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豪华屋子一看就知道坪数不小,光是客厅就有三十坪左右,落地窗旁遗摆着一台黑色平台钢琴,整间设计又是金又是红,十分高调贵气,带着暴发户的气味。
然而吊诡的是,这么大一间房子,竟不见任何人来应门,就连他以为的「女佣母亲」也不在,而「女佣女儿」涂友筠就这么大刺刺的坐在客厅沙发上,俨然女主人的模样。
他带着满心困惑走进。
「什么事让你跑一趟?」询问的涂友筠气若游丝。
「这里没人在?」空空旷旷的,让人的背脊不由得凉飕飕。
「通常都只有我一人。」
「你一人?」
「我爸……不住这。」
「你爸?这里是你家?」她是有钱人的女儿?
「废话,不是我家我怎么会住这!」她没好气。
她当真是有钱人的女儿?熊定方愕然。
熊家也是富裕之家,但涂家的经济情况一看就知道不输熊家,这样一个千金大小姐,为什么要到他家超市工作?
难道她也跟他一样反骨,不喜欢照着家人的安排走?
「快说你到底要干嘛。」她很不舒服,只想回床上休息。
「你很不舒服就先去休息。」
「你还没说你要干嘛我怎么休息?」她肚子很痛,很想杀人,但她连拿刀子的力气都没有。
「我来煮东西给你吃,」
「啊?」她有没有听错?
「你生理期来了不是?我就想说你一看就知道身体不好,生理期来的时候八成会痛到脸色苍白……喂,我先声明喔,我不是性骚扰,而是你的脸色一直都不怎样,有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身体不好喔。」
「我很不舒服,没办法吃东西。」
「我知道啊,所以我煮黑糖姜汁给你喝。厨房在哪?」
黑糖姜汁?她傻眼。
还是他亲手煮?
「伯父叫你来的吗?」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你还有通知我爸说你生理期请假?」他夸张瞠眼。
「我怎么可能还跟你爸说这件事。」她气若游丝,连想跟他吵都没法。
「你去休息啦,我去煮,不要废话。」他将放东西的塑胶袋置于一旁,扶她起来,还不忘澄清,「我是怕你摔倒喔,别说我性骚扰。」
「我知道……」欵,她好想笑,可是肚子太疼让她笑不出来。「那你的工作呢?」
「我请假。」
「你请……」
「你能请我不能请喔?你请生理假,我请照顾生理假啊。」
「……」
「好了,别废话,我才请两小时,快去床上躺,别耽误我办正事。」
将她扶往房间,果然又是占地广大,至少有二十坪,跟他买来自住的小屋子差不多大小。
奇怪了,她家这么有钱,不是他以为的孤儿院出身,或家境贫困,为什么父母会说她是个可怜的孩子,还责骂他过太爽?
明明她也过得很爽啊!
扶上床,拉上被子,她轻声道,「谢谢。」
她有很多话想说、想问,但对于身体不舒服的她来说,现在不是时候。
熊定方耸了下肩,就出去了。
涂友筠像只煮熟的虾子蜷缩在床上,长年的经痛让她就连吃止痛药都起不了什么作用,后来干脆不吃了,就让它痛个一天,隔天就没事了。
过了好一会,她隐约闻到外头传来香气。
不是煮黑糖姜汁吗,怎么好像有炒东西的味道?
闻着闻着,她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但是痛感凌驾饿感,让她什么东西都不想吃。
熊定方端来一杯已降温到适合入口温度的黑糖姜汁进来。
「我煮好了。」他将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扶她起来,「喝吧。」
接过马克杯,轻啜一口,姜汁暖暖的,口感有些辣辣的,入了喉口,感觉还挺好的。
「会不会太辣或太甜?」
她摇头,像是要证明她的话似的又喝了好几口。
「你慢慢喝。」说完,他人又出去了。
她啜饮着温热的姜汁,一口接着一口,暖的不只是手上的饮品,还有她的心。
他怎么会这么好心跑来照顾她?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不管原因为何,对于他的关切,她既感到意外,有一点不知所措,还有更多的窝心。
若是刚认识他时,觉得他的白目程度有百分之百的话,现在应该只剩六十了吧。
这男人,总有出乎意料之外的表现。
将一整杯的黑糖姜汁喝完,人感觉也舒服了些,她放下杯子,想躺下休息时,熊定方捧着一碗香气四溢的食物走进来了。
她好奇的看着他手上的碗,猜测那里头会是装了啥。
「我煮了红糟蛋包面线,红糟可以活血,很适合生理期时吃来养生。」
她捿过,果然是一碗红通通的面线,上头还放了一颗荷包蛋。
那蛋煎得恰恰好,中间的太阳黄橙橙,蛋白部分只有边缘徽焦,可以给一百分。
「你真贤慧。」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会。」
被说中的她佯装不悦斜睨。
「你跟我一样贤慧的话,就不会把自己养得脸色这么差。」
「我每天都有在运动。」就是因为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所以她运动做得很足。
她的运动该不会是每天揍沙包、踢沙包、踹沙包吧?所以打人才会那么快狠准!
「光运动有屁用,东西不吃有营养的、有用的,会好到哪去?」基础没盖好,做再多运动都没用,说不定适得其反。
他将筷子塞入她手中,「吃得下吧?」
「我试试。」她的肚子已经比刚才好很多了,而且眼前的面线香气四溢,勾引了她的馋虫。
熊定方忽地拉起她握筷的手,往荷包蛋的中心戳下,金黄色的蛋汁四溢。
「跟蛋黄搅着一起吃更好吃。」
「你吃过?」
「没吃过哪敢煮给人吃啊?」他很有良心的好不好。
她将面线跟蛋黄搅拌几下,夹起塞入嘴中。
「怎样?」他显得得意洋洋,就等着被赞美。
「嗯,还可以。」
「什么叫还可以,我的料理技巧可是媲美阿基师的耶,凡吃过的人都说赞……喂!」他嘴角在抽搐,「是怎样?有这么难吃到让你哭喔?」
「不是……」握筷的手抹着眼泪。
「我知道,是太好吃了,对吧?
「不是……」她将面线放回他手中。
「没关系,不喜欢就不要吃,我不会怎样的,了不起我自己吃嘛……」
「不要……」颤颤小手拉住他的衣袖,「不要抢我的面线……」
「……」不要抢她的面线,却又把它还给他是怎样?
然而,下一秒他就知道她想怎样了。
她将脸埋入他的腋窝(还好他平日有擦体香剂的习惯),双肩开始抽搐,放声哭泣。
「喂,你该不会是很痛吧?」哇靠,哭成这样。「还是我带你去看医生?还是要吃止痛药?还是我去买热水袋给你用?」
她一迳儿哭。
「你别只是哭……」他慌了手脚,「这样啦,我背你去看医生,你先不要哭,乖,我带你去给医生叔叔看看喔。」他手忙脚乱的用袖口抹她的眼泪。
「我不要看医生。」
「那吃止痛药。你家里有吗?」
她摇头,「我不要吃。」
「还是你要休个?」
她将他抓得更紧。
「你要怎样,你说啊,我还没那么天才,可以从眼泪去观天相知天命,或是从袖子上被弄湿的图案占卜出你的下一步啊。」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对我这么好。」
「别这么说,大家都同事嘛,互相互相啦!」
「我对你很不好,你还肯这样照顾我,我很感动。」他人真的很好,就如她所知的一样好……
「不用客气啦,如果你真的很感动的话……」他倏地住口,为脑中浮出的邪恶答案。
还好他还知道要刹车,如果一个不小心说溜嘴,她可能就会要他跟着「 感同身受」,直接拿他的肚子开刀了!
「怎样?」她抬起小脸,等着答案。
她哭得梨花带雨,丽眸被眼泪浸润,加上她那仍是苍白的神色,看上去说有多楚楚可怜就有多楚楚可怜,完全让人忘了她打人时有多痛,下手有多狠,骂人有多不留隋。
他不由自主的傻愣愣着,看着水润明眸,看着哭得红通通的小鼻,再看着因为红糟而红艳的唇……
他完全是不由自主的、毫无理智的,低下头去……
吻上红唇。
双唇相触的刹那,熊定方就知道他死定了。
他的脑子竟然在他吻了人时才回过神?!
既然要被揍,他还是先自己来吧!
于是把碗塞回涂友筠手中的熊定方忽然弓腰向后退,还大吼了一声,让涂友筠吓了一跳。
「啊!」脸甩左边。
「啊!」脸甩右边。
「啊啊啊……」踉踉跄跄跑到东。
「啊啊啊……」踉踉跄跄跑到西。
他是怎么了?涂友筠看得傻眼。
他是中邪了吗?不然怎么好像有人正在揍他?
「我错了啦,别打我,唉唷!」他满场飞,跑过来又跑过去,就好像房中有个隐形人,正抓着他痛打,最后跑出房间不见踪影。
这是在演哪一出啊?
遗抱着面线的涂友筠呆愣愣望着他消失的门口,好一会回过神来,黑瞳滴溜溜在房中转了转,心想这房子她住了二十几年,从未出现过奇怪现象啊!
那男人在搞什么鬼啊?
莫名其妙!
想想他本来就很白目,又很爱耍白痴,根本不用去细究他的行为。
想开后,她低头吃面时, 一个画面闪过她脑海,嘴里的面线差点喷出去。
那家伙……那王八蛋……
他刚刚是不是偷吻她?
好啊!她总算明白他「中邪」、「着猴」的原因了——
他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怕她揍他,或是直接将面线扣到他头上,所以干脆自导自演、耍白痴,藉机逃走。
混帐家伙!
她恶狠狠咬牙。
现在的她无力反击,他抓准她此刻体弱,对她性骚扰?
她竟然让一个色狼登堂入室?
等明天她的肚子不痛时,看她怎么痛揍他!
消失的男人忽地又回来了,手上还捧着热腾腾、香气四溢的麻油猪肝跟一个保温壶。
涂友筠斜眼瞪视,他一走近床就绕了一个大弯,手伸得长长的将麻油猪肝跟保温壶放在床头柜,就是不敢靠近她一公尺内。
「记得吃掉。」他笑得尴尬。「保温壶里头有黑糖姜汁,可以随时倒来暍。」
「你很想死喔?」涂友筠双眸发出凌厉杀人视线。
「我……」喉咙因为过度惊惧而哽住,「咳……」他不得不清了清喉咙,模样有些狼狈,「我也不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会那样做……」
「你不知道……呜……」怒气牵动疼痛的下腹,她疼得蹙紧眉。
「我不留在这惹你生气了,你吃完好好休息,想揍我扁我,等你好了,随便你想怎样都可以。」他又是绕了一个大弯走来门口,「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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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飞猛进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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