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后院里栽了一大片的茉莉花,再想到元润玉身上总是似有若无的茉莉香,足以猜测当年问延龄对元润玉也是挺好的,才会在临死之前,为元润玉栽了一大片莱莉花,以做香膏之用。
不过,只要不看那一片茉莉花的话,这「澄心堂」里的一切,都教雷舒眉十分满意,住在这屋里头,总让她想起自己的「挂子门」。
问惊鸿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打什麽主意,要她别胡思乱想,说这「澄心堂」对问家而言意义不凡,称得上是他们纪念太叔爷公的地方,他不明白他娘为何将这地方拨给她当居处,但是成亲之后,她是势必要随他住回「乐雁居」,不可能让她把「澄心堂」变成另一个「挂子门」。
对於自己的野心被泼冷水,雷舒眉心里颇有悻然之情,好舍不得这麽一块绝佳的宝地就要被一直空置着,而她却不能使用。
或许,她能想个办法呢?
不过,比起要得到「澄心堂」的心思,雷舒眉觉得有一件事情她必须更加紧密留意,那天,在问惊鸿的书房里,陪着他在一起看卷宗时,她留心到了其中一份的内容提到了『舍予镖局』。
为什麽鸿要让人盯着镖局的动向?她没印象镖局与『云扬号』有过任何生意往来,毕竟她所设的镖局算起来是商场上的新招牌,即便是高手如云,护镖的功夫也是颇有名声,但是,对於『云扬号』这种老字号而言,莫说他们先前有自己运送商货的马队,在多年的生意来往上,他们自有合作的相与商号,『舍予镖局』对他们来说还太新、太不可信任了。
一直以来,她与问惊鸿之间,甚少谈论生意上的事情,最大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他们来自於两家商号,而是他一直以为她只会写写小说,不懂生意之道,听她问起镖局之事,以为她只是想要知道一些江湖上的生态,也觉得没什麽好瞒着她,将『云扬号』里出了内鬼,转手倒卖私盐之事,对她逐一说出。
今天,问惊鸿将这段时间,他所取得的流水帐册,以及挑拣了一些说起来只是皮毛的往来书信给雷舒眉看,以满足她的好奇心。
他笑着看她好专心地看着内容,不知道她能懂几分,侃侃道:「那个时候我去『金陵』,并不全然只是为了『浣丝阁』的事,当年余盐开禁,造成滥发空引支不到盐,在纲商转手倒卖盐引之时,我们问家透过一些关系,取得了纲商的身分,两百万的空盐引,我娘的心忒大,足足买下了四十万引之多,如今至少还有二十万引未兑,如果不设法将陈庆等人一网打尽,他们从『云扬号』里取盐转为私盐倒卖,我们是凭引卖盐,可那些人手里却没有盐引,要是一旦官府追究起来,剩下来未兑的二十万引,可能就成了一张张白纸。」
说起来,一来一去,至少几十万两银子的损失,但是他却是说得轻描淡写,从小,对於生意金钱上的事,他就被教导要看淡才能心静,心静之后,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一如他娘当年敢於在大家不看好的情况之下,一掷手就买进四十万空盐引之多,虽说凭的是货无百日贵,亦无百日贱,极必反的道理,但是至今,这手笔在商场上,仍旧是大伙儿们茶余饭后的闲谈。
半晌,他又笑道:「先莫说蚀本,还要担心连累整个商号,乃至於问家都脱不了关系,陈庆那帮人在『金陵』找了些混混地痞们合作生意,这件事情我是肯定的,不过,在那个时候,我发现自己身边有不寻常的动静,让人去查了,其中有几人与这间『舍予镖局』关系密切,这家镖局里成员多数是江湖中人,未必不是陈庆同伙,只是这段时间我让人再留意,却没发现这两拨人之间,有任何联系。」
雷舒眉好用力才忍住没脱口而出,告诉他镖局不可能与陈庆同伙,但是,却也知道他的顾虑,那些混混们在江湖上人脉关系也是盘根错节,或许真的与镖局里的几个人是相熟,但是,镖局的人去盯着问惊鸿,却是奉她之命。
她开不了口,只好装作空子,默默地点头,在心里把解伏风一家上下十八代全都骂过一遍。
她就不信问惊鸿让人反盯梢镖局,他们这些老江湖会不知道?!
在这段时间内,她还经常在镖局出入,虽说走的是侧门秘道,但未必不会教人看出门路,这也代表着在这一段时间里,问惊鸿随时都可能透过他的人知道她与镖局之间是有关系的!
这一刻,雷舒眉是认认真真地开始考虑,是否真的要替解伏风在戈壁大漠里开个分舵,让他去跟牛羊牧人做生意算了,就算戈壁养不出牛羊,没有人迹,那毒蝎子总会有几只吧!
「你看得那麽认真,可是替你的大侠女和小痞子研究出什麽心得了吗?」问惊鸿若非知道她从不碰生意上的事,会以为她看着这些帐目与文书,真的在心里盘算着些什麽计策。
她……会是吗?问惊鸿在心里问道。
雷舒眉默默地记下了其中几个混混的名字,也记下了他说的陈庆,然后把手里的东西还回去,天真的摇头道:「因为很有趣,才会多看几眼,只是我看上面的帐目都还有最近一个月的,知道主谋是谁了,为什麽你还不动手逮人呢?」
她太过专心想要知道答案,没留心到问惊鸿在泛起笑容之前,在听到她说这些话时,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只是那一抹精明消失得太快,她未能留心注意到,只看见他的笑容泛漾得十分迷人。
「因为,陈庆是我用来调查盗盐一事上,颇为重用的左右手,我当然不可能现在就把他给捉起来。」
相较於雷舒眉讶异的表情,问惊鸿的语气很平淡,他起身走到一旁的桌旁,笑着为她从暖盅里又自了一碗甜汤,里面都是一些滋补的食材,平日里让她喝着当代茶汤,对她以及胎儿的发育都是极好的。
他回头把盛好的汤碗交到她手上,又是噙起一抹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在他俊秀白净的面上,饶是个男人,竟也动人至极,把看着他的雷舒眉给瞧得心儿怦动,就想这样一直看下去,多好!
「你想知道为什麽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取得他的信任之后,再将他架到火把上,他这分量够,放的火才烧得够炽,照得远些,我才好一网打尽。」
「鸿……」
不知为何,听了他冷静的叙述,雷舒眉的心里竟是有些忐忑害怕了起来,她开始后悔起自己为何没在一开始就与他坦白。
如今,她坦白了,还能从宽处置吗?
问惊鸿见她迟迟不动,接回汤碗,一勺勺地喂她,见她像是在想什麽般,只是乖傻地一口接着一口吃下去。
看着她十足无辜的娇颜,教他不由得泛起笑容,在他的心里,却是想到了那一天他与娘亲的谈话,他们所谈论的对象,正是雷家的这位掌上千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是雷舒眉在住进「宸虎园」一个月后,打从心里生出的戚然,以前她爱往哪儿就往哪儿去,现在要出门还必须问过人,虽然提出要求不会被拒绝,但是,总要被提醒小心安全,再不然,就是要由问惊鸿有闲时陪伴,虽然她会开心有心爱的小痞子陪着一起出门,但是,若是要做些「亏心事」时,就要遮遮掩掩,或者是最后被迫放弃不做。
就比如从前,要去镖局,或者是与解伏风他们约见时,什麽地点时间都方便,今天她独自出门,却觉得自己根本就跟做了贼没两样。
要是成亲以后都这样……雷舒眉彻底发愁了。
不过,雷舒眉还是必须承认,有她家心爱的鸿日夜陪伴,还是极好的。
再过两天就是冬至,大街上到处都是熙来攘往的人,城东北角的「龙来饭馆」以往说起来都算僻静,今天却也是里里外外都是一片热闹喧天。
客栈的二楼,桌椅之间以屏风相隔,雷舒眉与解伏风两人就占了其中一桌,桌上几道小菜与馒头,最主要的是一大盆卤牛肉,算是这家饭馆的招牌菜,不止是解伏风他们这些粗壮的男人爱吃,就连雷舒眉也喜欢吃上一些,或夹进馒头里,滋味十分鲜妙香嫩。
雷舒眉给自己弄了一颗肉夹馒头,悠缓地吃着,一边听解伏风为自己先前欺瞒她的事情做解释。
解伏风怎麽说,就怎麽替自己委屈,「我这不为你着想吗?我说呢,萧老丐那个人太唯恐天下不乱了,想想,要不是他对你说了那些话,你怎麽会拗到现在还不肯跟你心爱的小痞子成亲呢?我太知道你有多喜欢问家少爷了,起初听说那些忌年忌月,还想这是什麽大户人家的学问,后来,我听人说萧老丐跟你说了那些话,就猜到那绝对是你这丫头搞出来的鬼!」
「你早告诉我,不就没事了吗?」
她吃了一半,忽然停下,看见解伏风的目光老是忍不住盯她显怀的肚子,好像在看什麽怪物一样,好像对她真的怀有身孕仍旧感到惊奇不解一样,让她忍不住扯了下水青色的四瓣菱纹袄子,好让肚子看起来不太明显。
解伏风看见她的动作,连忙陪笑,其实也不止是他觉得惊奇,所有兄弟对他们老头儿年纪轻轻就怀孕生子,纷纷感到震惊不解,怎麽想都觉得她这精明的丫头该是叱咤商界的狠角色。
「老头儿,喜欢就喜欢,能在一起就别错过,别像我跟我家兰蔚一样,我现在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多苦啊!没错,我是知道当初问家少爷跟你在一起之后,还是继续进行他与那位元小总管的婚事,但我可以看得出来,他对那位元小总管根本就无心也无意,迟早是你的人。」
「别把他说得像是被我抢了亲的大姑娘。」雷舒眉嘴里说得恶狠,嫩唇却是噙着笑意,一颗梨涡陷得深深的,「好不容易见了面,废话少说,那天我送信让你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解伏风摇头,捉了把花生,一颗颗搓了皮吃进嘴里,「还没,就差一点儿,那位陈庆现在是极力想要为自己洗脱罪嫌,行事十分小心,不过,办起他那些同伙下手可狠了,眉丫头,你家小痞子这一个借刀杀人之计,用得不简单啊!现在不过才刚刚开始,接下来,那些不想死在陈庆手里的人,迟早要出面咬上陈庆。」
「或许他们两方之间可以达成默契,这也是有可能的。」雷舒眉从来就不敢将人心看得太简单,她也不以为问惊鸿没想到这一点,或许,他已经想出了防范的方法,「关键在那些混混们,千万不能让镖局的兄弟与他们再有任何来往,我不能再让鸿对镖局起疑心,再继续追查下去。还有,我现在出入不便,以后有事你们自个儿看着办,没有必要,别像今天这样约我出来,我怕节外生枝。」
「咦?」解伏风疑问,「今天不是老头儿送了信过来,让我来见你的吗?」
「我没有。」忽然间,雷舒眉心生一丝冰凉,「你说我给你送信,你确定是我的字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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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狼谣 下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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