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还想平静过日子,就不应该对我说实话。”他觉得她的说法好可笑,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是你问我的,是你开的头,我只是不想骗你而已。”看着他阴霾愤怒的表情,她以为他要动手打她了,但是,他没有,只是退开了两步,仿佛样可以将她看得更加清楚。
不!仅仅这样的距离,他无法将她看清楚!
明明那眉儿、眼儿,在那脸上的每一寸细微,在这些时日以来,他不只细细地看过,也摸过吻过,但是,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从来认识过她。
“你真是该死。”他低咒了声,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这时,一直守在门外,有事等着要禀报主子的绿锦听见了里头的争吵声,心里慌得紧时,只见姑爷怒气冲冲地出来,像一阵疾风似离去。
“小姐。”她走进里头,小声地对着主子的背影唤道。
与夏侯胤的争吵,段倚柔感觉心里就像是被风暴肆虐过一般,风暴随着他离去,却在她的心里留下一片破损不堪的狼籍,她逼自己吞下梗塞在喉间的硬块,平静地回眸看着婢女。
“有事吗?”
“章大人的小厮祥清过来传话,说请小姐过去见大人一面,祥清说,大人想去见二小姐,要与她把话说清楚,可是眼下两人是什么身份,祥清怕大人闯祸,希望小姐过去阻止大人做出冲动的傻事。”
“我不去!”段倚柔想也不想,一口回绝,“要做傻事,就由得他去吧!都已经不是毛头小子,做事为什么还是如此莽撞?”
“是,小姐确实不应该去,绿锦这就去回话,说小姐不会去见章大人。”绿锦点点头,调头就要去回话。
“嗯。”段倚柔颔首,闭上双眸,叹了口气,这时,她听见绿锦往外离开的脚步声,她冷不防地开口喊住。
“慢着!”
“咦?”绿锦没想到主子会改变心意,傻愣了一下。
“我还是去一趟吧!”段倚柔回眸对上婢女讶异的眼光,扬唇勾起一抹无奈的苦涩微笑,“我还是去劝劝他吧!你去安排一下,我去见他。”
“害了我还不够,还想再害挽柔被夫家给赶出来吗?”
段倚柔冷静平淡的嗓音,在客栈二楼的厢房里回响着,她坐在靠窗的椅上,双手交叠在膝上,微微昂起的下颔,平视面前男人的眸光,一举一动尽显出身为夏侯家夫人贵气的仪态。
章牧志看着她,忍不住咕咚地吞了口唾液,无法置信眼前的女子与当年的段倚柔是同一个人!
不过是短短还不到两年的时间,还记得每次他看到段倚柔时,总觉得她与自家的小妹比起来,就像是一株不起眼的绿草,远远地不及小妹。
但是,此刻的她看起来自有一股不言而喻的雍容,额发尽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这才 令人发现,她拥有一张弧度极美的鹅蛋脸,原本稍嫌色淡的肩 ,如今看来竟也教人觉得心悦目,当然,更不消说她那双澄亮的眸子,一直以来,那就是她脸上最好看也最可取的地方。
如今,她非但不再是绿草,令人惊艳的抢眼程度,甚至于比起她的小妹,也不遑多让!
“害了你的人就是挽柔,不是我。”他重哼了声,不认同她的说法。
“如果不是你执意苦苦相逼,又岂会发生那一夜的事?逼得挽柔不得不出卖自己的亲姐?”
“我与她是两情相悦!”章牧志激动地大吼道:“我与挽柔情投意合,如果你爹愿意成全我们,我们早就已经成连理了!”
“那小妹最后为什么没出现?”
“那是因为……?”他一时语塞。
段倚柔轻叹了口气,心里怜悯着眼前这个执迷不悔的男人,“挽柔自小容貌就生得好看,从来,我也只看过容妹妹的姿色能小赢她些许,一直以来在段家,爹娘宠她,家人讨好她,养成了她的心高气傲,跟你的那段私情,是因为她在深闺之中百般无聊,找来打发时间的闲趣。”
“你住口!”他不想听到自己悬在心上的一段情被说得如此不堪,更无法忍受自己的心上人被数落。
“她不是真心想要委身于你,章公子,不,如今是章大人了,好不容易寒窗十年才取得的小小功名,想要一夕之间化为泡影吗?”
“不,我……”
“仔细想想!挽柔的夫君是朱尚书的公子,虽然功名不知你,可是,朱家家大势大,朱家的儿子未来的仕途绝对可期,如果,你真想不开,把事情给闹大,最后害得挽柔要被夫家经责难,甚至于休离,而你呢?你以为自个儿就能够全身而退吗?真能躲过朱家的报复,带着挽柔过逍遥日子吗?如果,章大人对我家小妹真有半分怜惜,就发发好心,饶过她吧!”
“她这样害你,你不怪她吗?”
“她是我妹妹。”这句话已经是她所能够给予的最好回答。
章牧志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她那句话以及脸上笃定的神情给驳得哑口无言,然后,他吐气,叹了一口既长也沉的息儿。
“我明白了!人们都说夏侯老太爷年轻时可是火眼金睛,凡事都逃不过他的目光,就不知道哪根筋出了差错,竟然挑上你做他的曾孙媳妇儿,可我现在终于懂了,他老人家不改当年,眼光依旧好得很,如果当初我喜欢的人是你,说不定,我们可以是一对恩爱夫妻。”
“可是我不喜欢你,自始至终,我没对你动过心。”因为他与挽柔走得亲近,她自然也见过他几次,可是即便是挽柔将他说得再好,她也无动于衷。
“夏侯胤就可以令你动心吗?”是她的夫君吧!让她蜕变成如此出色的模样,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吧!
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夏侯胤,段倚柔愣了愣,目光瞬间变得冷敛,“那是我们夫妻之间的问题,不关章大人的事,趁着现在进出客栈的人还不多,请大人先出去吧!我稍后再走,免得引人侧目。”
同样在客栈的二楼,隔着天井的另一个厢房里,夏侯胤就坐在那扇门内,一双眼眸冷若冰霜,直勾勾地盯着对面那扇紧闭的门扉。
就在他快要丧失最后一丝耐心时,终天有了动静,有人从里头把门打开,随后走出来的人是章牧志主仆二人。
一瞬间,他眯细了眸,心里有股冲动想要上前去把那男人给杀了!
就在半小时辰之前,他看着自己的妻子走进了那扇门,半个时辰之后,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的人却是章牧志主仆两人!
一切真相都再明白不过了!
夏侯胤勾起地抹苦涩的冷笑,心里宁可他是盲目的,发现真相的痛苦,像是一颗心就要被狠狠地刮碎一样。
够了!他站起身,走出厢房,头也不回地离去,而就在他离开之后不久,段倚柔带着绿锦走出来,却已经见不到他的人了。
这一晚,夏侯胤直到二更天才回房。一进门,就看见妻子起身迎接他,捧水给他洗手抹脸。
他一语不发,接过她递上的绢巾,紧紧地握在掌心里。
“做什么要这样看我?”段倚柔取回他手里的娟巾,亲手替他试脸,在不经意地碰触到他脸颊时,可以明显地感受到那浅条是极冷硬的。
“你曾经说过,自己从来不求什么,只要是能够让人高兴,你自己也会觉得高兴,这些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是她在梅林里说过的话,他记得比她想像中清楚。
“你撒谎。”他转眸望着她,“如果你不是在撒谎,那为什么你不能让我觉得高兴呢?”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除了喜欢上他。
段倚柔罢了手,退后了两步,看着他的眼神有着些许无奈。
他从她的眼神看穿了那份心思,在这一瞬间,她清澄如水晶般的眉眼竟教他感觉到一阵痛恨!
“让我伺候你把这身衣裳换掉吧!穿了一天了,应该沾了不少风尘,换上一套干净的常服吧!”
她伸手要解下他的外袍,却被他硬生生地甩了开来。
“不要碰我。”
“怎么了?身子不适吗?你的脸色不太好。”她按住被他的手背打中腕骨,那疼痛直钻进她的骨子里。
他转眸看着她一脸无辜委屈的模样,唇畔勾起一抹寒冰似的冷笑,“你真是可怕,如果不知情的话,我会以为你对我应该是有情的,没想到你就像是一块包了毒的蜜糖,把真正的内心隐藏得那么好。”
“你的意思是我会害你吗?不可能,我从来就没过要害你……”她不住地摇头,想要否定他的说法。
“够了!”他喝住了她,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
如果再从她的嘴里听到不想听的话,或许,他会克制不住自己想掐断她那纤细颈子的冲动!
段倚柔依言闭上了双唇,知道自己在这时候不该再多说些什么,反正,她所能够说的话,都不会是他想要的。
其实,在她的心里并不愿意见到两人的情况闹得今天这地步,或许,她根本就不该对他说实话,但是,在那瞬间,她停止不住自己。
那不过是一时的口舌之快,说了之后,她心里也是后悔的,就算,她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实话。
其实,他并非是真心要她的,勒索她的情爱,不过是为了想要证明自己的妻子不只是身子,就连心都属于他,那不过是身为男人的征服快感,而她恰恰好不愿意配合而已。
或许,在与他有着夫妻的羁绊关系,却仍旧想在心里留一份自由的天地,确实是她太过奢望了。
这几日,与他这样折腾着,让她格外想念起他先前的好,他的脾气不小,可是当他心情好时,就会像小孩子般缠她不放。
“如果,我说我要纳妾,你应该不会反对吧?”他一字一句,缓慢地说着,深沉的眸光直盯住她,审视着她每一寸细微的表情。
她愣了愣,有好半晌回不过神来,“是……何方人氏?”
话才问出口,她就觉得自己的反应简直愚蠢到了极点,但她的心冰凉凉的,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
“你不反对?”他浑厚的嗓音有些微扬起。
这不是他期待中的反应,听说他要接纳别的女人,难道,她不应该要感到妒嫉与难过吗?
“我不是不明理的人。”她说出这句话时,心头没有来地一揪,“还是你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就把姑娘的姓氏和八字告诉我,我会去替你办妥,不会让你操心的。”
夏侯胤敛眸瞅着她,必须要耗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冲动掐断她纤细的颈子!
明理?
这形容真是一点都没错!他的妻子真是好一个明理又大方的女人!
该说她厉害吗?总是知道如何能够令他更加痛恨。
“放心,我会再告诉你,今天向你提起,只是要让你心里有个底,准备妥当,才好去替我办事。”说完,他冷睨了她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瞅着他高大的背影逐渐远离,段倚柔依旧是一脸迷惘与无助,怎么又惹他不高兴了?难道,他要的不是她的应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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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枭赋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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