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难道就没有两全之计?只要小心行事谁会知道,等到有一天大局底定,还有谁能拆散他们?
「只要能和大哥在一起,我没有什么做不到。」
「不管我要你做什么,你都愿意?」
「一直都是如此,不是吗?」尉遲粲不禁苦笑。「肖如说,我是大哥的傀儡,可当傀儡有什么不好?只要能和大哥在一起就好。」
从小到大,大哥要他不哭,他就不哭;要他习武,他就习武。大哥说的话,他有哪一样没做到的?
「听起来真是卑微。」尉遲肃低笑着,轻吮着他的唇。「再要求你一样,给我把日穆狠狠地打退一百里吧。」
「这有什么问题!」他的吻让尉遲粲惊喜不已,想回吻,他却已退开。
「切记,要听徐副将的建议,不要躁进,别落入对方的圈套,每一步都要想得透彻。」
尉遲粲心头一愣,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嗯,我知道,大哥。」徐謇成为他副将的事,其实并没有外传,对于徐謇的身分都是说是双箭头策略,因为怕徐謇会颜面无光,而大哥会知道……这事大概是大哥替他请托的吧。
一股暖流滑进他心里。从小到大,总是如此,大哥不管为他做什么,从不会邀功,默默地为他付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心才会一点一滴地失守。
「还有,沙盘演练不如实战,地形气候和士兵战马状态,你都必须注意。对于队伍内年纪比你还长的战士,都该给予礼遇,让大伙可以上下一心,还有……」
听着他不断地叨念,尉遲粲笑露白牙。
「我知道,大哥。」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记住,永远不忘。「大哥,我会早点打退日穆回来,到时候我们不要再分离了。」
他已经受够不断的分离,他只想守在大哥的身边。
「那你就早点回来。」尉遲肃喃着,看着窗外黒沉的天色又道:「快四更天,你再休息一下吧。」
「不了,出征後要一段时日才能回来,我想和大哥多说话。」
「傻瓜,休息一下。」尉遲肃将他搂进怀里,轻抚着他的背。
「大哥,你……要等我回来。」
「……当然。」
「说好了。」
「休息吧。」
尉遲粲没回答,闭上眼假装休息,享受着大哥难得的温柔……这是像美梦般的情景,他多希望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
再多一点、再多一点,别让他的梦醒得太早。
然後,他听到大哥用极轻的声音说:「粲,我爱你……」他用尽气力忍住唇角的笑,否则被大哥瞧见,一定会发现他装睡。
可是……大哥说爱他……他要赶快回来,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击退日穆!
戏央宫前的青石板广场上,皇帝领着百官,为将出征的将士祈福送行。
尉遲粲身着银白盔甲,单膝跪在最前头,身後是墨澈和徐謇等人。
依惯例,由钦天监祷念福咒,再放出十只系着响铃的飞鸟,然後由事先挑选好的人射落响铃。要是十个响铃皆能打下,那就代表旗开得胜。
而今年的射铃手,是由尉遲御自动请命。
等钦天监念完福咒之後,尉遲御便在弓架前挑了把七石长弓,背着箭袋走到广场中央,箭已在弦上。
太监挥下红旗,後头的小太监立刻放出飞鸟。
只见尉遲御张弓射去,一中再中,而飞鸟是一次放出十只,要是射箭速度过慢,飞鸟会飞得不见身影。
眼前尉遲御失了一箭,後头连连落空,飞鸟飞行渐远,站在皇帝身旁的尉遲肃,没细想就冲向弓架挑了把九石大长弓,快步向前,自尉遲御的箭袋一口气抓出三支箭,凌空射去,三箭皆中,现场响起阵阵欢呼声。
尉遲粲不禁朝他笑眯眼。
「朕在此等候众将士凯旋归朝!」
「领命!」正步踢踏声响彻云霄。
尉遲粲临行前,忍不住再看他一眼,朝父皇行了礼之後,随即转身离去。
尉遲肃睇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被其他将领给淹没,还是没转开视线。
「皇儿们手足情深,教朕大悦。」尉遲慕低声道。
尉遲肃猛地回神。「儿臣和阿粲从小为同母所教养,情分自然是比其他兄弟深厚,再者,这响铃象征得胜,非射下不可。」他知道尉遲御是故意的,尉遲御宁可被父皇责骂,也要杀杀士气,毕竟粲若立下功绩,对皇後一派可是一大威胁。
「若只是如此……就好。」话落,尉遲慕转身就走。
尉遲肃愣在原地,不自觉地冒出一身冷汗。
父皇为何这么说?是父皇发现什么,还是他府中有谁……背叛了他?
三年眨眼过去,尉遲肃仍是皇侍郎,又身兼私衙首领一职。
三年来,他运筹帷幄、细心布局,一一拔去各皇子派系下的重要角色,就是为替尉遲粲铺出登基之道。
这一日,廉王府里,尉遲肃特地派人邀请了两位矿商前来。
筵席设在偏厅里,偏厅後有间暖房。偏厅里,尉遲肃已入席,满桌奇珍异馐,可配着後头暖房里杀猪般的哀嚎声,气氛是说不出的诡异,两名应邀而来的矿商不禁面面相觑。
「今儿个特地请两位前来,那是因为两位名下的铁砂矿场产量极为丰富,如今北境仍在开战,所需武器不少,所以想向两位加征两成的铁砂,还请多多配合。」尉遲肃捧起酒杯,笑容可掬地道。
「这……」两人对看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端着酒杯未饮。
直到一道声嘶力竭的哀叫再起——「不要再抽了……不要再抽了……」
那央求的声音逐渐微弱,最後化为无声,但仍依稀可听见鞭子抽下的声响,教两人吓得抖出酒液。
尉遲肃见状,唤来随从低斥着,「谷正,要他们动作利落点,别吓着本王的客人。」
两名矿商吓得手颤抖不停。
「两位别怕,本王向来敬重忠心爱国的人,就请两位……共体时艰。」字眼是在央求,可口吻却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两人立刻将酒杯一搁,双双跪下。
其中一人忙道:「王爷,不是草民不肯配合,而是工部已要求咱们上缴两成,如今若再上缴两成……咱们就没办法生存了。」
都阗律例,营矿者,皆是官民三七分,且上等矿产必定送进宫内。如今一再被剥削,他们根本不敷成本。
「工部为何要你们再上缴两成?本王怎么不知道这事……你们该不是故意要栽赃工部,欺骗本王吧。」尉遲肃微眯起眼,神色冷戾。
「王爷,草民不敢欺瞒,要是王爷不信,草民可以回去拿帐本,上头载明了工部何时多要两成铁砂,草民说话都是有凭有据,不敢信口雌黄的。」
「喔?」尉遲肃微弹指,谷正立刻意会地走到暖房里,将工部侍郎揪至他面前。「周侍郎,本王再问你,工部冶剑,所为何事?」
两名矿商这才知道自己是中了廉王的计,如此一来,一层查过一层……周侍郎已经无力地软倒在地,虽不知廉王是如何查到工部要这两名矿商上缴铁砂,但他清楚自己已无法再强辩。
「是四皇子授意……」
得到答案,尉遲肃满意地笑眯眼。「只要你配合本王,本王可以保你的官职不变。还有你们两个……本王最喜欢配合的人。」
两名矿商脸色苍白地伏跪在地。
将人遣回,另外派人手盯梢,尉遲肃托腮沉思着。
如今他手中已经掌握了老四和老五造反的铁证,但他不认为那两人自己会有如此愚蠢的野心,肯定是有人在後头煽动……那人必是尉遲御。
但要抓到他的把柄并不容易,就算除得了皇後外戚,也不见得能扳倒他……也许他该设个陷阱才是。
正忖着,一杯茶搁到面前。
「谷正,事情都处理好了?」他端起茶杯低问着。
「小的都已打理好了。」
「那就好。」
谷正是桂都督当年派给他的帮手,相处之後,他觉得这人正直不阿,适合留在身边,便将他拉进私衙,再由他联系其他人,将暗线布满三监六部九司,甚至连民间富户他也予以威胁利诱,一并拉拢,就为方便行事。
「对了,刚才宫中回报说,二皇子要回京了。」
尉遲肃顿了下。「可有说何日?」
「不清楚,只知道对方是快马通报,通常都会是碎阳城的驿兵回传,所以……最晚,也不出两日。」
「是吗?」
三年了……当初粲初到北境,便听说他单骑杀进敌营,取下对方将领首级,大振士气。他心里很恼他的毛躁,却也明白他正在实践对他的承诺。
後来,不到一年,连中军都没派上用场就将日穆给打退百里,重订和平不侵犯条约,他原本要班师回朝,是他修书希冀他能留在北境,将北境往北挪移百里,再造一座城楼。
想不到,这么快事情就办好要回来了……这三年来,粲写的家书已经塞满他书房里的匣盒,装载的是他诉不尽的思念,而他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该怎么办?
驻守北境三年的前锋军,风光班师回朝,百姓夹道欢迎,就连皇帝也在正南门迎接。
尉遲粲在父皇身旁找到那个人的身影,不禁笑露白牙,无限得意。
尉遲肃注视着他。粲身穿银白盔甲,三年过去,眉目更加立体深邃,仿佛褪去所有青涩,转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的心隐隐颤着,强忍着拥抱他的欲 - 望,将视线转往别处。
进了朝天殿,尉遲慕即刻封尉遲粲为颐王,为军务都所的副都督,再封墨澈为五军都督,当场一片哗然。
百官皆知墨澈和三皇子为表兄弟,封赏墨澈等于是支持皇後一派,既是如此,又为何会封二皇子为王?
百官内心的揣测,尉遲粲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想赶紧将大哥拥进怀里。
三年不见……他相思若渴、度日如年,今日再见,仿佛已过千年似的。
然而赏封仪式又臭又长,再加上夜里大摆宫宴,让他根本没有机会能跟大哥说上半句话。
明明离得这般近,却是咫尺天涯。
筵席上,所有皇族全都列席,後宫妃子更是盛装出席。
尉遲粲理所当然地与贤妃同席,尉遲肃却是站在皇帝的身後。
「贤妃真是好本事,将这两个孩子都教养得这般有出息。」皇後坐在尉遲慕身旁,皮笑肉不笑地睇着坐在右一席的贤妃。
「姐姐谬赞,那是太傅教导有方。」贤妃脸上始终盈着清浅笑意,应对得体。
「是说……珍妃是死得早了,要不眼下就能和颐王一起分享这份荣耀了。」穆皇後尝了口甜酥,状似无心的说。
尉遲慕冷冷睨了她一眼,她却像是浑然不觉,喝了口茶润喉後,再道:「皇上,说起珍妃,妾身突地想起,前两日到天坛祭祖时,妾身在路上瞧见一个面貌极为出众的男子。」
「你在朕的面前提其他男人?」尉遲慕似笑非笑道。
「是因为那男子面貌像极皇上年轻时的模样,妾身才会记住。」
皇後话一出口,贤妃的眼皮跳了下。这一闪即逝的一幕,被尉遲肃捕捉到,他不禁微扬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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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狩之皇兄的傀儡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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