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面之夫管严 第十四章

  闻言,堇芳倒抽一口凉气。「二奶奶已经知道了?」
  「有一天半夜,我偷偷跟着相公,看到他走进去了。」这件事一直让芝恩耿耿于怀,又不知该问谁。
  「既然二奶奶都知道了,奴婢也就不再隐瞒,确实跟过世的大太太有关,听说她就是投进……那口水井自尽的。」她不禁叹了口气。
  「那年大爷十二岁,二爷也才十岁,大姑娘更小,不过六岁,而兄弟俩也因为不想触景伤情,便命工匠把原本的耳房拆了,连那口水井用道墙围起来,并上了锁,不让任何人进去。」
  「才十岁……」芝恩心都拧紧了。
  堇芳不得不提醒主子。「二爷正式接管家里的生意之后,就郑重嘱咐过,不准任何人谈起大太太的死,二奶奶没事的话也别提。」
  「婆母她……真的是因为失节,才会投井自尽吗?」她想要确定。
  「奴婢也是听那些签了死契、在府里待了十几二十年的仆役私底下偷偷聊起,都说是正好被人撞见奸情,然后跑到太夫人跟前告状,当时大太太还矢口否认,不过看到的人言之凿凿,那名姓纪的帐房还因此被当场杖毙。」堇芳见四下无人,才敢跟主子说起这桩不可告人的往事。
  芝恩不免好奇。「是被谁撞见了?」
  「这个奴婢就没问了……」堇芳摇了摇头。「太夫人几乎守了一辈子的寡,独自扶养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长大成人,才得到一块御赐的贞节牌坊,想不到媳妇儿居然做出这等丑事来,原本就应该把她浸猪笼或是活活打死,而大太太也没脸见人,才会走上绝路了。」
  那么就是千真万确了,芝恩不禁遗憾又难过地忖道。
  「……二叔!二叔!」
  这时,谦儿着急的叫喊打断了主仆俩的对话。
  芝恩朝奔来的小小身影轻哂。「你二叔已经出门去了。」
  「已经出门了?」他满脸失望地喃道。「以前二叔出门之前,都会先把我叫来,当面叮咛一些事,怎么这次没有呢?害我等了好久……」虽然二叔很严格,但对自己来说,就像爹一样,没见到人,心情也跟着沮丧起来。
  她有些不忍。「多半是你二叔急着出门的关系,下次会记得的。」
  「那我回去了。」谦儿转身要走。
  「如果没事,不妨跟二婶去看你小姑姑……」芝恩不由得叫住他。「二婶还让人买了一些秤管糖和麻酥糖,可以一块吃。」
  谦儿回头瞪着她。「别以为用糖就能巴结我,我才不会上当。」
  「二婶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她不得不问。
  他稚气地哼道:「反正就是讨厌。」这个二婶不仅抢走了二叔,连小姑姑的心都向着她,自己才不会喜欢她。
  「就算讨厌也无妨,要不要一起来?」芝恩又邀他。
  觑了下芝恩,见她似乎真的很期待,而自己也很想吃糖,谦儿才勉为其难地回道:「好吧!就只待一会儿。」
  芝恩笑盈盈地点头。「那就走吧。」
  「奴婢去泡茶。」堇芳也伶俐地说。
  待芝恩和谦儿走进小跨院,就见亭玉坐在石椅上,两眼盯着摆在桌上的糖,一脸嘴馋,却没有动手拿来吃。
  「小姑姑。」谦儿跑上前唤道。
  亭玉见到侄子,马上护着桌上的糖。「不可以吃!」
  「原来小姑姑想要一个人独吞。」他孩子气地抗议。
  她不理谦儿,看着芝恩。「亭玉很乖……没有偷吃……」
  负责伺候的两个丫鬟解释。「大姑娘说要等二奶奶来才要吃。」
  「奴婢要大姑娘先吃没关系,她就是不肯,坚持要等二奶奶。」她们已经很清楚大姑娘有多喜欢二奶奶了。
  「要等二嫂一起吃……」她一脸傻笑,却说得很认真。
  芝恩摸了摸小姑的头。「二嫂知道亭玉最乖了,也分一些给谦儿好不好?」
  「你也要吃?」亭玉问着坐在对面的谦儿。
  谦儿瞥了芝恩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承认。「这么多的糖,小姑母一个人吃,可是会吃坏肚子的,我就帮你吃一些好了。」
  「好,一些给你吃……」亭玉大方地说。
  看着眼前这对姑侄像孩子似的吃得津津有味,芝恩不禁左右张望着,然后询问丫鬟。
  「张嬷嬷呢?怎么只有你们在这儿?」最近经常来小跨院,才注意到张嬷嬷经常不见人影。
  「张嬷嬷她……她……」其中一个丫鬟支支吾吾地说。
  「她、她上茅房去了。」要是说出偷懒的事,让张嬷嬷知道,准会令她们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只好随便编个理由。
  「嗯。」看她们心虚的表情,芝恩也猜得出是在说谎,因为已经好几次,不是说肚子痛,就是头痛,也未免太巧了,不过她并没有戳破,只是把张嬷嬷的事放在心上,等相公回来再请他定夺。
  亭玉拿了一块麻酥糖,跑到她面前,凑到芝恩嘴前。「二嫂也吃……」
  「好。」她张嘴咬住那块麻酥糖,顿时满嘴的黑芝麻香。
  「好不好吃?」亭玉歪着脑袋问道。
  芝恩一面嚼着,一面点头。「好吃。」
  闻言,亭玉又笑嘻嘻地坐回石桌旁,抓起一根枰管糖,伸到谦儿面前。
  「这个给你吃,很好吃……」
  谦儿开心地接过去。「谢谢小姑姑。」
  过了一会儿,堇芳将茶送来,芝恩便要她把预留的一些糖分给服侍小姑的丫鬟们,说是巴结也好,只是希望她们往后能多用点心来伺候大姑娘。
  在云景琛出门的这段日子,过得还算平静,除了照顾小姑和谦儿,芝恩决定每隔数日便走一趟宝善堂,虽然不用亲自照顾,但至少要来探望,也算是替相公尽孝,更是身为孙媳妇儿的她该做的。
  这天晌午,她在堇芳的陪同之下,来到太夫人的病榻前探视。
  八姑见主仆俩进房,便将老主子扶坐起来。「太夫人,您的孙媳妇儿真是孝顺,今天又来看您了……」
  「咿……唔……」太夫人歪着嘴巴,流着唾涎。
  芝恩走到床前,看着仍旧意识不清、有口难言的太夫人,询问八姑。「祖母这两天身子可好?」
  「还不是老样子,大夫也说这病是好不了了……」说着,八姑又让老主子躺下来。「只能过一天是一天。」
  她客气地回道:「要让你多费心了。」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八姑挑了下眉,瞅着面前身穿嫣红色袄裙的二奶奶,记得第一次见面,还看得出是个青涩生嫩的小丫头,才进门不过一个多月,每见到她一回,就像是蜕变一次,眉眼之间也多了几分成熟风韵,和小女人的娇媚,有了男人的滋润即使不一样。
  「虽然太夫人口不能言、神智不清,但奴婢伺候了三十多年,最清楚她想说些什么了,而太夫人最重视的便是女人的贞节,一女不事二夫,丈夫不在人世,也希望云家的媳妇儿守寡,若能够殉节更好,才能博得贞节烈妇的好名声……」
  八姑认为自己有资格代老主子训诫这个年纪尚轻的孙媳妇儿,让她严格遵守云家的规矩。
  「二奶奶听懂奴婢的意思吗?」
  没来由的,芝恩打了一个冷颤。「听懂了。」
  八姑大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架势。「二奶奶可别误会了,这些话不是奴婢说的,而是太夫人的意思。」
  「我明白。」她也不确定究竟在害怕什么,就是心里发毛。
  「二奶奶明白就好。」八姑看似卑微,实则傲慢地说。
  芝恩又待了一会儿才离开,当她步出宝善堂,那股寒意还在,不由得搓了搓手臂,但依旧无法消除。
  「二奶奶会冷吗?」堇芳觉得奇怪,都六月了,天气明明很暖和。
  「不是冷,只是……」她站在太阳底下,想要驱散心底的寒气。「我也说不太明白,就是觉得方才在里头好冷。」
  堇芳点了点头。「八成是屋里有病气,二奶奶可别染上,还是不要太常来探望得好。」
  「但不来又说不过去,往后多注意点就好。」芝恩不想让别人担心。
  主仆俩走在回肃雍堂的路上,因为实在没人可以商量,她忍不住问身边的婢女,也只有堇芳能够信任。
  「你想相公心里会不会还恨着他的娘?」
  「当然会恨了,就算再怎么隐瞒,外头的人只要有心打听,都会知道这件事,就连云家的亲戚也认为是种耻辱,所以二爷才会不准任何人提起。」堇芳说得头头是道。
  她沈吟一下。「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如果换做自己,宁可娘改嫁,也不要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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