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不太明白自己在他心中掀起的汹涌狂潮,只是微微倾侧娇颜,不解他为何不言不语,只是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问惊鸿不急着为她解惑,仍是直勾勾地凝视着她,舍不得惊动此刻的美景,在宛若金粉洒落的晨光之中,她背水而立,水面上耀眼的光芒,映得被白狐氅子拥裹的她,闪闪发亮,就像是刚从天界谪下的仙子,纤尘未染。
雷舒眉像是明白了什麽,微微一笑,也不出声唤他,只是兀自地回头,看着已经被黎明天光给拂照得一片明亮的湖面。
半晌,一只男性的修长臂膀,从背后环上她的肩膀,将她给搂进怀抱里,她不挣扎,依顺地偎了过去,将脸颊贴靠在他的肩头,被拢在氅子里的柔软青丝曳出了几缕,随着风儿轻飘,为她恬淡的神情凭添了几分柔弱。
「天色还早,为什麽不睡?一个人大冷天的跑来这里,看什麽呢?」
如果雷舒眉抬起头,看他的脸,会瞧见他的眼眸里蕴了些许责备,但是她没有动作,仍只是笑着贴偎,让自己只听见了他语气里的担忧,带着有半丁点儿拿她没辙,半丁点儿宠溺的味道。
「就醒早了,睡不下了啊。」她说得无辜,实情也是如此,从氅子里探出空了一半的暖筒,「喏」了一声,劝诱着他把手掌伸进来。
问惊鸿侧睨了她的娇颜一眼,撇唇叹息了声,顺着把右掌伸进那个同样也是白狐皮所做的暖筒里,立刻就被她缩在暖筒里的左手给紧紧握住,那只被毛皮所裹的小手,在握上的那一刻,感觉微凉而纤细。
「就不知道要带个小手炉出来吗?」他反握住那只沁凉的小手,以男人温热的掌心,为她熨贴温暖。
「哪知道这两天又还寒了?我以为这麽穿就够了嘛!」她嘴里嘟囔,表情却是笑咪咪的,刚才还觉得有点冷了,现在找到了天然现成的暖炉,甫一握着,就连心都暖了。
「不够!怎麽会够?你现在和孩子是两个人,就该双倍保暖才对。」
「哼,果然是第一次当爹的人。」说完,她又哼哼了两声。
「你这话怎麽说?」问惊鸿很想吐槽:我是第一次当爹,难道你就不是第一次当娘吗?
「怎麽说?就是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尤其这几个月,我觉得自己比从前还不怕冷,我听说啊,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身体温度比较高,就像个小暖炉似的,我现在到哪儿都揣着一个小暖炉,怎麽还会需要双倍保暖呢?这一点你都不懂,我现在告诉你,以后你就有经验了。」
听她那一回生二回熟,她雷舒眉已经三回当稳婆的口气,问惊鸿好气又好笑,不以为然地吭声道:「这跟第一次还是第二次当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知道你的手握起来是冷的,事实胜於雄辩,你就别硬要跟我争了。」
她没反驳他,只是不置可否地哼哼了两声,听起来就像是小猫的咕噜声般,带着撒娇的暖腻,教问惊鸿就算想发脾气也发不起来,更何况,他本来就没有想要对她生气。
「睡不着,想什麽?」他揉了揉她暖筒里的小手,触感就像是在抚摸着一只小动物般,滑嫩的触感教他爱不释手。
「我又没跟你说睡不着,我只是醒早了而已。」雷舒眉一边回答,一边笑着以指尖勾弄着他的掌心。
「别骗我,在想什麽?」
话落,她没答腔,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一阵忽然其来的沉默笼罩着两个人,又亮了几分的晨光里,只余早起的鸟叫,以及湖水轻轻拍着岸边的泠声。
「我想家。」她终於缓缓启唇,说出了内心所想,一直压抑的情感,也在说出口的同时溃了一角,教她呛红了眼圈,「我想爹,我想娘,我想澈舅舅,就连苏小胖我都好想念,明明昨晚才见过他们,明明也已经住到你家那麽久的时间,可是,就在昨天与你成亲之后,才忽然发现,我不再是那个家的人了,就突然……突然觉得好舍不得,好想念他们。」
「想回你的『挂子门』吗?」
问惊鸿在说出这句话之后,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应该问,但他想自己终究还是太年轻,没能在这种时候沉住气。
雷舒眉没答他,先是一默,然后笑了一笑,在这一默一笑之间,答案已经十分明显,那就是她并非没有想过,只是再想也没用了。
一瞬间,问惊鸿为她感到心疼。
而在为她心疼的这一瞬间,他也在心里质问自己,为什麽没有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深深的爱上她?他无法不去想……如果能在相见的最初就为她动心,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伤害。
他抽出了埋在她暖筒里的大掌,轻抚上她的脸颊,嫩嫩的,带着被冷风吹扑的嫣红,他以掌心轻熨着,想把从暖筒里带出来的温热给传透进去。
「好温暖。」雷舒眉巧笑嫣然,往他的掌心直蹭去。
「眉。」
「嗯?」她笑。
「是我的错。」
「嗯?」笑意从她的唇畔消失,取而代之是不解的蹙眉。
「是我让你怀的孩子,是我让你摔伤了头,脑袋里才有了瘀血,说起来都是我的错,眉,如果你没有遇见我,没有爱上我,这一切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你可以活得好好的,可以长命百岁。」
「你说那是什麽傻话?怀上这孩子,我也有份,那时候,我可没有半点不情愿啊!而且,一开始还是我色诱你的呢!忘了吗?你还说这世道都反了,我都记得你说过什麽呢!我不后悔,鸿,就算我明天就会死掉……你让我把话说完。」她挪开他伸过来要掩住她嘴唇的大掌,摇摇头,将娇颜埋进他的胸前,侧过美眸,望着逐渐被晨光给映得通亮的湖面,笑着呢喃道:
「我没后悔遇见你,鸿,就算再来一次,就算我知道会有今天的结果,我还是想要爱上你,也让你爱上我,从小,我爹就说我性子野,最是闲不住,他就怕我这性子容易在外头惹麻烦,所以,他才会不管我,任我写喜欢的武侠小说,沉溺在我所编撰的江湖世界之中,可是他没想到,我为了要搜集武功秘笈,还是招惹了不少凶神恶煞……呵。」
问惊鸿与她会心一笑,爽朗的笑声从宽厚的胸膛传震进她的耳里,她将脸颊贴得更紧了一些,好将他总是令她心魂荡漾的笑声给听得更仔细。
她默了一默,唇畔的笑痕更深了几许。
「我不后悔,鸿,你知道的,我贪热闹,我怕无聊,如果没有你,要我只是无聊的长命百岁,我光是想都觉得害怕,就算这辈子不能长长久久,但是能得到你的喜爱,我……等一下,你说这种如果没有遇见你的话,是什麽意思?没有爱上你是什麽意思?问惊鸿,你不会只是说好听话,其实是想要顺理成章,把你对我的喜欢给趁机收回去吧?!」
什麽旖旎柔肠就在上一瞬间都成了云烟,雷舒眉表情忽然转为凶狠,抬起头瞪着她家男人……不,就在昨夜,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君了,也因此她的态度更加强悍,得了理就不饶人。
「你在胡扯什麽?」问惊鸿一楞,弄不清眼前的状况。
「说你没有。」
「没有什麽?」
「说你会一直喜欢我,不会把给我的爱收回去。」
「我从没想过这种事。」
「那就说,说你没有。」
问惊鸿看她正经八百地绷着脸,好像他就在刚才已经成了负心汉似的,那副过分认真的可爱表情,让他再忍俊不住,大笑了起来。
雷舒眉气呼呼地瞪着他大笑的样子,虽然被他笑得有点生气,可是,在另一方面,她却又贪看他此刻的轻松表情。
多久了?
究竟有多久时间,她不曾见他如此开心地笑过了?
她只记得在更早之前,她的小痞子很少蹙眉,哪怕情况再凶险,他都能保持仿佛与生倶来的那份慵懒轻狂。
那是她最喜欢他的部分,至今,仍旧深深地爱着。
可是,自从她犯了头疾之后,她总是能够在装作不经意,以眼角余光瞥向他时,看见他蹙眉抿唇,一副陷入深思的表情。
但是,每当他注意到她投望而来的目光时,就会立刻对她改换笑颜,他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如此表情转变,让她觉得更加难过不舍,就宁可他一直在她的面前拧起眉心,毫不掩饰地对她坦露他真正的心情。
可是,想到两个人成日愁眉相对,她又不愿了。
仿佛被他感染了笑意一般,雷舒眉也笑了起来,不计较还没有得到他的答复,这一刻,她只想与他开心的一起欢笑。
两个人相伴的笑声,在清晨的宁静之中,回荡得格外的嘹亮。
她从暖氅里伸出纤手,还未表示什麽,已经被他给一把握住,拉进怀抱里,突然其来的举动,让她吓了一跳,低呼了声,而他就像是恶作剧成功的顽皮少年,笑得更加放肆,最后,渐歇的笑声,没在他低头琢她额心伤痕的吻里。
雷舒眉闭上了双眸,感觉他吻得好轻好柔,仿佛就怕稍微碰重了,就会把她给伤得粉碎一样,明明是这般温柔的他,明明是啊!
她嫩唇弯起了笑弧,心好痛,怎麽办?!
她想要留在他身边一生一世,他们相遇得那麽早,他们都还好年轻,却没想到她的一生,会是如此短暂……
那天,他说是他的错,害她至此。
可是在雷舒眉的心里,却觉得她远远比他错得更多,若非一开始她不管不顾的纠缠,如今他娶进门的人就不会是她,而是元润玉了。
是她把一切都给弄拧了,把他的人生也给弄拧了,如果她知道自己不能许他一生,或许,一开始她就不该纠缠。
而今,她再来做补救,还来得及吗?
不过要从她澈舅舅那儿,把他的娘子抢过来,似乎有些没良心。
但除了元润玉之外,她想不出来,还有谁可以让她放心把问惊鸿交出来,让他或许愿意与之共渡一生。
换了别人,他肯定是不会要的。
自从那一天,她知道姬千日已经住进「宸虎园」的一个院落,而两位老太医会按时过来轮值之后,她就知道自己的状况更加恶化了。
她必须说自己这一生,都在占元奉平这个人的便宜,当年,她开镖局去眶那些高手们秘笈,就已经占过一次便宜了,如今,又仗着苏小胖那一张像元奉平的妖孽脸蛋,得了宫廷御医为她治病保命,无论这位当年的御前宠臣有多麽面善心狠,行事有多少争议之处,她想自己都应该要感谢他才对。
因为,为了问惊鸿,她想活下去,虽然真的很痛苦……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问惊鸿她也不敢透露半句,其实,她有时候会记得一些过程,真的很辛苦,好几次真的都不想活了,但是,她知道自己有多痛,他就有多难过。
「你知道吗?曾经,我很羡慕你,因为,鸿他对你真的很好。」雷舒眉对着今天陪她澈舅舅一起前来探望她的元润玉笑说道。
「澄心堂」的小厅里,只有他们三人,赵婶与青青则是伺候完茶席之后,就被她们的小主子遣开,问惊鸿则是回总号去将积累了几天的事给处理完,雷舒眉料想他至少还要几个时辰才会回来,他不在身边,她说话就大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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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狼谣 下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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