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忽然喇叭声大作,将她吓了一跳,慌慌回头,一台黑色休旅车像只鲨鱼霸气的停在她身后,离她不过几公分的距离,差一点就撞到她了。
隔热纸很黑,仅看得出里头坐着一个人,可能是男人,因为肩膀很宽,个子似乎颇高,而驾驶瞪人的气势,就算隔着再黑的隔热纸,她也可以感觉得出来。
“对不起。”她朝驾驶点头。
正想走到骑楼底下,车门竟然开了。
喝!她不会好死不死挡到角头人物,人家要把她拖去灌水泥了吧?
驾驶的个子高大,跃下车的动作倒是很轻盈。
转过头来的他脸上戴着墨镜,墨镜下是高挺的漂亮鼻梁,唇形略薄,一看就是说话刻薄款的那种。
白巧觅的脸色变了。
“经……”粉唇在颤抖,“经理?”
她会不会太倒霉了,在这种人生是一片黑白的时候,竟然遇到只会在她伤口撒盐,良心与同情心统统被狗当点心吃掉的尹兼岁!
老天爷,。可以对我再狠一点!呜……
“走在路中央是嫌命活太长?”尹兼岁一脸肃杀。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想死也别找我作陪。”
呜……他就不能说话好听点吗?那么毒要死喔。
“对不起。”除了道歉,她不敢顶嘴半句。
他走来她面前,摘下墨镜,微眯着一双好看的眼瞪着她苍白的小脸。
“经理?”干嘛瞪她,很可怕耶!
“被甩了?”
唇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
“钱呢?”
“钱……”粉唇嗫嚅,“不知道……”
“叫两声来听。”
“叫什么?”
“汪汪啊。输了当狗,忘了?”
如果有把刀,她一定会直接刺入尹兼岁的心脏!
他不是良心与同情心被狗吃了,而是打一出生,心肠就是黑的,就跟他的车一样,黑得还会发亮!
“汪汪。”气若游丝的服从。
虽然这个赌她从头到尾都没答应,可是她能不照办吗?
“左手。”掌心朝她伸出。
尹兼岁,你可以再过分一点!
贝齿咬得都快裂了,还是不敢不照办,乖顺的将左手放到他手上。
“换右手。”
接下来该不会要叫她坐下、装死,顺便训练一下跳火圈,还可以带出国去表演吧?
当她将右手放到他手上时,他五指忽地合拢并使劲,将她拉入怀中。
大吃一惊的她忘了抗拒,“经理?”
“哭吧。”温暖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脑勺,轻抚丝滑柔顺的发,“哭过会好一点。”
不会吧,狼心狗肺的尹兼岁竟然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但她不想哭啊,而且靠在他怀中哭实在太奇怪了。
“不用啦,我……”她的嗓音怎么突然哽咽起来了?
“别说话了。”他的低嗓不知为何听起来好温柔。
“我没有……”眼儿发酸,“我……我……”情绪忽地一下子整个涌上,泪水瞬间滂沱如大雨,她再也无法开口说出半个字,仅能靠着那温暖坚实的胸口,放声哭泣。
尹兼岁未再毒舌,也不管旁人的侧目,手轻拥颤抖的纤肩,让她尽情的发泄情绪。
像是将连日来的不安、恐惧、担忧到今日答案揭晓的难以置信、怨怼、愤怒全化成了争先恐后涌出眼眶的泪水,全数抹在他胸口的衬衫上。
她哭了很久,哭到再也没有哭泣的力气了,才慢慢歇止,低声啜泣,直至抹掉颊上的泪水。
“谢谢。”她诚挚的说。
头一次发现,原来尹兼岁虽然嘴坏,但其实是个温柔的好人呢。
“不用谢。”
她才想着该怎么表达感谢之情,毒舌之王又开口了。
“该回去了。”
“噢,好。”她抹掉眼角残余的泪水站直身子,“经理再见。”
想走时,才发现她的右手还被紧握着。
“经理?”
抬头,才发现他嘴角的皮笑肉不笑。
“想去哪?”
“不是说要回去了?”她没会错意吧?
所谓的“回去”,不就是他回他家,她回她家吗?
“对啊,该回去帮我做牛做马了。”
“啊?”做牛做马?
“你以为,”他拉拉胸口沾满眼泪、鼻涕,晕染一大块的衬衫,“你不用对它负责任吗?”
进入尹兼岁的房子,设计得漂亮的玄关就吸引住她的视线。
白色的墙面,以棕紫色的菱形格纹装饰,既古典又华丽,又没太过复杂的线条,才想更仔细打量一下,尹兼岁长指就往右手边一指──
“洗手间在那边。”
“喔,那……”还没说“那衬衫呢”,就看到走在她前方的男人利落的将衬衫脱掉了。
一见到坚实的背肌,她慌忙遮眼。
衬衫兜头罩下。
“遮什么?没看过男人裸体啊?”
孔子说,非礼勿视啊。她在心中偷偷回,没胆子说出口。
“那要用什么洗?”她问。
“沐浴乳。”
“喔。”
白巧觅走进浴室,在洗脸盆放了水,拿起架上的沐浴乳,按压了数下,搅和成泡,将衬衫整个浸入。
“高级衬衫呢,还要用沐浴乳洗,干嘛不送洗呢,人家还会帮你烫好……”她碎碎念到一半,赫然看到已经换上休闲居家服的尹兼岁出现在门口。“经……经理。”他没听到她刚才的碎碎念吧?
“会洗吧?”他拿了条干净的浴巾过来。“洗好后用浴巾压干,别把它当抹布扭转。”
“知道啦!”
这是看不起她吗?
她还没这么弱到连一件衣服都洗不好。
“我家务能力很不错的!”她不平的说,“打扫整理,下厨洗衣,什么都会的。”
“很好,这才像条好用的牛。”
牛咧!白巧觅暗瞪转身离开的高大背影。
对啦,她在他眼里是条狗,汪汪汪,还是条牛,哞哞哞,也是匹马啦,嘿嘿嘿……
白巧觅没好气的揉洗着衬衫,不忘特别将沾上她泪水、鼻水的地方洗干净,用浴巾压干后探头问,“要晾哪?”
“阳台,在客厅外面。”
将浴巾连衬衫一块儿拿到阳台分别晾好,她想这下应该没事了吧。
“那我回去了。”她说。
“回去哪?”
“我家啊。”不然还能去哪。
“我可没说你能走。”
“啊?还要干嘛?”
“你是来做牛做马的,哪条牛不是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洗个衣服就想走,有这么轻松的牛吗?”
“那还要我干嘛?”呜呜……早知道没这么简单。
“阳台有水桶跟抹布,楼梯下的储藏室有吸尘器,把屋里打扫一下吧,我先上去二楼。”
“打扫……”
“你不是说你家务能力很不错?”
“好,我做。”才不要听他挖苦!
尹兼岁自沙发一跃而起,走上二楼。
他的房子是楼中楼设计,一楼是客厅、厨房、卫浴,二楼则是睡房跟书房,与玄关设计同调,作工十分精致。
愿赌服输(可是她从头到尾都没答应要打赌啊,呜……),白巧觅很认命的做起打扫工作。
他的屋子其实保持得很干净,所以白巧觅没有费太多时间就把一楼扫除干净了。
“我扫好了。”她对着楼上,正半躺在床上,手执iPad不知在上网还是在看电子书(搞不好是在偷玩小游戏)的尹兼岁喊。
“那换二楼。”他关掉iPad,自床头柜拿起一本未看完的散文,走来一楼的沙发,像个大老爷一样在茶几上跷二郎腿。
“是,经理。”
将水桶内换上干净的水,才要提上,忽然有只大手接过。
原来经理还是有人性的,还会帮她提水桶,害她有那么一咪咪的感动。
“我的楼梯是高级实木地板制成。”嘴角微弯的还是皮笑肉不笑。
意思是怕她水泼了出去,坏了他的地板吗?
前言收回啦,没人性啊没人性!
粉唇不爽的蠕动,在他看不见的身后挤眉弄眼做鬼脸。
“小心点,”他说,“别弄湿我的书了。”
“是。”她要不要像个阿兵哥一样立正站好,大喊“Yes,Sir”啊?
二楼以楼梯做分隔,左手边是睡房,右手边则是书房。
书房的两面墙上皆装钉了书架,放置了满满的书,有些放不进去,还堆在地板上。
“经理的书真多。”她也是个爱书人,在打扫之前,忍不住先浏览起群书来。
忽然,她眼前一亮──在书架里头稳稳站立的,不正是她最喜爱的家俱设计大师的原文作品集吗?
她也是读设计出身的,对于这类的书籍都爱不释手,可是每一本都好贵好贵,贵到她只敢在诚品翻阅,花不下手。
她迫不及待将厚厚的精装本小心翼翼拿下,坐在书架前的浅咖色舒适躺椅上,将书放在小腹上,一页一页的翻阅。
她看得很仔细,旁边的说明更是逐字照读,专注得忘了她是来这里“做牛做马”,而不是来看书的。
坐在一楼客厅的尹兼岁可以很轻易的就看到二楼的动静,自然也知道那忘了手上工作的白巧觅正专注的看着书。
他微微笑了下,转向躺在沙发上,将书盖上了脸假寐。
翻到封底,白巧觅满足的阖上,嘴角噙着喜悦。
“好棒喔……”这些能人脑袋里头到底装什么,为什么有办法设计出这么多匠心独具,实用性与美观同时具备的家俱呢?
抱着书站起身,脚尖不慎踢到了水桶,还好力气不够,水未泼出去,但已让她脸色大变了。
她忘了她是上楼来打扫的!
现在几点了?
她看书看了多久?
为什么尹兼岁都没发难,还是他很幸运的没发现?
慌忙拿出口袋中的手机,上头竟然显示已经十二点多了,也就是说,她至少看书看了三个小时?
慌忙冲到二楼边缘的栏杆,瞧见尹兼岁竟然书盖脸的在睡觉,不由得大松口气。
还好他在睡觉,否则她就完蛋了!
慌忙将书放好,以最快速度把二楼扫除完毕,用具全部收拾好后,她才战战兢兢的立于沙发前,想开口,又犹豫。
他好像睡得很熟,她是不是该抓住这机会偷溜回家啊?
正举棋不定,尹兼岁脸上的书掉了,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将书捡起,抬头想放回去,赫然发现尹兼岁已睁眼。
她心头猛地一惊,吞咽了口口水。
“几点了?”尹兼岁问。
她一本书看得有够久,害他本来只是装睡,没想到最后竟真的睡着了!
“一……一点了。”他会不会注意到时间过得“飞快”?
还是会怒骂她,洗个二楼要花三个多小时?
“这么晚了?”他坐起,“吃饭吧。”
“喔……耶?”吃饭?
他要请她吃饭吗?
劳动服务原来是有报偿的喔?
重点是他没发现时间的不对,真是好理加在。
“要马儿好,当然也要给马儿吃草罗。”他像摸马的鬃毛般,顺着她的头形轻抚她头上的发。
“谢谢经理。”她笑得虚假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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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羊得意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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