昨天晚上,北方探子传来密报,说在北方战事之中统整军队的将领何庆会无视朝廷命令,非但没有将军队撒退回古宁堡,反而趁着北方王国因为寒祸民不聊生之时,领兵大举进犯,本来以为可以一举歼灭敌人,早日班师回朝,但没料到太过躁进的结果,就是逼得北方王国的臣民抵死反抗,造成了皇军死伤无数,元气大伤!
她每每听到入神处,都会忘记自己手里还拿着针,一个不留神就刺疼了自己,但她没吭半声,静静地将血滴吮去。
凤阙自始至终都在观察着她的反应,蓦然,他勾起一抹诡谲的笑痕,回眸对大臣们说道:“传朕的旨意,召何庆会回京,让他以死谢罪吧!”
“唔……”指尖又是一阵刺痛,让挽灯低叫了声,虽然极力地抿住了喊声,但终究还是传进了凤阙的耳里。
凤阙几乎不消多想,就知道她又是被针给刺伤了手,他没好气地回头,看见她又在吸吮自己手指的血滴。
“你究竟要伤到自己几次才甘心呢?”
“灯儿原本就不擅女红。”
“不擅长就别做了。”他没好气地哼了声。
“我想至少替孩子绣双小袜。”她垂下蚝首,小声地说道。
闻言,凤阙侧眸瞟了她一眼,心想她露出那副委屈的神情,存心教人以为他欺侮她吗?
“那种琐事就交给织房的宫女,她们随便一个手艺都比你好。”
“灯儿知道,才说至少做双小袜聊表心意,这双小袜完成之前,顶多就再在手指上扎几个小洞,不碍事的。”
“几个小洞?你说的真含蓄,是至少几十个吧!”
“是皇上说的太夸张,就算再扎到,也顶多十来个吧!孩子的脚丫小,也就剩下十来针,总不可能让我每缝一针就扎到一次。”
“朕还真觉得你是每缝一针就扎出一个小血口子呢!”他的眸光一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遍,“就算再不熟悉女红的人,也不该如此手拙,怕就只怕你根本心不在焉。”
“皇上说笑了,灯儿的心思要是不在针线上,还能注意些什么呢?”
“是啊!朕在想,你还能分心在什么事情上头呢?”
“当然没有,灯儿的眼睛一直都盯着这双小袜,哪里还能看到其他的东西呢?”她心虚地低头,连声音都变得微弱。
“是啊!你的视线都一直在小袜上,所以令你分心的事物绝对不会是用眼睛看,所以朕想应该是你所听见的话令你分心吧!”
“灯儿不懂皇上的意思。”
“你在听我们的谈话内容?”
“当然没有。”她的语气依旧是轻柔的,没有一丝起伏。
“你完全听得懂,是不?”他完全没采信她的话语,因为在他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不,灯儿愚钝,灯儿什么都不懂。”
“是吗?”凤阙扬唇一笑,回过身对着大臣们说道:“就照朕刚才所交代的话去做,把何庆会给杀了吧!”
“皇上,万万不可啊!”当挽灯回过神之际,她已经出声阻止了,她眨了眨美眸,看着凤阙扬着一抹狡猾的笑意,仿佛在说终于成功拆穿了她的伪装。
“说吧!你究竟能听懂几成?”
“三成。”停顿了好半晌之后,她才不甘愿地敔唇。
“你还想骗朕?”
“好吧!就七成,再多就不懂了。”
“依朕看来,你不只明白七成,你甚至于比在场的大臣都更清楚眼前所面临的是多险恶的危机,是不?”
“既然皇上都知道了,何必再问灯儿呢。”她别过美眸,心虚地不敢再瞧他紧盯住她不放的锐利眸光。
“回答朕最后一个问题,你究竟是谁?”
“皇上问了一个好古怪的问题,灯儿就是灯儿,还能是谁呢?”
在场大臣们闻言也是个个丈八金刚摸不着头绪,心想他们的主子确实问了一个很古怪的问题,连他们都知道挽灯是他近来最疼爱的妃嫔,听说这段时日两人更是如影随形、寸步不离,怎么会到这个节骨眼还问她是谁呢?
难不成,事情的真相不若他们所听闻的那般简单?
“谁能说出‘雷门’究竟已经存在几年了?”
“回皇上,至少已经百年了,自从我朝开国至今,‘雷门’就一直与朝廷对抗,是朝廷的心头大患,他们这群叛贼多年来深入武林,收纳了不少武林好手,矢志要推翻我朝,恢复前朝的恢宏风光。”
“朕不管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因为朕从没将他们放在眼底,没将他们当成心头大患,因为几次的对阵下来,朕发现他们也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直到三年前……”
凤阙冷不防地转眸,将锐利的眸光重新搁回挽灯身上,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针对着她的。
“直到三年前,朕所派出的一队精锐被击得溃不成军,朕才知道原来在这群人之中也有高人,这人的武功必定不高,因为永远都是躲在同伴之后,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但这人所说的话,雷门之众必定听从,因为他们知道唯有乖乖听话,才能有机会取得大胜。”
挽灯自始至终一语不发,她低敛着蚝首,半点都没有打破沉默的打算,但却也明白凤阙绝对不会轻饶过她。
“是你吧!”
凤阙此话一出,在场的大臣们个个倒抽了一口冷息,唯独当事人挽灯只是缄默着一语不发,当做没听见他的试探。
“朕曾经派人彻查过‘雷门’的门众,却没查出任何端倪,多次的调查苦无结果,当然是因为没把目标放在女子身上,是不?”这个问题,他当然是问向挽灯,凤阙挑起眉梢,等待着她给答案。
“皇上太看得起挽灯了。”
看起来这妮子似乎还想要嘴硬!凤阙眸光一敛,露出诡诈的光芒,“好吧!如果你不想说,朕不逼你,但是,你必须说出阻止朕处决何庆会的理由,如果你说不出理由,那朕这就下令将他斩首。”
“皇上明明知道杀死何庆会,对您一点好处都没有,何必为了跟灯儿赌气而做出会伤害自己的事情呢?”挽灯心里也微微动怒了,她气自己沉不住气,竟然被他给激出了实话。
但同时却也气他,如果她没有开口阻止,让他一意孤行把何庆会给杀掉,那将会掀起一场朝廷的内斗,对他而言,为了逼她说出实话,而不惜冒那么大的险,真的值得吗?
“何以何庆会的死对朕一点好处都没有呢?他为了邀功,无视军令,造成了莫大的损伤,差点就酿成不能收拾的大祸,如果朕不杀他,又该如何向天下臣民交代呢?”
“杀了他是小事,但却严重影响了李张两党的势力生态,何庆会是张党的人马,如果皇上将此事闹大,严加惩处,正好给了李党兴风作浪的藉口,到时候张党受到严重打击,李党正好趁势坐大,挟势主导朝政,最后皇上也将受到牵制,如此一来,皇上多年来苦心都白费了,不是吗?”
“朕的苦心?”凤阙扬起眉梢,薄唇勾着笑意,但眼色却是严肃的,“你倒是说说何谓朕的苦心。”
挽灯紧抿住嫩唇,好半晌不愿开口,她知道自己应该就此打住,但扬起美眸,看见凤阙锐利的视线紧啾住她不放,似乎不问出一个结论,他们无论如何不会善罢干休。
她深吸了口气,缓慢地欧唇说道:“皇室三代之前,皇子们为了争储君之位,无不竭尽全力扩大自己王府的势力,收买大臣,筹措私军,不惜发动兵变,闹得全国上下人心惶惶,所以,先皇登基之后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不准皇子们分藩建府,让皇子们就算长大成人,还是住在皇宫之中,所以,就算是一开始就被先皇内定为储君的皇上,也没能拥有自己的人马,继位之后,少了可以差遣的左膀右臂,做起事来也格外不俐落,但你绝不允许国家朝政在自己手里被毁坏,所以,你只能起用在先皇就已经受到重视的张李两位大臣,并且任由他们继续栽培自己的党派。”
她细软的嗓音轻轻的吐出了最沉重的话语,一语说中了凤阙的心事,他看着她的眼神之中有着诧异,也同时有着惊艳。
凤阙从未忘记自己继位之初,面对着一群表面上恭谨,其实私底下各自心怀鬼胎的大臣们,他的内心可谓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知道只要有一步差错,整个朝政必定因此而毁坏。
“只要两党能够彼此监视制衡,谁也不敢行事太过张扬。”挽灯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天子丈夫,如春水般清澈的美眸映出了他俊伟的身影,“只要这个平衡不被破坏,皇上就可以继续任用两党的人才而不受任何一方的牵制。”
此话一出,在场的亲信大臣们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息,震惊于她一介女流,竟然可以说出如此精深的见解。
“这就是你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凤阙冷不防地说出这句话,令一旁的人捉摸不透。
但挽灯却能听懂他的意思,心虚地敛下长睫,拿起缝到一半的小袜,一个不留神又被搁在上头的针给刺穿了一个血口子。
她抬起手,看着食指尖上溢出了鲜红色的血珠,才想含进嘴里吸去血滴时,就被凤阙给执住纤腕,下一刻,滴血的食指已经被他给含进嘴里,他以舌轻舔去她的血。
好半晌,挽灯怔愣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出神似地看着他,一颗芳心不由自主地悸动着。
“这就是你一直能够赢朕的原因吗?”凤阙放开她的手,俯首在她的耳畔低语道:“这算公平吗?你知道朕所有的过去与弱点,但朕直至今天才知道你原来是你,对你一无所知,真是不公平,是吧?!”
“皇上……”她轻唤了声,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就照你所说的去办吧!朕不杀何庆会。”凤阙抬起头,回头对四位军机大臣下命道:“传朕的旨意,何庆会死罪虽免,活罪难逃,就发配他到海南当个小官吏受几年罪,在此同时,就等着吃朕给的苦头!”
大臣们离去之后,御书房之中静得没有一丝声息,挽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手里捏着缝到一半的小袜,手心微微地在发冷汗。
凤阙自始至终没让自己的眸光离开她的身上,他打量着她的眼、她的眉、她的每一寸细微。
“回答朕,你究竟是用什么方法从天牢里把人劫走?”
“已经过去的事情,皇上何必再提呢?”
“对朕而言,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说,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你究竟从朕的麾下收买了几个人?”
“皇上以为天牢里出了内奸,才让人犯可以顺利逃跑吗?”她仰起美眸,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猜测。
“不是吗?如果不是出了奸细里应外合,何故犯人的手缭脚铐毫无损伤被解开?牢门的锁情况也是一样,倘若不是有人给了钥匙,他们能够办到吗?”
“不知道皇上是否记得,在天牢出事之前几天,官府又逮了几个‘雷门’的徒众?”
“是,但那又如何?”
挽灯柔柔地笑了,灿烂得就像是一朵初春时盛开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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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驭英雄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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