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杜小佟这个女人也真是古怪,为人淡漠,看似无情,怎会好心地带孩子回家照养?莫非是替将来打算,想说把这几个小孩带大,往后就仰仗他们?
但就算如此,也没道理把所有农活杂活全都一手包,把那几个孩子养得娇贵。
「你在看什么?」正在查看是否有转成黑紫色的桑椹,但旁边的视线实是教人讨厌的缠黏,好似她走到哪,他的视线便跟到哪。
「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他随口问着。
杜小佟不着痕迹地叹口气。「当然可以,一两少爷。」看来他真是出身名家高门,要不怎会连桑椹都不识得。
「是吗?」他随手挑了颗青色的桑椹丢进嘴里。
「你!」他动作快得教她阻止不了。
「不过是一颗果子,总不会连一颗果子都……」话到一半,蔺仲勋发不出声。
杜小佟看着他攒眉闭眼的动作,忍俊不住地笑出声。这是哪来的呆子?这儿明明就有红桑椹,他偏挑了个青的……
那脆亮如银铃般的笑声,教他猛地张眼,就见她笑得水眸柔媚,无一丝嘲弄讽刺,是纯粹的笑意,犹如春日的清风,拂过周身,勾动他的心弦。
「吐掉,青的不能吃。」见他像坚持要将青桑椹咽下,她不禁好心地提醒他。
蔺仲勋二话不说吐掉,满嘴的酸涩教他不住地以舌勾舔唇腔。
「你为什么不早说?」他皱着眉,不是觉得被摆一道,而是这酸涩像是沁入嘴里,怎么也去不掉。
「你没问。」她被他皱眉眯眼的神情给逗笑。
「我……怎么知道这还有分能吃不能吃的。」他不过是没尝过,想尝鲜罢了。
「上头那个,已经紫到快发黑的那个,那种就能吃。」她好心地指着树梢上的成熟桑椹。这桑树不算太高,可问题是她身形娇小,有些长在树梢上的,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熟烂,教她不舍极了。
蔺仲勋却瞪着她篮子里的红桑椹。「这才是能吃的吧。」她摘下的肯定就没问题。
同样来不及阻止,他已经飞快地拾起一颗丢进嘴里,杜小佟眨了眨眼,瞅着他皱眉别开脸,她再一次忍遏不住地逸笑出口。
那难得的笑声引来在厨房忙活的银喜和烧饼油条,三人面面相觑,两个孩子就要上前,银喜赶忙拉着两人,不许他们去打扰。
就她所见,她真的觉得小佟姊和一两很配,而且一两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是定在小佟姊身上,要说他无意,那可是自欺欺人了。
「你采这些不能吃的做什么?」蔺仲勋吐掉嘴里酸到发麻的桑椹,认为这是她的恶整手段。
杜小佟笑得快要直不起腰。「桑椹熟得很快,所以我先挑一些红的摘下曝晒,往后可以煮茶,谁要你……」这人真是天生多疑,明明就跟他说了要挑紫黑色的,他偏是不信,非得吃苦头。
她笑露编贝,水眸柔媚凝光,那笑意融了那张总是冰冷的俏颜,彷佛注入了生命,整个人鲜活了起来,在蔺仲勋眼前,像个真实的存在……
她一直是存在的,但在此之前对他而言,她只是解开谜团的一把钥匙。
现在,她是个人,是个娇媚的姑娘。
他不语的注视教杜小佟敛去笑意,有些赧然地轻咳了两声。「午膳快好了。」她有些羞赧,不敢相信自己竟笑得这般忘形,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这般笑过。
「等等,你确定这个真的能吃?」蔺仲勋长臂一勾,拉下结着果实的树梢。
「你自个儿试。」她板起脸,彷佛刚刚的笑容不过是错觉。
正当她要绕过他身边,一颗紫桑椹不由分说地塞进她嘴里,她吓得退上一步,正要怒斥他无礼时,就见他也摘了颗丢进嘴里,眉梢一扬,弯唇勾抹出笑意。
「原来是这种滋味……」他嚼着,尝到满嘴的酸甜。「欸,这些紫色的要不要摘?」
「……摘吧。」
蔺仲勋长手长脚,她摘不到的,他只要稍微一跃,就能拉下树枝,将上头的桑椹全都摘了下来,不过一眨眼,树梢上的紫桑椹全教他给摘下,将她的小提篮装得满满的。
她看着他,觉得他好似手一探就可以构到她永远抓不到的远处。
一回头,她见他扬开笑意道:「好像差不多了。」
杜小佟蓦地回神,暗恼自己怎会看他看得出神。「嗯,就这样吧。」
「其它的大概什么时候会变紫色?」他随口问着,发现每棵树上都结实萦萦,心想这桑树倒也挺会结果实的。
「看天候吧,大概可以收到六月。」提着提篮,她走向厨房,莫名的心慌。
「六月?」他微诧,走在她身旁。「那还真不错,这东西能不能卖钱?」
「这不能卖钱,除非晒成干或做成蜜饯,但我不懂怎么做成蜜饯。」她眉头微皱,垂敛长睫,缓缓吐纳,想将心头那异样的悸动抚平。
「是吗?那么我可以多吃点吧。」
「可以啊,你就三餐都吃桑椹如何?」她没好气地道。
「那可不成,我肚子可是饿得慌,我要吃饭。」他要吃霜雪米,而且要一大碗。
蔺仲勋在厅里坐下,看着那张用几块木板钉制成的长桌,烧饼油条就端坐在一旁,另一名大约五六岁的孩子,同样规规矩矩地端坐着,而他也很规矩,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眸子来来回回地扫视。
在重复数遍之后,杜小佟终于走进厅里,轻声喊着,「可以吃了。」
「谢谢小佟姊。」几个孩子捧着面前的碗大快朵颐起来,唯有蔺仲勋动也不动地瞪着眼前的碗。
「你不是饿了?」杜小佟扫了他一眼,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下。
「饭呢?」他横看竖看都不认为眼前这一碗装的是白米饭。
长桌上共摆放六个瓷碗,六双竹筷子,其它的,什么都没有。
杜小佟拿起竹筷子夹起红薯喂着那五六岁的娃儿。「饺子,跟他说,这是什么。」
「红薯。」饺子咬了一口,圆润的小脸笑得好满足。
「……我要吃饭。」
「没有米。」
「怎么可能?」户部采购的是二月冬米,而且量不是挺大,他不相信她这儿没有存粮。
「卖了。」杜小佟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着饺子,分了点心神看向烧饼油条。「油条,吃慢点,烧饼,别再把汤洒出来。」
「好。」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应着,对她是绝对的服从。
蔺仲勋冷眼看着这一幕,没忘了未完的话题。「你不可能用红薯养这些孩子吧?」
至少要有菜有肉……吃这什么鬼东西。
「吃红薯有什么不好?世道不好,吃得饱就好。」
「世道不好?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近来可没什么天灾,更无外患,哪来的世道不好?」
「一两少爷,你这话听起来十足的少爷口气,不懂民间疾苦,自个儿家底深厚,就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杜小佟叹口气,取出手绢替饺子拭去唇角汤渍。
「你倒是说说世道哪儿不好。」
「两年前王朝最大米仓昆阳城大旱,直到现在那儿都还种不出米,导致物价高涨,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比往年高上两倍,可咱们攒的钱就那么多,自然得要缩衣节食。」
蔺仲勋微扬眉,想起似乎有份折子上提过此事,不过他看过就丢了。
他生在皇宫,到死依旧在皇宫,皇宫外的生活他管不着也不想管,百姓能否安居乐业,王朝是否国泰民安,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他只想跳脱他的宿命。
「一两叔,其实这红薯很好吃,比以前包子哥给我们吃过的草根好吃太多太多了。」烧饼嚼着红薯,忍不住道。
「嗯,这红薯口感绵密,甜而不腻,又能填饱肚子,这时候能吃到这个已经是太好太好了,比泥巴好吃得太多。」油条忍不住也说出自个儿的见解。
草根、泥巴?蔺仲勋挑起浓眉,试想着两年前这两个小家伙才多大,一路从昆阳城来到京城,吃泥巴啃草根……如果她不出手的话,恐怕这几个娃都活不了。但,就算她救了又如何?生死自有定数,她救了四个,他处一样死了四个,该死的数,总是不会改变。
正忖着,余光瞥见厅外,银喜端着木盘正要朝西耳房的方向走去,他敏锐的闻到了稻米香。
「等等,不是说没米了?」不用起身,他也知道银喜端的是一碗白米饭,而且还蒸了颗蛋。
「一两叔,包子哥生病了。」烧饼抹了抹嘴。「小佟姊说,生病的人要吃得好些,才能好得快。」
「不会是厚此薄彼吧,小佟姊。」蔺仲勋不怀好意地道。他就是天性喜好兴风作浪,才会在宫中闹个天翻地覆,当个不管民间疾苦的昏君。
「包子今年十二,是最懂得农活的,更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如果有天你也能帮上忙,只要你一生病,我保证会给你一碗白米饭。」杜小佟皮笑肉不笑地道,扫向他的目光清冷似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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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香太上皇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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