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看着她扯淡扯得脸不红气不喘的表情,问惊鸿觉得自己终於知道了什麽叫做天底下最无聊的幸福,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用最认真的态度,聊扯着无谓到极点的话题,偶尔讨论出默契,但就连意见不合吵嘴时,心里都还是觉得天底下最快乐的事情,莫过於此。
「该生但没生的孩子?娘怎麽可能会记得?孩子不是还在她肚子里……你们哪来的……鸿儿,你们这是……」
沈晚芽反应不过来,转头看了看儿子,又看了下新进门的媳妇儿,饶是长袖善舞,足智多谋,曾经被誉为「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沈晚芽,此刻却被她一双小辈给弄得雾里看花,越是想看清楚,却越是看糊涂了。
「哈哈哈……」
问惊鸿与雷舒眉见他们的对话,把他们的娘亲给唬得傻楞,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两个人淘气的表情,就像是对大人恶作剧成功的小孩,乐不可支。
沈晚芽看着媳妇儿一边笑着,一边带着无辜地眨着美眸,诱着她开口问,但她就是不问,心里有一种很微妙的预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开口问这媳妇,因为这妮子肯定会故意把话越扯越黑,把她整个人都给唬弄进去,半晌,她转过头,决定把知道真相的希望,放在亲生儿子身上。
「鸿儿,这事晚点你得跟娘说清楚,知道吗?」
「是,娘。」
问惊鸿一边控制着风筝,顺从地点头,答应完之后,与他家的小娘子相视一眼,两个人的脸上都是满满的笑意。
「娘……」雷舒眉回过头,又是甜甜地唤。
「嗯。」沈晚芽微笑颔首,知道这个媳妇儿不会无故喊得如此亲热,从刚才的经验里,她更是确认了这一点。
雷舒眉从另一张椅上取过软枕,给沈晚芽搁在腿上保暖,也顺道把小几上的手炉递过去,都做完了之后才又道:「娘,我听鸿说,当年,他还有一个妹妹,名字叫做问孟蝶,在两岁的时候就夭折了,是不是?」
沈晚芽握着手炉,有一瞬怔楞,半晌没答话,问惊鸿也没想到雷舒眉会忽然提起在他娘心里的这个忌讳,上前想要拦住,不让她再说,却被娘亲给抬手示意莫管,要他别过来,抬眸对着媳妇儿笑道:
「是,她就叫孟蝶,因为两岁就走了,实在也没留下来什麽回忆,你想知道什麽,我怕是没什麽好说的。」
「眉儿没想问什麽,娘不必觉得有什麽为难。」雷舒眉连忙摇头道:「我只是在想,我肚里怀着这个女儿,生出来以后,可不可以也叫孟蝶……问家的另一个问孟蝶,到时候,娘会疼她的,是不是?」
想让肚子里的孩儿叫孟蝶之事,问惊鸿与沈晚芽今天都是第一次听她提起,母子两人隔着中间的雷舒眉,怔怔地柏觑了一眼,沈晚芽先回过神,笑道:「你怎麽就能肯定,你肚子里这一胎,不是儿子呢?」
「怎麽连娘也要泼我冷水……」雷舒眉快哭了,低头看着自己在裘氅之下仍显圆滚的肚子,想这肚子是哪个角度哪个尖尖能看出她怀儿子啦?现在就除了她自个儿之外,每个人都说她会生儿子!
人家不是都说,身为亲娘的,对肚里的胎儿性别,直觉最准确吗?
所以她这个娘说是女儿,就肯定是女儿!
问惊鸿在自家娘子身后,对着他娘亲摇头示意,以唇语暗示道:「娘啊!她想生女儿,要是说女儿,她才会高兴。」
「喔。」沈晚芽意会过来,连忙对媳妇儿点头笑道:「可以,当然可以,你愿意让女儿的名字叫做孟蝶,娘心里很高兴,这些年,谁都怕对我提起她,其实我有时候会想与人说说她,却因为每个人都怕惹我伤心,就提也不提一个字,但是,在我这个娘心里,虽然蝶儿只活了两岁,可是,我永远都记得她有多可爱,眉儿,谢谢你,愿意与我说起蝶儿。」
「那……你会疼她吗?我肚里的这一个。」雷舒眉抚了抚肚子,有些不太肯定地问道。
「当然疼,比疼我的儿子更加百倍的疼她,如目如珠地护着。」沈晚芽按在她抚着肚子的手背上,「我会把当年没能给我女儿的疼爱,加上该给孙子的疼爱,全部都给你肚里的这一个,行吗?」
「嗯!谢谢娘。」说完,雷舒眉回头,对问惊鸿灿烂笑说道:「鸿,娘答应了呢!有娘的保证,以后,谁也欺负不了我的孩子。」
闻言,问惊鸿与沈晚芽母子两人相视,他们都知道雷舒眉这个举动所代表的意思,她怕在自己死后有女人再进问家门,会对她的孩子不好,无论他给过她多认真的承诺,在她的心里仍旧担心他孤独终老,还是想给他另外找伴,为此,他的心狠狠一痛,或许,这也是她故意要求今天要放这风筝的原因?
她想学放风筝在其次,主要是想制造一个机会,当面与她娘做出要求,但他没作声,只是一笑带过,上前拉过她的手,半带玩笑地说道:「有你这个娘在,谁能欺负得了我们的孩子呢?过来,你这风筝再不拉着,都快要掉下来了。」
雷舒眉的注意力三两下又都被他哄回风筝上。
「这儿,这儿,握着这里,别放手。」问惊鸿笑道。
「不行,快要掉下来了,你再让它飞高些,你让它飞一点再给我。」
「别慌,就一只风筝,不会吃人的,它不会真的把你拉着跑,你越怕,它就越不听你的话。」
「它会把我拉着跑,你还让我别慌?」
这个金红色的蝴蝶风筝,整个幅面比起一般风筝还要大上三倍,顺风而飞时,执在手上的力道有一点沉,风大时,更有一种要被它给拉走的感觉。
「我只是比喻而已,你家大宝三岁就已经学会放风筝了,你这个娘都多大年纪了,还学不会,就不怕被他笑吗?」问惊鸿拿她的说法回敬,还记得她刚才说及大宝三岁就会放风筝,脸上的表情可骄傲了呢!
「他敢笑,我打他屁股。」她哼道。
问惊鸿故作淡然地摇头,道:「不行,我们问家不打孩子的。」
沈晚芽在一旁听儿子的话,忍不住低笑了起来,儿子养了二十余年,到了这一刻,看着他与自家媳妇儿在一起,才认知到他真的长大了。
听他说问家不打孩子,让她不由得回想起他从小到大,无论怎麽顽皮捣蛋,她就真的是连一下手心屁股都没打过他。
想想,沈晚芽自个儿都有些纳闷,真不知道当年被这不听话的顽皮儿子给气极的时候,她都没下手打他,是怎麽熬过来的?
「不可能,你说你小时候那麽皮,你娘怎麽可能没打过你?」说完,雷舒眉就要回头问沈晚芽实情,觉得问惊鸿的话里肯定有隐瞒。
问惊鸿当然是不会让她有机会开口的,他扳正她的身子,没好气道:「不是说要学放风筝吗?就算有问题,也该是要问我该怎麽把风筝放好才对吧!还是,你不学了?好,不教了,我不教了,行吗?」
「学学学!」雷舒眉连忙打消要问沈晚芽的念头,讨好地笑道:「还请问惊鸿师傅不吝赐教,务必倾囊相授。」
「嗯。」问惊鸿满意地颔首,大人大量不与她计较那句「倾囊相授」该是由他来说才对,再与她手搭着手,一起握着线梭,抬头看着飞在天空上的风筝,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沈晚芽依然静静地坐在他们背后的那张交椅上,看着小两口一起研究着风筝的线,听儿子好细心地解说如何在一收一放之间,控制住风筝,让它可以借着风势飞得更高,她不禁微笑,想她儿子从小到大,没见过他对谁这般耐心,表情可以如此温柔。
只是……又瘦了些。他和眉儿,两个人都是又瘦了,灿烂的笑颜,掩饰不了他们面容的清减,想到他们这几日所受的折磨与痛苦,沈晚芽抬头看着蝴蝶风筝在天空中飞,眼眶热辣的痛着。
为什麽?沈晚芽不止一次问老天爷,为什麽要给他们两个年轻人如此残酷的考验与折磨?
他们还好年轻,稚嫩得在面对生死时,不知道该如何好好的与对方道别,如今的他们,却被逼得每天与死亡擦身而过。
沈晚芽好自私的想,她想过要让儿子早日独当一面,却不想见到他是被这摧人心肝的折磨,给逼得不得不懂事长大。
她不敢去想……眼下,所有的问家人与雷家人,都不敢去设想,如果他们最后真的挽救不了眉儿的性命,以及她肚中的骨肉……那结果,他们不敢想。
他们接受不了,不能!
倘若这场离别真的避免不过,对死去的人,与活下来的人,都将会是无尽的折磨,死亡带走死去的人的生命,也将毁掉活下来的那一个,到时候,雷家人失去他们的女儿,而她与她的夫君,将永远失去他们的儿子!
「你看,很简单吧!照着这动作继续下去,我要放手啰!」问惊鸿知道她根本已经学会了,只不过是想赖着他,不愿他放开罢了。
「不可以,我的手脚很笨的,你要是一放手,我肯定就不行,你不许放,一定不许放,咦……」她一声疑惑,伸出纤手,接住了从天空飘下的一片雪白,咧笑道:「鸿,飘花儿了。」
人家都说江湖人是老粗,可是,他们说起下雪这个字眼,却用了一个极美的词儿——飘花,问惊鸿听雷舒眉说过,知道意思,与她一起抬起头,看着片片雪花从天而降,趁着云隙间未完全收束的天光,让每一片从天空飘落的雪花,都像是阳光的碎片般发出绚烂无比。
美不胜收。
可是,在一片炫亮的银白之中,问惊鸿的眼角余光,却在她的手掌心上瞥见了鲜红,那颜色一如天上飞扬的红色蝴蝶。
他低头,看着雷舒眉一脸困惑,在她张开的白净手心上,被一滴接着一滴的鲜血给染红,那血,是从她的鼻子里流淌下来的。
「鸿?」雷舒眉抬起眸,慌张且害怕地看着他。
「没事,别慌。」问惊鸿心底一阵凉颤,却是强作镇静地轻哄,揪起衣袖捣在她的鼻嘴之间,将她半拥入怀,转过头,嗓音微哑,对被他的背部挡住,没瞧见状况的娘亲说道:「娘,麻烦请你去叫大夫,快去……眉儿她在流鼻血。」
沈晚芽没看见情况,却也没有多问,立刻起身离去为儿媳去请大夫,一刻也不敢耽误,而问惊鸿在娘亲离去之后,则是抱着心爱的妻子,想尽了办法要为她止住鼻血,斑驳的腥红,深深浅浅地沾染两人的衣衫。
他们看着彼此,以眼神交流,一句话也不说,但是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谁也没有留心,飞在天空上的金红色蝴蝶在何时断了线,随着风越飞越高,最后消失在春雪的天边,再也不见……
这一次,雷舒眉没有呕吐,没有痛得歇斯底里,没有冷得发抖,就只是静静地昏了过去,就像是睡着一样。
但情况却似是更糟。
原本,常人该是血周流不息,行於脉中,如今在雷舒眉身上的状况,可以算是血走偏失,血行不畅之下,瘀蓄内停,离经血热而妄行,以至於鼻血,也就是先前所担心的出血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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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狼谣 下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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