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是问家的人?
不回答没打算,只说有打算也不必交代?
呵,有年轻人这句话,想来他老头子是不需要太担心了。
从那一晚之后,“宸虎园”就多了一位常客。
那就是陶朱爷。
虽然,那一夜的棋局,最后是两人合局平手,勉强让陶朱爷保住了脸面,但是,从那之后,他跟唐桂清一样,迷上了与沈晚芽对奕的畅然快意,所以只要让他找到一点芝麻蒜皮大的理由,他都能来“宸虎园”晃上一圈。
今年入春以来,虽然称不上温暖,但是极少下雪,园子里的梅花已经都是怒放生香,但是沈晚芽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情,因为她必须张罗问守阳出门的事宜,每年的三月是云南大理最热闹的时候,大江南北各地的生意人都会齐聚前往,宛如庆典般热闹,所以又被称为“三月节”。
在忙了一整天之后,沈晚芽回到她所居住的小院,位置就与义父的居所比邻,一直以来,她每天早晚都会去向义父请安,不过她看天地已晚,怕他老人家已经睡下了,决定明天再过去。
她回到寝房,关上门之后,终于忍不住一天的疲惫,用手替自己揉着肩膀,这时,她觉得屋子里不够暖和,走到火盆前,打算再加上几块炭,却没想到打开炭盒,看见里头竟然只剩下两块菊炭。
一瞬间,她丧气的垂下双肩,苦笑道:“萱香这丫头,去睡之前也不检查一下炭盒,眼下就只剩这两块炭,教我怎么撑整个晚上呢?”
她回头看着床炕,忍不住叹了一声,想到前两天她才吩咐可以停止烧地龙,所以现在炕也是冷的,她觉得既没辙又无奈,只好把最后两块菊炭加进火盆里,心想等这两块炭烧完时她也应该把被窝睡暖了,最多就是早上起床时会比较难捱一点而已。
说也奇怪,每年到了春天,她反而更觉得畏寒,就算屋子里是暖和的,她睡觉时还是会忍不住打哆嗦。
为了不浪费火盆里散发出来的温暖,她以最快的速度更衣上床,裹上了被褥,紧紧地将自己揪成一团。
大概是今天真的忙坏了,以为会很难入睡,没想到一会儿就沉入梦乡。
只是,她的意识沉入了黑暗,又慢慢地浮了上来。
在睡梦中,她开始觉得不安稳,觉得寒冷。
即便将自己蜷成了一团,寒意却还是不断地从脚底涌上来,她紧紧地捉住被褥,不自禁地打哆嗦。
这种感觉她似曾相识,那是埋在她记忆深处,在她以为早就已经忘掉的角落里存在的恶梦,这瞬间,她仿佛又是是儿时的沈晚芽,无法克制不断窜上心头的冰冷与无助。
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穿梭时光,回到了她刚来“宸虎园”的时候。
对了,那一天也是乍暖还寒的春日,白昼时,还是风光明媚的晴日,入了夜,却吹起了比冬天还寒冷的风。
而她,因为要替一名被客人儿子戏弄的婢女打抱不平,所以使计让他被众人嘲笑,这事传到问守阳的耳里,他大为光火,罚她跪在祠堂前的廊檐下,被命令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许让她起来。
好冷,地好硬。
她的膝盖跪得好痛,就像要碎掉一样。
就算是拼了命地轮流揉着,却还是无济于事。
冷风呼呼地吹着,明明已经是入春了,却还是十分寒冷。
她抬起头,仰望着因皎洁而显得分外冰冷的银月,痛苦抿住已经干涩不已的双唇,不让自己因为痛苦和寒冷而呻吟出声。
这时,她听见了有脚步声,转头看见义父前来的身影,她笑了。
猜想应该是她的主子终于发了好心,肯让她起来了。
但是,当她看清楚义父的表情之后,一瞬间,笑容就像冰块般冻住了她的唇,生硬得教她觉得痛。
他攒着眉,朝她这个方向望过来时,脸上是满满的歉意。
看来,她的爷终究没打算轻易饶过她!
她忍住了失落的心情,差点忍不住几乎快要压眶而出的泪水。
义父将带在手里的袄子覆到她的肩上,陪着在她的身边坐下来,告诉她说不能让她起来,至少可以让她穿暖一点。
然后,义父出乎意料地开口,说他在老家有亲戚,可以把她送过去。
但是他的提议立刻就被她给拒绝了。
不走!芽儿不走!求义父不要赶我离开,不要!从今以后我会努力,一定不会再惹爷不开心,绝对不会了!
听了她的话,他叹了口气,摇摇头。
义父就怕你样样事情都做好了,爷还是看不惯你啊!爷虽然不比以往温和,可是,我也没见过他罚谁比罚你更狠心啊!
她的爷对她不好的事情,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打从她进‘宸虎园’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瞧她不顺眼,同样做错了事情,罚她的狠劲是别人的数倍,起初,她会不服气朝他叫嚣,说他不公平,但她很快就知道这样的做法,是在给自己讨更多苦头吃。
捱得住的!看是要打要跪,还是要我三天不吃不喝都可以,只要爷不赶我出“宸虎园”,那些就都是小事,只求义父以后别再为芽儿求情,我怕连累了您,心里会过意不去。
她拉住义父的手,笑着摇摇头,看见他听完她的话之后,老脸上一时露出又急又气的神情。
丫头,我怎么可能不替你说话呢?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你--她用着无比坚定的嗓音,打断了义父的话,“请您看着就好了!芽儿说过会争气,就一定会做给您看,我一定会做到让爷满意,不会再让他罚了。”
啊啊!好大的口气!
半梦半醒这间,沈晚芽觉得当时的自己好天真,愚蠢得近乎可笑。
如今再想来,真觉得自己当时的胆量大得吓人。
可是,她想知道这些年,她做得好吗?
人人都在夸她是万能的小总管,唯有他,没有过一句像样的夸奖。
难道,在他的眼里,她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吗?
还有哪里不够好吗?
每次,当他跟着人家一起喊她“万能的小总管”时,她总觉得他不是称赞,而是故意在讽刺。
好冷。
睡梦之中,她忍不住更加用力地抱住自己,蜷起了双腿,但是一双冰冷的脚丫子却是无论如何都温暖不起来。
好冷……谁来帮帮她?她真的觉得好冷,好冷……
终于,开始觉得有了一点暖意。
沈晚芽不知道身子究竟是何时才开始觉得温暖,虽然双手双脚的指尖都仍旧还泛着点冰凉,但是,因为不再有被冰冻的寒意折腾,她终于能够入睡,沉沉的,就像是被包裹在甜美而安稳的黑暗之中。
她耽溺其中,不愿轻易醒来。
但是,随着室内的光线越来越强烈,她还是悠悠地醒转过来,迷蒙地睁开美眸,注意到在一片光亮之中,有着一大片的阴影。
她眨了眨眼,好半晌才定睛看清那一片阴影,有着人的五官,以及高大的身躯线条,在背着光的阴暗之中,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显得灼亮无比。
“爷!”
沈晚芽的神智在一瞬间惊醒,她揪住被褥弹坐起身,不自觉地后退,直到背硬生生地撞上墙上停住,“你怎么会在……在这里?”
说完,她慌张地看清楚四周的陈置,这个地方确实是她的寝房没错啊!
那他为什么会在她的房里?
问守阳微偏了下脸庞,淡挑起眉梢,笑着注视她的一举一动,觉得她的反应非常有趣,“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她咬着唇,看了看大亮的天色,不敢猜测,只好摇头。
“我在书房等你过来问安,等了快一个时辰,你知道吗?”他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轻描淡写得教人头皮发麻。
对,沈晚芽现在就是觉得头皮发麻,捉住被褥的手心沁着冷汗,她勉强镇静地看着她的爷,心里却忍不住泛过一丝慌颤。
“对不起,我今天睡晚了,请爷恕罪。”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下床请罪,还是继续揪着被褥遮掩一身睡乱的白色睡衣。
沈晚芽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一天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在挣扎,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知道该说是起晚的自己,还是擅闯她寝房的他!
此刻,问守阳的眼神十分平淡,仿佛就算看见只穿一袭深衣的她,也不会觉得介意,“我看你睡觉的样子很奇特,像只虾子,一只被冻僵的虾子。”
她咬咬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总觉得他这说法,对于他问守阳一贯的作风而言,已经是很仁慈厚道了,因为,就算他说她像是一只死掉的虾子,她也不会觉得太讶异。
“难怪我觉得哪里不对劲,你的房里为何如此寒冷?”说完,他的目光瞟向了一旁的火盆,见盆里都是灰烬,根本就没有半点火光。
他回过头看着她,沉声问道:“是哪个人负责打理你住的小院?”
沈晚芽见他的脸色,知道他是要追究,连忙道:“是我以为这两日天候就会回暖,吩咐他们减少在我房里备炭,却忘了这两天园子的地龙已经不烧火暖炕了,没想到昨天突然又回寒,说到底,都是我太自恃了,等会儿我就请他们再给我搬些炭进来存放,请爷别挂心。”
“你要我相信,一切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吗?”问守阳冷笑了声,“你这个人很奇怪,冬天不见你怕冷,反而到了春天才见你畏寒,难道,伺候你的奴才会不知道这一点?”
沈晚芽愣了愣,没想到他竟然晓得她这个老毛病?
“他们知道,就只是可以再机灵一点而已。”每次在与他说话时,她的心里就要闹忐忑。
她最讨厌他说话老是喜欢不清不楚,老是要人家猜测他的意思,猜对也就算了,要是猜错了就要自怨倒楣,乖乖认罚。
“我不跟你辩这个,反正你身为总管,没把手下管好,就是你的错。”他耸了耸宽肩,语气冷淡带嘲。
“是,请爷恕罪。”她垂敛双眸,顺势应承下来。
对于她不着痕迹的逆来顺受,问守阳有半晌的沉静,才又开口道:“是谁教你的?我不以为你待在东叔身边,能够有机会学到一身精妙的赌术,唐家的太爷告诉我,他对你印象深刻,是因为他曾经问过你,在诸多的赌术之中,你会什么?你的回答竟然是,唯有马吊的功夫不太到家,几门棋术里,唯有双陆棋不太在行,其余的,都略知一二,你是这么回答的吧?”
“是。”她点点头,思忖了下,接着又说道,“可是我没有告诉老太爷实话,其实双陆棋我也在行,只是如果说不得不好的话,即便是故意输给老人家,也不会被指说是谄媚迎合。”
“就像你与陶朱爷的棋局吗?”在当中也用了心机。
“是,陶朱爷的棋艺十分厉害,可是,在那场面上,我输了会丢爷的面子,但我赢了便是不给老人家面子,思前想后,我决定让棋局打和,那晚我故意先说那盘棋是谁也赢不了了,可是,只要够细心的高手一看,就知道还能有解,但对我而言,无论输赢,都不若和局来得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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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虎记 上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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