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孤单的过完下半辈子,甚至有时候会想……怎样才能结束自己──」
「不要说!」明茱柔慌乱的掩住他的唇。「我走过,我知道那有多痛苦!」
杜克绍拉下她的手,「我看更多,所以麻木,甚至不觉得痛。只有你,才让我再次明白活着的快乐。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心如马蹄狂奔着。
「如果你要离开,不管什么原因,一定要带我一起走。」
「如果不呢?」
「我不会永远站在原地等你的。」
「我知道,你可以再寻找自己的幸福。」
「你不明白吗?我的幸福是你,我也会累啊!你知道我的意思。」
「这不公平!」泪水滑落腮边,明茱柔哭得很伤心,「这一点都不公平……」
「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哭?」杜克绍吓了一跳。
「哪里好好的?你明明就在威胁我。」
「我没有!」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拍着她的背,哄着她别再掉眼泪。「你怎么说哭就哭?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公平,你怎么可以威胁我?!」
「我没有威胁,只是在叙述一件事。老天,你今天怎么这么敏感?」捧起她的小脸蛋,杜克绍用指腹为她拭掉泪水。「你一定要我说得很明白吗?」
「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母亲去找过你,在今天中午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明茱柔吓一跳。
「我甚至知道你父亲找过我母亲,他们之间谈了一些事情,达成一些协议,所以我母亲找上你,她要求什么,我很清楚,所以你下午才会去确认回法国的机票。」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我早就知道你的机票是来回票,搭乘的有效期限是三个月,打从一开始你就决定要回法国,从来没有想过留在台湾,对不对?」
明茱柔为之语塞,全部的秘密都被知道了,她还能说什么?只是他很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诡异。
「我一直努力表现诚实和诚挚,我知道你有感受到!到了这种年纪,年少轻狂的行为我真的做不出来,所以没有办法学年轻人站在阳台下对你唱情歌,也无法疯狂到捉着你到海边看星星、玩通宵。我只能从小细节观察,相处时注意你的所有表情,久了,我发现你的某些表情会透露你心里的想法。
「这是我以前没发现过的,我开始乐在其中,所以发现更多。你在半夜总是习惯窝在床边角落,蜷成一团,离我远远的,这是因为你找不到安全感,也可能是你认为总有一天会再跟我分开,所以下意识不希望自己对我产生依赖。你偶尔会下厨煮饭,食物很好吃,却从来不送我巧克力。
「因为巧克力代表幸福,你知道你不会成为我的幸福,所以你不敢送。我一直静静的等,等你有一天发现,我们之间的幸福很平凡,我们也会为小事吵架,例如我不要你喝酒,发酒疯后要自己处理秽物,你不喜欢我把衣服挂到你的衣橱里,我们连吵架的起因都很平凡。
「平凡的幸福怎么会引起嫉妒?我一直努力用行为表现让你知道,你却永远没有停下脚步回头想。我很努力在学习什么角度抱着你,才能让你觉得幸福,你却一直不知道……」
「我……」泪水让她无法言语。
「说这么多,不是要惹你哭得更厉害。」
明茱柔已经沾湿了丝被的一角,但显然小水库还是处在泄洪的危机中。「你……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会说话骗女孩子?」
「老天,你这小没良心的,我说的是肺腑之言,你当我在唱戏啊?」
明茱柔破涕为笑。
「终于开心了!你愿意告诉我什么时候离开台湾吗?」
「你没查到?」她不相信。
「没有,我希望听你亲口说。」
「明天。」
「这么快?」杜克绍蹙着眉,「我手边的事情来不及处理完毕。」
「我这一趟回法国,不会再回台湾,你真的要跟我去?你在台湾可是堂堂大医院院长,到了法国,法国不会承认台湾的医师执照,你去那里能做什么?」
「宝贝,别为我想太多!我的能力不仅于此,你该知道的。」顺着她的柳眉吻到菱唇。
明茱柔叹了一口气,「好吧!老实说,我希望你能跟你母亲好好谈谈,不要为了我翻脸,你知道爱情能说断就断,血缘则无法。」
「我知道,我会解决后去找你的。」
「好。」
「你会等我吗?」
「会。」不管你来或不来。
「他这么说,所以你就笨笨的拎着行李回法国?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合伙人?」法拉揉着太阳穴,简直不敢置信。
语洋带笑地看着法拉夸张的肢体动作。
「男人要变心,不是拴在裤腰带上就不会变。」明茱柔好整以暇的调着巧克力热液。
「洋洋小宝贝,你说VIVIAN是不是笨蛋?」
「我认同VIVIAN的说法。」
「你们不听老人言,就等着吃亏吧!」
两人相视而笑,法拉推开厨房的门到了店面。
「你来法国还适应吗?」
语洋点点头,「你呢?」
「我?这里是我家耶!」
「但他不在这里啊!」
「他很快就会来的。」明茱柔带着十足的自信回答。
在台湾的杜克绍以为唾手可得的幸福,却在拿到母亲今年健康检查的报告书时,陷入两难。
「院长,这些X光片很清楚可以看出肿瘤,甚至吸附小肠的营养有蔓延开来的倾向。」
杜克绍蹙着眉,「林医生,依你的见解,这是第几期了?」
「末期。」林医生知道在面对自己的至亲时,身为医者必须回避,或者询问客观第三人来进行判断病患的状况,但这种显而易见的X光片,连最嫩的菜鸟都可以看出来。
「还有多久的时间?」
「不拖过半年。」
「如果先做截肠手术呢?」
「只是尽人事而已。」
「我知道了!谢谢,你先出去吧!」门被轻轻阖上,杜克绍拔下金边眼镜,揉着发酸的鼻梁。
昨晚,他待在研究室看着所有检查结果,想遍所有可行的方案。最后不得不承认,在死神面前,人没有富贵贫贱之分。
在医学界,他被冠上「妙手回春」、「华陀再世」的美名,甚至是脑科权威,扬名国际,却对亲生母亲的病情束手无策,这传出去将是怎样的一则笑话!
「杜院长,你的外线电话,是你的母亲。」桌上的扩音器传来秘书的声音。
杜克绍按下闪烁的红色键,「妈,什么事吗?」
「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早上病人比较多,你最近觉得好吗?」
「不好!我之前浪费这么多口水,你还是决定要离职?我真不晓得那女人下了什么迷符给你吃,怎么我说什么你就是听不进去?我还为了你的事跟你爸爸吵了一架,他现在索性不来我这里了,反正──」
「妈,我今天过去吃晚饭,有什么话晚上再说吧!」
「你要过来啊!」声音带着高昂的喜悦,「怎么不早说?我马上要福嫂到市场再多买些菜回来。我今晚煲些鸡汤给你喝。」
「妈,不用这么忙碌,我不希望你累着!」
「好好!我知道,我不跟你讲了,我晚上七点弄好饭等你回来啊!」她挂上电话。
愧疚爬上心底,他知道这十几年来,他忙着学业、事业,甚至忙着伤心,渐渐跟母亲有了距离,尤其见面时,她催促他结婚,不然就是抱怨父亲的正室给她摆脸色,他听得厌烦,更不想去接近母亲,明明住在台北市,却一北一南。
他以为她会过得好好的,至少不是这么快。她才五十一岁啊!半年,怎么会这么快?!
杜克绍站起身,捉起椅背上的外套。「陈秘书,我今天下午不进办公室了!」
他要回家,至少多看她一眼,多陪她一分一秒。
林淑美在厨房忙着煲汤,儿子大了就很少来她这儿,难得今天主动说要来。
「太太,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你真的不去休息一下吗?」
「再躺下去,人都快酥掉了。」
「太太,你这段时间精神变得很差,到底有没有去检查身体?医生有没有说什么啊?」福嫂有点担心的问。
「人老了,谁没有小毛病?」
「那医生有说什么吗?」
「我儿子就是医生,今晚他要来吃饭,我再问问他就好。奇怪!我去做年度健检也两个礼拜了,怎么林医生还没通知我去领报告?不过,最近太多事情让我烦心,晚上怎么睡也睡不好。」对于跟在身边近二十年的福嫂,林淑美向来将她当成家人一样看待。
「太太,你别怪我这佣人口没遮拦,少爷长大了,书也一路念到博士,还是医生,他懂得比我们多太多了。」
「这当然!」话中有掩饰不住的骄傲。
「你这样一股劲地反对他和那女孩子的事,恐怕会造成少爷的反感,你又不是不知道,少爷十几年来不近女色的原因。」
「福嫂,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也知道我把多少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结果他为了那女孩子,几乎连我这生他的妈都不认,坚持要到法国去,你说还没娶就心向着她,我能让他娶吗?」
「太太,你只是担心少爷将来要老婆不要娘,这种心态可以让他知道,少爷这么聪明,他会想出方法解决的。」
「不行,我拉不下脸来,而且你也知道我跟那女人有过节。」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
「难保人家不会记恨啊!」
「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我去看谁来了!」福嫂停下挑菜的动作,转身走出饭厅。「少爷,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
林淑美听见福嫂的惊呼,匆匆走出饭厅,刚好迎上进到客厅的杜克绍。「不是说晚上才要来吗?」
杜克绍发现母亲的双眼间带着疲惫,「下午没什么事就先过来了!你不午休吗?」
「太太说你要回来吃晚饭,坚持要帮你煲汤。」福嫂走进厨房,留下客厅给母子俩聊些贴心话。
「煲汤小事,只是活动一下筋骨,休息什么啊!」拖着儿子坐进舒服的牛皮沙发。
「你向来都有午睡的习惯,午睡起来要煲还是可以做。」
「看见你,我精神都来了!还睡什么午觉?你先告诉妈妈,你还是坚持要去法国找那女人?」
「妈,这问题我不想现在跟你讨论。」
林淑美板起脸,「你真想把我气死才开心是不是?我就你这唯一的儿子,难道你就不能留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吗?我就连留你帮我送终都是为难你吗?」
杜克绍拧着眉,「妈,你别这么想好吗?就算到了法国,我一样是你儿子。我答应你,只要你不答应,我不会离开你到法国去。」
「那娶老婆的事呢?」幸好儿子态度软化,虽然不晓得是什么原因让他改变坚持,但总是好事。
「妈,这是两码子事。」
「反正我对那女人就是没有好感,克绍,你听妈妈的,如果你不喜欢明萌玉也没关系,妈妈可以再帮你介绍,像王家的小姐,她刚从英国牛津大学毕业,长相美丽极了,绝不比那女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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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也不说的男人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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