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世美人 上 第九章

  【连锁食肆】
  怕睡的多了错过晚上的觉,不过一个时辰左右,杨紫安就把蕙畹唤醒了,蕙畹坐起来,揉揉眼睛,一时竟然竟然想不起来这是哪里,正前方,万福如意的窗棂子上面,白色的窗纸映着外面摇曳的花影,仿佛犹在梦中一般,有些直愣愣的傻住。
  杨紫安侧头打量她片刻,不禁莞尔,此时的博蕙看上去显然还没完全清醒,眉眼远没有平日的灵动晶莹,有一种少见的迷糊呆滞,不过却显得甚是可爱,杨紫安挥挥手道:「去打些温水来」春花答应一声,不一会就端了一个手盆进来,秋月上前挽起蕙畹的袖子,要伺候她净面,蕙畹这次回过神来,急忙接过帕子道:「我来就好」对于像个无行为能力者一样让人伺候,蕙畹还真很难适应。秋月笑了笑退到一边,洗了手脸,蕙畹才算彻底清醒过来,杨紫安瞥了她一眼,伸手摸摸她有些松掉的羊角辫,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给她重新束好,手法还蛮熟练的,蕙畹不禁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心道这小子和谁学的,难道是无师自通,看他天天一行一动都有丫头伺候,真的很难理解。
  杨紫安低头,正对上蕙畹好奇的目光,遂笑道:「这麽看着我干什麽,好好的做会子,喝一杯茶,我们就下山去吧,明天一早还要上学的」一提到上学,蕙畹顿时有些蔫了,几个丫头看到她的样子,都不禁低声笑了几声,杨紫安也有些好笑的道:「怎麽,博武不是说洪先生给你留的功课都做完了吗,有什麽好担心的」蕙畹瞥了他一眼道:「可是从明天不是要学什麽琴艺绘画吗」夏荷上了茶来道:「我们这里哪个读书人不是六艺俱全,这才两样,三公子就怕了」蕙畹一愣道:「六艺,你说礼、乐、射、御、书、数都要学吗,可是秋闱春试不是只考八股文就好了吗」冬雪掩嘴轻笑道:「三公子,话是这麽说,可是举凡世家子弟哪个不是都会一些的,就是不很精通,也要略知一二,不让别人笑了去,左右三公子是个别样聪慧有天分的,更要学的精到才是正理」蕙畹这时候心里别提多后悔了,她本来打着可以出来溜达自由的主意,才去混着上学的,可是那里知道除了之乎者也,还要学别的,这可就大大的不妙了,自己可是一点儿音乐细胞都没有,况且,还有那什麽骑射等真是个麻烦的事情。
  杨紫安看她有些垂头丧气的,遂开口安慰道:「你才四岁,料想师傅不会为难于你的,况且有我在,你怕什麽」蕙畹一想对啊,说穿了,自己也就一伴读,不用每样都学的好也使得吧,遂有些谄媚的把桌上的茶亲手递给杨紫安道:「世子哥哥,那你可记得,到时要替我遮掩说情啊」看她这个样子,杨紫安接过茶,伸手拉拉她的小辫子道:「你个小马屁精,好!不过你也要认真些才是,洪先生还指望你将来能状元及第呢」蕙畹哧一声,心道状元及第,他可有的等了。稍事休息,一衆人就伴着世子下山回城里去了,接下来的日子,蕙畹真正领略到了古代的贵族男子们其实也是不容易混的,虽不至于像夏荷说的那样全,但是开了琴艺绘画和骑射三门功课,诗书仍然占主体,蕙畹理解就像现代的音乐、美术和体育呗,到还算科学,看来是立志把他们这些人,培养成德智体美,除了劳之外的全面发展人才。
  可是音乐课却不是学唱两首《歌声与微笑》或是《蜗牛与黄鹂鸟》就完事了,而是高雅的古琴啊!听着就让人昏昏欲睡的阳春白雪,偏偏琴艺课一般是在午后开始,正是吃饱喝足最犯困的时候,往往这时,蕙畹基本都是听着先生幽幽的琴声,头点的像个啄木鸟一样瞌睡着过来的,所以别指望她会有什麽出奇的进步,骑射课还好,因为年纪实在太小,虽然看上去那个从京里来的骑射师傅严厉无比,但对蕙畹还是蛮照顾的,毕竟指望一个还没马腿高的孩子去骑马,的确有些不人道。
  不过他们去骑马的时候,蕙畹会坐在教场树荫下的椅子上,喝茶吃点心所以她最喜欢上的就是骑射课,简直就太惬意了,有时候坐在椅子上假寐的时候,蕙畹还想是不是把杨紫安哪个便携式软榻搬过来,自己在上面睡一觉,当然这显然是她的妄想,绘画课蕙畹还算可以,毕竟现代的时候学过一阵素描,虽然觉得哪个白胡子的,据说是当代书画名家的王先生,画的那个兰花,蕙畹横看竖看,都觉得更像一丛丛乱七八糟的韭菜叶子,可是看颇有造诣的贺伯之眼珠子放光的样子,蕙畹知道,应该是非常的不错,不过这种写意的高深的东西,蕙畹还真是理解障碍。
  但是有素描的底子,最起码比琴艺课要好混的多,所以也这样不好不坏的混过来了,反正她身边枪手衆多,作业也不愁有人替她做嘿!嘿!
  不过小叔和那个刘小姐却是定了下来,刘氏这些日子挺着大肚子忙乎了起来,毕竟对方是知府千金和乡下的礼节又是不同,不过有能干的吴贵,倒也省了许多的麻烦,那天一回来。刘氏就问了蕙畹,知道两人互相瞧中了,不由的暗暗松了口气,和张云卿商议,掂量着云昊毕竟不小了,早些成了亲也好,张云卿倒是没什麽异议,但云昊却说:还是等过了明年春试再办好。
  刘氏大约知道些他的心思,虽说是个举人,但毕竟没有官身,不是很体面,又兼对方是个大家的小姐,恐面子上不大好看,左右时间不长,一年罢了,到也没什麽,于是点头应了,让张云卿去和张老太爷把云昊的想法说了,张老太爷把话传给了刘大人,那刘大人却也同意,但觉得还是先过了小定的好,就是先定亲,待来年在行嫁娶事宜。
  张家当然不会反对,就挑了个黄道吉日,下了聘书,过了小礼,婚约就算正式成立了,只等来年迎娶时,再行其它礼节,当然中间还有一些什麽别的事情,总之很繁琐就是了,不过刘府和张家却正式的成了亲家。
  再回过头来说三舅的生意,小店开了一阵甚是红火,因为蕙畹抄来的几个清爽简单的小菜,譬如什麽素什锦了,老醋果仁了,凉拌和菜等,成本都非常低,所以很有些利润,一个月下来,盘点了一下,竟抵得上油坊的一半收入,三舅不禁活了心思,想着是不是所幸开个大的饭店来更好。
  若以前,说实话,三舅还真没有这些心思,只因平安城里权贵衙门不少,自己妹夫那个小官职,也成不了大气候,所以也不敢越性往那大里折腾,可是事易时移,如今可不同了,自己妹夫和四品的知府成了亲家,况且侄子们在王府伴读,已是很有些体面,所以胆子自然也大了起来,这刘三舅虽没读过什麽书,可是却天生是个通晓世情经济的材料,他深知道,历来都是官商相连的,哪个个当官的是指着那微薄的俸禄过日子的,做个贪官还罢了,想自己妹夫那样的耿直迂腐之人,指望他去贪墨恐万万不能,不如利用些地位的优势,做些赚银子的产业才是正经。
  拿定了主意,这日寻了空就过来张家,想着和妹妹商议一下,吃了饭,坐在堂屋喝茶,博文搏武白日骑射累了,早早的回去休息了,小叔去自己屋子里苦读,只剩了蕙畹,因白日在教场睡足了,所以精神大的很,寻了个杌子坐在刘氏脚边,学着做女红,说起来令衆多穿越女们苦恼不休的女红,蕙畹做的到很是顺手。
  估计是现代的时候流行十字绣的原因,记得在公司中午休息的时候,几乎每位女同胞都人手一片,穿针引线忙碌非常,简单的就绣寿字,复杂的也有绣清明上河图那样大工程的,很有些全□动的意思,虽然和古代这些女红不大一样,但毕竟也是相通的,所以蕙畹做的还算有兴趣,再说,不过四岁大的孩子,相信谁也没指望她能绣的多麽巧夺天工,不过是针脚的细密和工整罢了,这个并不难。
  蕙畹绣的是个最简单的手帕,她也会取巧,花了两朵简单的桃花,在用现代的那些花体手法,在角上写上了一个畹字,绣上去,到是素雅好看,反正是练习罢了,现在蕙畹用的帕子,基本都是自己绣的这个样子,不过已经愈发熟练精致了。
  刘氏看了一眼女儿手里的活计,不禁满意的点点头,刘三舅反倒有些不习惯,总觉得以蕙畹的性格,安静的坐在那里做女红,有些怪异不搭调,遂笑道:「没想到,我们婉儿也有如此娴静秀雅的一面啊」蕙畹嘿嘿笑了一下道:「三舅,您就不要笑我了」刘三舅笑了笑,转头和刘氏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蕙畹在一边听着,不禁暗暗皱眉,遂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她的反应,刘三舅早就注意到了,刘三舅多精明,虽说是打着来和刘氏商议的旗号,其实也是想看看自己这个外甥女的有什麽想法,虽然不愿意相信,但这丫头就是个有灵气的,读的书多,如今见识也多,虽说不大,却是个有大用的,她说的点子,通常看似简单,其实做起来很有章法,现在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恐怕是有原由,遂直接开口道:「婉儿,觉的不妥吗」蕙畹看了刘氏一眼道:「上个月和宗民宗伟,还有哥哥们去了城里的丰乐楼吃饭,听说是城里最大的酒楼,而且是平安王府的产业,连牌匾也是皇上写的,如果三舅想开一个像样的饭店,那里能比的上丰乐楼」刘三舅听了不禁有些泄气,蕙畹看了他一眼道:「其实三舅可以开个不一样的啊,虽然平安城里官宦富商云集,但最多的还是普通的老百姓罢了,其实开小店也很不错」刘三舅点点头道:「是不差,我们那个小店的确很红火,每天客人不断,但毕竟地方有限,所以赚的银子至多也有限罢了」蕙畹低头想了一会儿,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开口道:「您可以多开几家啊,平安城这麽大,伙计不是有的是吗,您可以在平安城每条繁华的街上都开一家不就行了」刘三舅一怕大腿,觉得简直醍醐灌顶,自己怎麽就没想到呢,还是婉儿聪明,不过这管理上可是个不容易的,蕙畹侧头看了他一眼,就大约知道他在愁什麽,这可是在现代用烂了的招式,刘氏道:「这个虽好,不过不好辖制就是了」蕙畹道:「您可以找几个妥当的老伙计分出去管,每天或每月定时去巡视对账就好,就像我们家里的月例银子一样,定时来发岂不省事」刘三舅激动的站起来道:「这个主意好」刘氏瞥了蕙畹一眼道:「难为你怎麽想到这个上面去了,终日里琢磨这些有的没的,还是把你的琴练好是正经」蕙畹嘿嘿一笑道:「不过就随便瞎想的,琴也是要慢慢学的」刘氏不禁摇摇头,看着挺聪明的丫头,可是这学了这也一个月的琴了,博文都能弹的有摸有样了,可是这丫头一弹,连树上的鸟雀都要吓跑了,真令人哭笑不得,刘三舅忙道:「这样一来,我们就要重新起个名字才好」张云卿笑道:「莫若就叫刘张记,既然是小吃食,通俗易懂才好」刘三舅道:「这个号,听着简单」蕙畹又寻空写了些简单的现代快餐类小菜的食单,让小厮给刘三舅送了过去,刘三舅筛选了些能用的,列了食谱,还是以层层酥和麻酱面为主,又添了些葱油饼等面食,在平安城的四条最热闹的街上,刘张记食肆开张了,在平安城里,消息几乎可以都是很灵通的,加上刘三舅又是个会来事的,和几条街上的巡城小吏们,没几天就混的极熟,所以虽然开的是低消费的食肆,却很稳当,没有来打架滋事的。
  小吏们常在平安城街头巷尾走动,那家有什麽背景,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这个刘张记掌柜的来历也都是知道的,人家虽不过是个小商人,可架不住后面的腰杆子硬啊,府知事的舅爷,要说也没什麽,可是这个府知事张老爷官是做的不大,可是人家人脉牛啊,儿子都是世子的伴读,和知府又是新定下的亲家,那就是个高台面上的贵人,所以早就和街面上混的都打了招呼,故刘张纪小吃虽红火的过分,到也没有敢来寻衅滋事的。
  一个月下来,算算盈利,把刘三舅乐的开了花,遂越性的又开了几家,到了刘氏生第四胎的金秋时节,刘顺发虽算不上腰缠万贯,但也赚了个盆满砵满,刘家和张家如今已经彻底脱离了小康,攒下来些家底。
  刘氏在产房里低声的呻 - 吟,张云卿在院子外面焦急的来回走动,博文搏武和蕙畹做在院子里的藤萝架下面,看着来去的婆子们和屋里的越来越大的呻 - 吟声,蕙畹不禁有些害怕起来,古代生孩子可不是个容易的,没有剖腹产的保障,危险系数高的离谱,想到自己将来不可避免的,也会经历这一切,不免有些瑟缩。
  博文伸手握住蕙畹的手,感觉有些冰凉,遂开口道:「婉儿,回屋去等着吧,毕竟秋天了,外面有些凉的」蕙畹急忙摇摇头,看了博文一眼,有些迟疑的道:「哥哥,娘她不会有事吧」小叔伸手摸摸她的头道:「生你的时候才吓人呢,刚才产婆不是说了吗?没事的,别害怕」正说着,一阵洪亮的哭声传了出来,几人急忙向屋子里走去,外屋的门打开来,一个婆子满面喜色的出来行礼道:「恭喜老爷,是个小少爷呢。」
  【先发制人】
  很快,婆子把收拾好的小婴儿抱了出来,张云卿接过抱在怀里,端详了片刻,低头看蕙畹眨巴着大眼睛惦着脚尖探头,微微一笑,抱的低些,凑到蕙畹眼前道:「来,畹儿看看你弟弟」蕙畹这才看到襁褓中的小婴儿,皱皱巴巴的,头上有稀稀疏疏的几根黄色的头发,皮肤红红的,眼泡有些肿,说实话,五官像一个包子一样凑在一起,绝对说不上好看,博武开口道:「弟弟比当初的畹儿还丑啊」蕙畹瞥了他一眼,博文笑道:「不过,现在看看我们家畹儿,不是也很漂亮吗」张云卿和小叔都笑了起来,帮忙的婆子们收拾好了,张云卿才急忙走了里屋,刘氏的精神还好,显然没有生蕙畹时艰难,看到张云卿刘氏道:「可惜不是个女孩儿」张云卿伸手抚开她脸上的发丝轻声道:「夫人辛苦了,男孩也很好,说起来,有畹儿一个云卿也足矣了」刘氏点点头道:「张家一向人丁不旺,到了你和云昊这一代,不过就你们兄弟两个,现在咱们已经有了三个儿子,我也对得起张家的列祖列宗了,明年云昊成家立业,咱们张家终也是繁荣了起来,有时候我总是想,家族的昌盛其实子孙才是气数」张云卿扶着她躺好道:「你睡一会儿吧。不要操心这些了」如今张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所以小弟也就有了专门的婆子照顾,一则刘氏不必太辛苦,二则照顾的也悉心一些,不过刘氏还是坚持自己亲自喂养,没请奶娘,蕙畹不禁暗暗点头,现代已经充分肯定了母乳喂养的科学性,大约自己和两个哥哥一直很健康,也得意于这一点儿,小弟出生的日子很吉利,是八月初八,凡知道的都说是个有来历的,蕙畹却不以为然,当初自己出生时,听两个哥哥说,也都是这样说的,可见这就是一般的套词,做不得真罢了。
  过了初八没几天就是中秋节,古代的中秋其实比起过年来丝毫不差,老百姓们也会合家一起团圆,那贵族之家就更是讲究了,学里也应景放了三天假,因刘氏在坐月子,所以一应中秋节的事宜都是吴贵来安排的,他是个稳妥的人,到也很周到,不过到了十四日,张云卿突然收到了平安王府的请柬,邀请他十五去王府一起赏月,张云卿不禁有些左右为难,说实话,他真的没想到会收到王府的请柬。
  平安王府的中秋宴很有些名气,只因平安王杨奇风雅好结交一些文人清客,故府里常有各种名目的宴席,这个中秋赏月宴很有些隆重,听张老太爷说过,邀请的人都是很有些名头来历的,可是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九品府知事,那里是这个高台面上的人啊,去了恐招人笑话,不去的话,又难以推脱,故左右为难坐立不安。
  最后只得与刘氏说了这个难处,刘氏却笑道:「老爷这官当的倒越发迂腐起来了,你说这个请柬上写的是张先生,就说明王爷拿你当个读书人相待了,虽说是人家客气,但你不妨就暂时弃了官身,以一个读书人的身份去参加也就是了,那里有这麽些顾虑」张云卿一想是啊!若是按官职,自己这个芝麻小官,连人家看门的都比自己体面些,可是若是以读书人的身份去,到是好主意,不过自己没去过平安王府,想那皇家的规矩毕竟是大的,若行差走错可不妙,刘氏瞥了他一眼,看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大略想想,也就明白了其中缘故,悄悄的道:「你带了咱家畹儿去不就行了」张云卿眼睛一亮心道:是啊!蕙畹虽年纪小,但聪明的紧,又和世子甚厚,王府更是熟的比自家也差不多,她一个小人跟去也方便,遂定了这个主意。
  蕙畹本来还想着在家里好好的偷几天懒,可是却被老爹临时抓了壮丁,只能收拾整齐了,陪着张云卿去了平安王府赴宴,马车到了平安王府的时候天还没黑,在王府门前下了车,张云卿不禁擡头观望,气派的府邸,在一片夕阳映照下,显得越发庄严肃穆,门口的空地上停了不少的马车和软轿,一眼看去冠盖云集,府门前悬着四个大红的灯笼,显得肃穆中有些透出些许喜气,中门没开,侧门开着,张云卿不免有些紧张。
  稍稍整理一下衣摆,刚要上去,却见对面行来两辆马车,蕙畹道:「爹爹你看,那是刘言鹏家的马车,大约刘伯伯来了」说着马车已经到了近前,前面的一辆下来的正是平安城的刘东林刘知府,因两家定了亲家,所以平日来往甚多,加上平日在一起共事,所以很是亲厚,张云卿急忙上前见礼,却被刘东林一把扶起道:「云卿何必如此多礼」蕙畹急忙上前施礼,刘东林笑道:「你怎麽今天来了这里,言鹏他们不是说寻了个好去处去赏月的吗」蕙畹不禁撇撇嘴,心道,赏月那里用的着这麽神神秘秘的,早就听说定了丰乐楼的雅室,自己原也想跟着去的,可是宗民、宗伟、博文、搏武一致反对,她问了原由,几人支支吾吾的说的不是很清楚,蕙畹脑筋一转,大约就明白了,这几个必不单单是去喝酒赏月的,常听那王府的二管家说,丰乐楼里原是有些别样的花花门道,除了吃食也有那姿色不俗的唱曲陪酒的女子,这几人必是动了歪念头。
  不过想丰乐楼那里毕竟不是那下三滥的地方,应该也就是陪酒唱曲罢了,因宗民宗伟和自家的两个哥哥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当然不会带着自己去的,不过蕙畹却也嗤之以鼻,这个也值得这样遮遮掩掩的,若是让这些青春期懵懂的少年们,看到了钢管舞脱衣舞,还不即刻喷鼻血致死也说不定,想到这里,不禁低头暗笑。
  张云卿却道:「内子不便,所以带了他来」刘东林笑着点点头道:「今天映雪也来了」蕙畹高兴的道:「映雪姐姐来了」说着急忙窜到后面去,正好看到刘映雪搀着刘夫人下了车,蕙畹见了礼,就拉着刘映雪的手仔细打量,今天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儒裙,袖口、领口、下摆处都绣着精致的缠枝花纹,左右的头发挽起固定在头顶处,攒了一支娇艳的粉色绢花,余下的青丝垂在身后,袅袅婷婷的站在那里,稳重中透出几分娇俏,真的很漂亮。
  刘映雪摸摸博蕙的头,早瞥见了和父亲站在一起的张云卿,不禁有些进退两难,虽说是定了亲,但毕竟没过门,面对未来的大大伯子,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样行礼,刘大人却是个没那麽多规矩的开口道:「映雪,这是张大人」刘映雪也没上前,恭敬的遥遥一褔,这时王府的李管家已经迎来出来,和刘东林张云卿寒暄两句,看见蕙畹笑道:「哟!我们三公子怎麽来了,世子若见了,可就高兴了,你快进去便了」蕙畹眨眨眼笑道:「左右一会儿就见了,我这会子还是跟着我爹爹是正经」李管事素知这博蕙是个鬼灵精,大概是怕这张云卿第一次来,怕出了差错去,遂笑着点点头道:「刘大人张大人里面请」刘东林和张云卿两人向府里走去,后面自有体面的婆子们来接应内眷,蕙畹跟着爹爹和刘大人一起进了王府,今天的赏月宴摆着了后花园湖边的琳琅阁上,琳琅阁是两层的精致楼阁,和揽月阁相对,但是因临湖而建,倒是别有一番不一样的景致,而且比揽月阁大许多,两侧有两个临湖的水榭,可供各府女眷起座。
  琳琅阁上如今已经坐满了,其实请的人比蕙畹想象中少,看起来好像文人清客居多,官员很少,所以说,平安王这个赏月宴到真的是货真价实的主题宴会,不是寻常的官场应酬,有刘大人的引荐,张云卿到没觉得不自在,况且许多都是以前皇上来时见过的,虽不十分相熟,也是有过几面之缘,故此也算自在。
  这琳琅阁蕙畹平日里是来玩过的,临湖的一面,植了大片荷花,炎炎夏日里,几人陪着世子荡舟其中,清凉的很,蕙畹尤其喜欢吃这里的莲蓬,有种不同寻常的清甜,如今只余下还未收拾的残荷,平添了几分秋天的萧瑟,不过这琳琅阁的西面却是月桂苑,植了许多桂树,如今正是月桂飘香的时节,坐在琳琅阁里,不时有阵阵花香飘来,月夜赏桂,很惬意,平安王的确是个很讲究生活情趣的人。
  不一时,天色暗了下来,园中各处的灯火齐齐点亮,尤其这琳琅阁的四周,竟是一圈明亮的琉璃灯,照的整个琳琅阁明亮非常,站在栏杆处一眼望去,仿佛能看到远处整个平安城的万家灯火,大概是没有污染吧,天空中冉冉的明月,看着分外皎洁,平安王杨奇扶着杨紫安的手缓步行来,衆人急忙大礼参拜,大约李管家寻了人给杨紫安报了信过去,一上来,杨紫安就冲着蕙畹眨眨眼,蕙畹却看到了他们后面的洪先生,急忙又上前重新见礼,洪先生目光一闪道:「博蕙的功课可做完了」蕙畹脸色一滞道:「回先生,还有两篇大字」洪先生点点头,大约今天他老人家心情不错,也没说什麽,蕙畹不禁松了口气,她还真怕他再问下去,最后发展到让自己背一遍那可糟了,遂偷偷擦了擦汗,蕙畹原本想,自己还是做到爹爹那比较靠后的一桌去,谁想却被杨紫安牵了手坐在了他身边,看看旁边的洪先生和对面的平安王,蕙畹真是说不出来的不自在,要说这平安王实在是个不拘小节的,和衆人坐在一起喝酒说话,倒是亲切家常的很。
  一时上了精致的菜品,菜品过后是月饼瓜果等,蕙畹对月饼是深恶痛绝的,不过杨紫安却非要让她吃,说是要讨个吉利的兆头,蕙畹看了一眼桌上的月饼,切了一小块放在嘴里,虽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但也不是多美味,所以扭过头去,坚决不吃第二口,到令杨紫安不禁失笑,酒宴吃到这个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
  不知何时,有隐隐的细乐传来,伴着月色和悠悠的花香,真是情景交融,平安王杨奇站起来,走到栏杆边道:「今年的月色仿佛和往年不同,瞧着明朗清疏别有韵致」衆人纷纷附和,蕙畹不禁暗暗翻白眼,心道月亮那里有什麽不同,不过是随着人的心境变化罢了,杨紫安低声道:「你今天没和他们去丰乐楼」蕙畹瞥了他一眼道:「我娘亲刚生了弟弟,王爷又下了帖子请我爹爹赴宴,我不跟来,爹爹一个人不大妥当」杨紫安点点头道:「你弟弟可好」蕙畹笑了道:「左右除了吃就是睡罢了,不过很可爱」杨紫安不禁有些落寞,蕙畹突然想起他原没有兄弟姐妹,甚是孤凄,遂寻了个由头岔开话题,指了指侧面的月桂低声道:「明儿我们去哪里敲打些桂花下来,去做那冰糖桂花糕吃怎样」杨紫安哧一声笑了,后面伺候的丫头也扑哧笑了,这动静惊动了平安王,看了他们一眼,和悦的道:「笑什麽呢,这麽乐」春花戏谑的看了一眼蕙畹,微微一福道:「回王爷,博蕙少爷正打着吃那桂花糕的主意呢,奴婢想,过了明天,若再想赏那桂花恐难了」话说的甚是清越俏皮,到令琳琅阁的宾客们哄堂大笑起来,纷纷看着蕙畹,杨奇也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她道:「常听他洪先生说,你书读的不错,比紫安他们都强些,怎麽这样的月夜桂花,你竟然就想到了桂花糕吗」蕙畹回头瞪了春花一眼,有些磕巴的道:「不……不是……不……不过说着玩的罢了」杨奇也没为难她,靠在西侧的围栏上去赏那月色下的桂花,蕙畹不禁暗暗松了口气,洪先生瞥了她一眼道:「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 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杨万里的这首咏桂端的非常贴切啊,博蕙你说师傅说的可是」蕙畹一愣,马上想到这洪先生大概又要考教她,经过这麽长时间,蕙畹大致把洪先生的脾气也摸熟了,自总结了一套对付他的法子,那就是先发制人,先让他满意了,就不会再出难题为难自己了,想到此,急忙转转眼珠道:「师傅说的甚是,不过弟子更喜欢易安居士的,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 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杨奇回头笑道:「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倒是更别致些」洪先生摸了摸自己胡子笑了,杨紫安看着博蕙和洪先生斗法,这几乎是他们学里每日必上的大戏。看着她机敏的反应和精灵的眼睛,每每令自己不由自主的去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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