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的干嘛又哭?”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他害她哭了的。
“我只是难过……”她低首,掌心抵着泪眼,“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他会那样……”
“我们先出去,你这样哭人家会以为是我害你哭的,到时我平白受冤,要收你冤枉好人费。”这个人开口闭口都是钱,他根本是铁公鸡、铁算盘吧?
他一定非常枢门。
“球球,姐姐先出去,晚点再来看你。”纤指插进笼缝中,碰了碰球球的小脚掌。
昏睡中的球球毫无动静。
她叹息了声,走在他前头。
纤细身子微微往前倾,像是承担了无数苦难,将所有的哀伤与悲恸一肩扛起,却没有人为她分担。
徐风紧抿着双唇,双手插 入外套口袋,默默跟着走出宠物医院。
路口就有家咖啡馆,目前营业中。
“我请你喝咖啡……你吃晚饭了吗?还是我请你吃饭,谢谢你相救。”楚翌莘指着咖啡馆抬头问。
“我说了我有收钱的,没有人情这回事。”他可不想听到她开口闭口谢谢来谢谢去的。
“救命之恩大过天,六千九另外算。”
嘴上说是要谢他的恩情,事实上是她逃避着不想回家。
她很习惯自己一个人独居,也习惯很少跟人说话,但在身心受创的这个时候,她竟无法忍受独处了,尤其球球不在,她一个倾诉的对象也没有就算是贱嘴的他可能又会将她惹毛,但都胜过一个人独处在曾发生过事情的屋子里。她上前,自动门开启。
她回身望向他,以眼神征询。
又圆又大的水阵透着楚楚可怜的气息,纤细的肩需要一点点的支撑力。
她很坚强,但这个时侯她渴望有一个人能扶她一把,只要一下就好,让她过了这个难熬的点,又可以挺起胸膛。
他看穿了她。
在思考之前,脚已往前迈。
“吃就吃。”他率先走进咖啡馆。
在背后的她,感激的眼眶微热。
咖啡馆内亦卖有简餐,徐风点了一客牛肉炖饭,楚翌莘没心情吃,只点了杯咖啡。
“我想请问,你怎么看出明培他……”她抿了下唇,斟酌字句,“看出他另有所图?”他曾经叮咛她要懂得防范,那时她还不知他的用心良苦,只觉得他莫名其妙,且明显就是针对程明培,还让她对他一度非常厌恶。
怎知,他说的竟是对的!
徐风喝了口水后才道:“他不前两天送你回家?在大门口,我刚好也回来,因为看到是你跟你男朋友,所以多看了两眼。他跟你搂搂抱抱,十八相送时,你看不到他的脸,那时他的表情就变了。”
“变怎样?”
“如果他是绿巨人浩克的话,他一定恨不得把你掐碎吧。”楚翌莘闻言,小脸苍白,热泪在眼眶打转。
“不准哭喔,我跟你讲。”徐风威胁,“你哭了我的场面会很难堪,等一下被误会怎么办?搞不好人家还以为我是你男朋友,我可没那么倒楣。”这咖啡馆就开在住家附近,虽说客人不多,但随便挑一个望过去就有可能是邻居或熟识,就怕哪个没长眼的跑来说些五四三。
当警车停在公寓前,大阵仗的冲上楼,将尚昏迷中的程明培带走,惊动了整问公寓。
他一回来,就被围在三楼平台上好奇打探的邻居给包围起来,七嘴八舌询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全回以三个字一一“不知道!”
“别问我!”
说人八卦可不是他的专业。
可他不说八卦,不代表邻居不会说八卦。
邻居聊起了楚翌莘的事,他因而晓得楚翌莘从小就在这间公寓出生、长大,七岁那年,全家外出游玩时在高速公路发生了场车祸,被个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撞伤的。
那场车祸,造成她父母双亡,而她也受了重伤,伤出院之后,就被舅舅接走,满二十后才把租出去的房子收回来,独居在此。
她念的是音乐系,主修小提琴,毕业之后就在家里开起小提琴教室,一对一指导,公寓里头有个八岁女孩也是她的学生。
她学生收得并不多,大概只有三、五个,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家里,只有倒垃圾时才见得到人。
她的挂号包裹特别多,都是送货员直接送上来,据悉,她所有的生活用品包括食物都是在网路上购买的。
她一人独居,陪伴她的只有一条狗,除了小提琴课的学生,没见过什么人来探望她。
邻居说着这些事时,语气多有感叹,一个长得漯漯亮亮的女孩子,年纪轻轻的,却跟退休的老人家一样,窝居在家,恐怕是因为从小失去双亲,又在亲戚家过得不好的阴影所造成的孤僻性子。
听完八卦的徐风想,这女人也太悲情了吧,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失了娘,男朋友又是恶狼,不过好在她是逢凶化吉的命格,才会屡屡化险为夷.
“我知道……”楚翌莘用力抹着泪,却怎么也抹不干净。“我……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徐风无奈抽了一把纸巾给她。
“随便你了。”
她哭她的,那他吃他的总行了吧。
再抬眼见她哭得双肩颤抖,却努力的不发出任何哭声来,纤弱的肩膀仿佛再也承受不住过多的伤痛。
她不过是个二十六岁的女孩啊。
一股莫名而来的心疼拧紧他的心。
他几乎是未经任何思考的起身坐来她身边的藤编椅子,大手扣上纤肩,手指轻拍了数下。
她抬首,另一只大手扣上她的后脑杓。
“你可以哭出来,”他微耸了下肩,“有什么难为情的我替你扛。”她似受到指引般,不自觉把脸埋进他的胸口,这动作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但他很快的就释然。
孤独的她此时此刻需要的是一个最安心的依靠,当心安时,才能尽情发泄伤痛的情绪。
当楚翌莘触及温暖的胸怀时,情绪更为崩溃,再也无法压抑哭声。
咖啡馆内的客人与服务生诧异的纷纷转过头来,朝他们投射好奇的视线,徐风尴尬的一笑,露出请他们多包涵的无奈浅笑。
他双手环绕纤肩,掌心温柔的磨蹭楚翌莘的后脑杓,他是专业的便利屋老板,啥事都会,安慰这种事怎可能做不来,然而,当他忍不住低头亲吻她的头顶时,他心中却是微骇了。
他怎么……怎么会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
这可不在“免费服务”的范围内呀!
瞪着发丝浓密的头顶,徐风自嘲地一笑。
承认吧,当她睁着一双灵动大眼,又羞?法又紧张的问他,她的样子可以吗时,他就注意起她来了。
尤其明明在心里打了九十分,却又故意说她勉强及格,她不仅不介意在心,还开怀朗笑时,他完全被那天真的笑靥给勾了魂去。
要不,他干嘛一直注意她的动向,连她男友……前男友……抱着她时,他心怀妒意地眯着眼想将那男的长相看得一清二楚,不料却是看到一张阴沉的脸色,故对他起了疑心。
这名女孩跟他一样都是孤身一人,都曾失去至亲,但若倒楣这种事可以比较的话,那么他的悲惨度与她相比真是不值一提了。
至少他健康平顺,他曾经被深深爱过,她唯一可靠的却只有一条狗。在感情方面她被打击的体无完肤,说实话,幸亏那条狗救下来了,要不他丝毫不意外哪天会突然发现她的屋子发出恶臭,人死在家里数天都无人闻问。
怀中的女孩未发现他的震惊,更未察觉他刚吻过她的发梢,抓着他胸口的衣衫,眼泪鼻涕全都抹上了。
楚翌莘哭了好一会儿,情绪才渐渐和缓,抽抽噎噎的离开他的怀抱,喃喃道谢与道歉。
“谢谢。”她擤了擤鼻,揉揉哭得红肿的眼,“一直……给你带来麻烦,刚刚也是……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不知怎了……谢谢你……”哭过的嗓音沙哑,很是破碎。
他低头拉开狼藉的衣服,抓起纸巾,趁她不注意时拭净。
“我说我有算钱的。”徐风撇了下嘴。
他最讨厌“谢谢”、“不好意思”、“对不起”这些让他觉得矫情的话语了。
它们会让他浑身过敏、起疹子,做啥都不对劲。
把金钱摆在前面,最好堵人嘴了。
“那是无价的,”红肿的水眸闪着坚定,“就算你开六万九,我也还不了这个人情。”一人一狗的性命何止六千九,这真是天大的便宜了。
舅妈从小就教育她,要自立自强,不要麻烦到任何人,她没有父母可以依靠,所以要学会独立自主,而她也很努力的不依赖任何人。
但她没想到她会引狼入室。
程明培并不爱她,他一开始的接近是另有图谋,一点一点的渗透到她的生活中,了解她的一切,晓得她的现况,全都是想从她这边“讨回”他的“公道”。
一想到他残忍绝情的话语,她忍不住浑身颤抖。
徐风拿了张湿纸巾给她抹脸,替她顺了顺被他揉乱的发后,回到对面的位子,动手吃起他已经冷掉的食物。
“那个男的,是为了钱威胁你的吗?”他好奇的问。
早知那个男的不安好心眼,但他还是希望自己是多心、是因为晚上光线太昏暗看错,那可能只是路灯在他脸上造成的阴影,所以才让人看起来特别的阴沉。
但他的观察从来没有错过。
真不知该讨厌还是赞赏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了。
“他……”一想到程明培,楚翌莘用力咬紧下唇,好一会儿才能说话,“他是来复仇的。”
“复仇?”徐风吃惊瞪眼,“你对他做了什么,让他恨你恨到想杀死你?”难道他小觑楚翌莘了,这女人看起来单纯有点阿呆的外表下,是个阴险毒辣的蛇女?
“我没有。”她慌忙摇头否认道,“是我小时候……我小时候发生车祸,肇事的是一名打瞌唾的货车司机,我爸妈在那场车祸中丧生,我也受了重伤住院……”这段过往徐风已经听邻居说起,但他仍有耐性的听她叙述,未打断。
“明培……程明培他是那位货车司机的儿子。”
“咦?”徐风吃惊的低喊了声。
“他怪我当年没死透,所以法官判定他父亲得支付高价的赔偿,害他父亲不仅坐牢还卖了房子偿债,他母亲离婚,而他则成了孤儿。”
“等等,这个……”
“我知道不是我的错。”她抬起头道,“但他觉得我拿着赔偿金过得很开心,他看得很忌妒,觉得我是靠毁了他们家才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他有病吧!”徐风不以为然的道,“怎不说他父亲毁了你的家?”根本是本末倒置。
“我知道他不应该把人生的错怪到我头上,谁要那几百万的赔偿金?若是再加个零能将我的爸妈换回来,我什么都愿意给他!”她低头呜咽。
“但这是……”
徐风蹙着眉,“你知道不是你的错就好。”他就怕她钻入死胡同,钻牛角尖爬不出来。
“嗯。”她点点头,擦擦鼻子,将眼眶的泪抹净。“你吃完了?”徐风盘中的食物已经全部用罄,正把刀叉排放在瓷盘上。
“嗯。”
“你还有想要吃什么吗?”楚翌莘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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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邻快滚开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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