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面之结发夫 第二十二章

  「呃……老爷!」她赶紧使个眼色,要邢东刍说话。
  邢东刍脸皮抽搐几下,若不是情况特殊,根本不需要对这个孽种陪笑脸。
  「典当物不是都找回来了吗?」就因为这样,害他被赌坊的人逼得紧,还说再不还钱,要找人将他断手断脚,所以他最近都不敢出门,而嫁出去的庶女又回娘家哭诉,真是有够闷的。
  「幸好找回来了,才没有失信于顾客,否则诚信一旦受损,得花更大的力气和时间才能建立。」邢阜康可不容许邢家当铺的商誉有一丝一毫损伤。
  邢东刍哼笑一声。「要是典当物真的找不回来,大不了赔钱……」
  砰!邢阜康用力往几案一拍,茶碗顿时翻倒,茶汤溅了一地,更把王姨娘吓得惊跳起来。「别以为没人知道他之所以会偷典当物是受了你的威吓和唆使,应该反省的人是你才对。」
  「你……有什么证据?」邢东刍打算来个死不认帐。
  邢阜康面无表情地斥责。「赌坊前些时候已经派人到当铺讨债,还不肯承认?一万两是小数目吗?你在外头欠的那些赌债,自己想办法还清,敢把念头动到典当物上头,打算用它们来抵债,我绝不宽贷。」
  「一万两?老爷,他说的是真的吗?」王姨娘直到此刻才明白女婿会偷典当物是受了丈夫的指使。
  而邢东刍马上脑羞成怒地大吼。「你这该死的孽种!竟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别以为邢家当铺是你一个人的——」
  「只要由我掌管一天,我就有资格这么说。」邢阜康过去总是念在自家人分上,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情,如今才知大错特错,那只会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邢东刍见硬的不行,便来软的,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他们说要找人把我断手断脚,你就真的见死不救?好歹咱们是一家人……」
  站在主子身边的金柱差点把早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什么一家人?这些人根本没把大当家当做一家人,这会儿想要银子,连这种违心之话都说得出口,还一点都不觉得羞愧。
  「要我怎么帮?」邢阜康口气透着寒意,可惜对方听不出来。
  「当然是帮我把赌债给还了。」邢东刍厚着脸皮说。
  「帮你还债是不可能,不过我倒有个法子……」
  他本来变了脸,听到下一句,又马上讨好地问:「什么法子?」
  「金柱,去把管事找来!」邢阜康冷道。
  金柱马上跑得比飞还要快。
  没过多久,管事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马上去找来二十名奴才婢女,把这座享叙堂内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几位太太、奶奶、姨娘和姑娘的衣裳、首饰都一并带走……」邢阜康雷厉风行地
  「就说是用来还五老爷欠下的一万两赌债!」
  管事硬着头皮接下命令。「是!」
  虽然内院之事目前是由三房太太在管,就连邢阜康也不能插手,但一旦关系到金钱进出,眼睛可就要放亮一点,要知道府里一切开销、各房的月例,还有年终的分红,全都是靠当铺的营收,只要掌握了金钱,谁敢不乖乖听话,也就不能不照他的话去做了。
  「那些首饰是我的!」王姨娘急得直跳脚。
  邢东刍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要是让正室知道自己欠了那么多赌债,不死也会被剥层皮。「你敢!」
  「你敢赌,就要有本事还债。」他不为所动。
  「你……这孽种,当初根本不该让你出生!」邢东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邢阜康发现自己不再像以往那么痛苦,因为他知道就算全天下的人都骂他是孽种,但在韵娘心中,永远是她的相公,比任何出身高贵的人还要好,那两个字已经不再能伤害他了。
  「这话我已经听腻了。」他无动于衷。
  于是,整座享叙堂被翻了过来,一群女眷哭天喊地,想要抢回自己的东西,结果还是被拿走了。
  「爹,这是怎么回事?」邢玉蓉气急败坏地赶来。「他们说你欠下赌债,要拿咱们的首饰去抵债,是不是真的?」
  媳妇儿章氏也忍无可忍地向长辈抗议。「那些首饰都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不能拿去抵公爹欠下的赌债……」
  五太太气到全身无力,让贴身婢女搀扶过来。「老爷,你真的在外头欠下一万两赌债?到底是怎么输的?」
  「我……」邢东刍很想挖个地洞躲起来。
  邢玉蓉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那些是我的嫁妆啊……」
  「老爷快想想办法……」王姨娘和其他几个姨娘也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爹,原来你每次说要出门都是跑去赌?」嫡子邢阜刚震惊地问。
  其他庶子、庶女都呆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五太太两指揪住丈夫的耳朵斥道。
  邢东刍吃痛地喊着。「好疼……」
  「还请婶母好好管一管,剩下不足的金额,我会代为清还,但仅只这一次,下回叔父再欠下赌债,就直接将他交给赌坊的人处置。」邢阜康不再纵容,若不把事情闹开,他们根本不会当一回事。
  话一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享叙堂,一干女眷只好把矛头指向邢东刍,把他骂得是狗血淋头。
  待邢阜康回到飞觞堂,天色都黑了,将东西清点完毕,初步估计距离一万两还相差甚远,但也只能代为垫上,不过仅只一次,下不为例,还让管事把这件事传到各房,做为警惕。
  「相公回来了。」韵娘已经让麻姑下去休息,一个人待在房内。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受气了?」因为等不到相公回来,她让玉梅和秀梅她们出去打听,大概知道一些状况。
  邢阜康微微一哂。「气倒是没有,只是累了。」
  「那我帮相公捏捏。」说着,韵娘便伸手为他按摩肩颈。
  他笑意更深。「多谢娘子。」
  「相公做得没错。」韵娘赞同他的作法。「若这回代为还清那些赌债,对当事人来说根本不痛不痒,一定还会再去赌,那可是个无底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身边的人都有切虏之痛,才会帮忙盯着,这才是釜底抽薪。」
  「娘子跟我有同样的想法。」他也是痛定思痛,才狠下心来。
  韵娘帮他按摩着太阳穴。「相公愈是隐忍,就愈是有人有恃无恐,何苦折腾自己呢?当然要让其他人分担,这才叫一家人。」还特地加重最后三个字。
  「为夫受教了。」邢阜康闭着眼皮,很享受妻子的服侍。
  她又按摩了一会儿才问:「听说四房那儿也出事了,后来是怎么处理的?真的是赵氏勾引四老爷吗?」
  邢阜康掀开眼帘,叹了口气。「无论真相如何,也已经死无对证,管事说赵氏的屍首还停在后院,我已经命人将她安葬,至少这是邢家唯一能为她做的。」
  「我总算明白相公的意思,在这座大宅院里头,真的有不少见不得光的事。」韵娘渐渐有这番体悟。
  他将站在身后的妻子拉到面前,面带忧虑。「你后悔了?」
  「后悔什么?」她嗔睨一眼。「我只会更庆幸相公一点都不像邢家人,你有一颗比他们善良高洁的心,应该引以为荣。」
  「娘子别再夸赞我了……」邢阜康不免窘迫。「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就算出身再不堪,我也是娘含辛茹苦怀胎十月、忍受屈辱生下来的,当然希望能帮她赢得一些尊重。」
  韵娘往他大腿上坐下。「相公能这么想,就比那些自以为身分比别人高尚的伪君子还要令人敬重。」
  「只要娘子这么认为就足够了。」他已经不会再去介意别人的看法,只要韵娘说他好,他就心满意足。
  她偎在相公胸前,更想要为邢阜康做点什么,想要好好地疼他,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么值得人爱。
  第二天中午,由于邢阜康和人有约,对方是身为「总商」的云家二爷,在两淮盐商当中,颇具影响力,两家还有着一层姻亲关系,所以必须出门一趟,正好给了韵娘机会。
  「……大奶奶要去修心园?」麻姑瞪大眼睛看着坐在镜奁前,重新梳理发髻的主子。「去那儿做什么?」
  韵娘将垂落在颊畔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自然是去见公爹……不!这么叫也不对,还是称呼一声二老爷好了。」关系真是复杂,不过为了打开相公的心结,势必得让两人见上一面不可,否则要拖到何年何月才能和解。
  「二老爷不会见大奶奶的。」她说。
  「总要试试看。」韵娘态度坚持。「不过只有咱们两个,人似乎太少了,你去把秀梅和玉梅叫来,要她们也一起去,多一点人,相公才不会担心我让人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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