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又赶了大半夜画稿的花春心睁着两眼,无神活似游魂地「飘」了进来。「老姜晨安,阿圆晨安……呵……」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小姐晨安。小姐快快这边坐。」阿圆如蒙大赦,满面堆欢殷勤狗腿却又稍嫌笨手笨脚地拖来了条椅,不忘用袖子在上头擦了两把。
老姜也顾不得同个憨丫头理论,对花春心笑了个白眉乱飞。「小姐,老奴帮您盛粥,小姐辛苦啦!但不知小姐昨儿进度到哪儿了?客人们都在追问,连印刊舖老板都连连催了好几回,您这套『卧虎床龙野鸳鸯』再不出刊上市呀,咱们好书肆都要给凶猛饥渴的客人们拆了。」
「奴婢还未满十八,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阿圆才听到了「卧虎床龙野鸳鸯」一词便羞红了小脸,哇啦啦地捣着耳朵逃走了。
一阵寒鸦飞过……
「小姐,你觉不觉得咱们用的丫鬟越来越——」
「怪。」
「唉,那不知道咱们可不可以再换——」
「难。」
花春心和老姜面面相觑了一眼,半晌后,各自长吁短叹了一记。
「咳,总之客人催得急,小姐要不要趁这一波热潮,乾脆先推出上一套『一枝红杏露凝香』的单页番外篇?」老姜唏哩呼噜地喝着热腾腾香稠的大米粥,兴致勃勃地提议。
「还番外篇咧,你乾脆要了我的老命得了。」花春心埋头干掉一大碗粥,四五块炖羊肉下肚,总算脸上稍稍有了点血色,这才吁了口气道:「我现在手头上这本正在画的可是本年度最呕心沥血之作,十二猛男配十二艳娃,画得小姐我手都要抽筋了,我哪还腾得出空档画番外篇?要不,你行,你来画!」
「不不不,老奴那一手画骗骗外行人还勉强,哪能同小姐比呢?」老姜吐了吐舌头,大有自知之明。
「别客气了,想当年——」她不自禁目光迷蒙了一下。「还是你头一个手把手教我画画儿的。」
「是啊。」老姜皱如核桃的老脸也掠过了抹怅然伤,喃喃道:「老奴还记得当年第一眼瞧见小姐的模样儿,包在襁褓里小小粉团儿似的,一双眼睛又圆又黑,滴溜溜儿地转着,小嘴吹着泡儿,哎哟!教老奴心都化了……没料想时移世易,转眼间小姐都这么大了。」
桌上的菜肴还飘散着香气,可两人谁都再没了胃口。
「小姐,要是主子还在,知道老奴竟让小姐画春宫画为生,老奴就是死上一百遍都不足以赎罪。」老姜忽然悲从中来。
「噫,画春宫画又怎么了?」花春心眼眶发热,却飞快眨去,噗地笑道:「饱暖淫慾,都是人伦,吃饭和睡觉一样重要。再说我十指虽沾不得阳春水,下不了厨做不好饭,凭着一手画功也能丰衣足食,你忘了以前咱家的春宫画可多了去了,其中还有不少是大师之作,像张徽之,孟道子……哎,当时要记得扛两卷出来多好?一画千金,咱们可就发了。」
见小姐一副挤眉弄眼大大扼腕的模样儿,含着泪的老姜不禁被逗笑了。
「不怕不怕,现下小姐的画可不输那些个大师了。」他咧嘴乐道。
「就是,往后便瞧我的吧!」她拍拍老姜的背,笑嘻嘻道。
老姜眉开眼笑,忽又迟疑地问:「小姐,您……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同关阳将军相认?」
花春心唇畔的笑容消失了,代之起而的是一抹怔忡与忐忑。
「小姐,您该信得过关将军的,您忘了小时候都是他护着您的?」老姜极力地劝慰道,「老奴知道事关重大,咱们得谨慎再谨慎,可关家一门忠烈,您同关将军又自幼情谊深重,若不是——恐怕你俩现下都已修成正果了。」
「屁啦!」她心底有些酸酸地、闷闷地生痛。「老姜,他都不认得我了。」
大笨蛋,睁眼瞎,都同他打过那么多次照面,还半点也认不出,这些年打仗打到脑子都坏了不成?
成天只会冲着她摆冷脸,枉费她千里迢迢想方设法到了南地落地生根,想着靠他再近一些……
她胡乱地揉了把脸,掩饰地把眼底隐闪的泪花强抹了去,重重哼了一声。
「小姐,您这怎能怪他呢?当初京城……」老姜欲言又止,警觉地打量了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大乱,关将军肯定以为您不在人世了,再者又过了那么多年,小姐都从女娃儿长成了大姑娘,他一时认不得也属应当。」
「也许当年在他心目中,我就是个缠人黏人又坏脾气的臭娃子,头次见他便咬伤了他的手,还爱使性子爱告状,害他被他爹爹胖揍好几顿,说不定他心里巴不得这辈子从来没认识过我呢!」她忿忿道。
「小姐……」明明就是喜欢人家喜欢得紧,现下偏拗着拧着,真真是女人心海底针,老姜承认自己这辈子就没捉摸透过。「哎,您这又是何苦?」
「你不明白,我不单只是同他拧着这口气,」花春心眉头深锁,有些失落郁然,手中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粥碗里头戳划着。
「我相信他,可又怕信错了他。老姜,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我再没有输的本钱了。」
老姜闻言也沉默了,半晌后,用宽袖拭了拭眼角溢出的点点老泪,「是,是老奴太轻忽小觑此事的严重性,咱们确实不能再冒险了,小姐可是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呀。」
她不作声,只是面色苍白地望向门外,广阔无边无际的苍弯。
关阳,这些年来,你还像我惦着你那样惦着我吗?
那年宫中大乱,京城巨变,四大世家惨遭诛连九族,你有没有心急过我?你是不是苦苦找寻过我?
还是你就像其他人一样,都以为我在那场弥天大祸中已然死去,所以你便顺理成章的忘了我?
为什么前夜在青楼里,我们身子都交缠成一团,再也没有比那刻更加密合亲近,你为何还是记不得我?
一想到他将军府中那个端庄娇馥又青春骄人的小表妹,她心下越发气苦烦躁难抑。
「不行!」她自言自语,脸上难得流露的脆弱,转眼间被一抹倔强和骄傲取代,昂起下巴道:「我不能再这么被动地等着了,他关阳就是承认也是我的人,不承认还是我的人,老娘不放手,谁能抢得走……老姜!」
「欸!」老姜肃然起身,恭敬站好。「小姐请吩咐。」
「关家大营里应该有不少我的书迷吧?」
「那当然,光是军营那头咱们就卖出了整整一万册呢!」
「好,很好,非、常、好……」花春心嘿嘿笑了起来。
关阳关大将军,您呀,就准备洗好屁股——咳,是洗好脖子等着老娘呗!
我往常笑别人容易婚。打取一千个好喷咬。
我往常说贞烈自由性,嫌轻狂恶尽人。
不争你话儿亲,自评自论;这一交直是哏,亏折了难正本。
一个个忒忟新,一个个不是人。
——关汉卿《诈妮子调风月、后庭花》
安南大将军府。
薛宝环雪白绵软的纤纤小手执着支小金柄儿,正逗着笼子里头的黄鷉,边漫不经心地听着新月禀报这些天来在府中打听到的各种大小消息。
表哥向来言出必行,铁令如山,说了一个月后让她回京,他必不会留她。
可是她好不容易向表姨母争取到这个难得的大好机会,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无功而返?
表哥忙于南地的大营军务,将军府中虽然有祁总管在,看起来也像是发落得井井有条,可是府中内院的事儿有太多是男人管不得也管不好的,她自七岁起便跟在母亲身边学习打理家务,主持中馈,举凡对外对内的一切庶务和人情来往事宜,她一贯熟悉得了然于胸。
现下只是表哥还没注意到她,察觉到她的好,可这不是才第五天吗?
「小姐,听说府内针线房最近接了大营副将们的一批军袍衣衫鞋袜活儿,说是极赶,月中就得交货。」新月全然不知今日打探来的,都是祁总管刻意「泄漏」出
来的小消息,还兀自兴冲冲又得意洋洋地向自家小姐报告,以证明自己的伶俐能干。「管事的路大娘焦急得团团转呢!」
薛宝环慢条斯理地收起了小金柄儿舀了一小杓子的粟米置入油桐木精雕鸟笼里的小钵,看着黄鹳愉快地低头啄食着。
「小姐?小姐?」新月有些急了。「这可是您大展身手,教大将军惊艳刮目的好机会呀!」
「新月,你又沉不住气了。」她仔细地关好了笼门,这才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我便说这府中不能没有个女主人理事,不过现下还不到我插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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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卖将军春无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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