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着倒茶的机会,沈雅馨小心翼翼地问:「总经理。」但孟煜城连理都不理她,她这才想起来昨天的协议。
「煜、城……」回想起昨天他「百般疼爱」的对待自己,她只好乖乖改口。
这个男人难道有双重性格吗?昨天晚上把她抢回他的高级公寓,啃得她连骨头渣都不剩,现在又是这副样子,谁能把昨晚那个狂野的男人,和现在这个面无表情的人联系在一起?
昨天的起因是她企图劝孟煜城和白婉鸣好好谈一谈,解开其中的误会,没想到惹得孟烦城不悦之余,又把她当灭火的点心吃乾抹净,末了还被迫答应凡是私下场合都不准叫他总经理,否则他就当没听到。
「嗯?」孟煜城看她一眼,手上继续批改文件。
「听宋秘书说,陶子平亲自跑去实验室操作实验,不过染出来的布料完全没办法看。」宋秘书的评论是勇气可嘉。
「然后?」
「听说白婉鸣自己掏腰包替花农垫上钱……」
孟煜城停下手,「谁告诉你的?」他可以肯定宋建东最多知道前者,后面这句肯定不是出自他口中。
「文烨然说的,他刚才来还你这个。」沈雅馨递给孟煜城一包面纸,好奇地问:「这个面纸很特别吗?他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直接丢掉。」孟煜城顿了顿又说:「以后他交给你的什么东西都直接丢掉。」这个混蛋文烨然,纯粹是为了找藉口与她说话才来的。
「啊?哦。」沈雅馨不解地看看纸巾,这两个人到底在打什么谜语?她怎么完全搞不懂呢。
「中午不要在公甬吃饭,早点把手上的事情完结,下午跟我去一个地方。」孟煜城吩咐着,重新又埋首在工作里,他不是不懂文烨然和沈雅馨的苦心,但是有些事情恐怕没有他们俩想的那么简单。
「去实验室吗?」
「不去。」
「那去哪里?」
「温泉。」
「可恶,你还笑!」沈雅馨转过身去不理孟煜城。
他说去温泉,再加上昨天晚上他的勇猛,她难免会想歪,谁知道这个地方叫文泉。
「我有笑吗?」孟煜城,挑眉,他可不记得有露出类似笑的表情。
「你脸上没笑,心里在笑。」她已经学会看他的表情了,当他的唇角微微放松时,就是他心情比较好的时候,这就意味着他在笑。
「好了,别闹别扭,下车。」
看沈雅馨还在噘嘴,翘起的樱唇明显在邀请他的亲吻,孟煜城当然也不会跟她客气,俯身过去深深一吻。
起初沈雅馨还呜呜地抗议,没一会就被孟煜城吻得全身酥软,老老实实地靠在他怀里。
「乖,快下车,除非你想在这里做。」她的味道太好,害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总在遇到她时崩盘。
她像是摇曳的罂粟,引得他一再沉醉,轻轻抚摸着她略略红肿的唇,他忍不住又在她颈间烙下一串吻。
「快下车、快下车。」
沈雅馨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她才不要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制造话题呢,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谁知道哪里会有摄影机正盯着他们。
这是一片小小的山谷,落脚处均是绿草红花,空气清新得出奇。
「这是什么地方?」沈雅馨好奇地问,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跟我走,别东张西望的。」孟煜城捉住她的手臂,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山谷尽头处是一座颇为老旧的宅院,潺潺的流水从院边不远处淌过,像条护城河似的保护着院子,还没走进宅院,已经闻到奇特的草药气息,还有不少人的欢声笑语。
沈雅馨拉着孟煜城快走几步,透过敞开的院门向里望去,一条条或丝麻或棉布的布料被紮成古怪的形状,有些正在被放进半人高的水缸里,有些则正在拆开晾晒,十几个人笑哈哈地在水缸和晾晒架之间跑动着,整理着晒好的布料。
「这里是什么地方?」
孟煜城指指牌子,沈雅馨这才注意到宅院门口挂着一块不起眼的木脾,写着文泉草木染。
「有没有听说过可以自己动手染布?」孟煜城拉她走进院门。
「听说过,这里就可以吗?」沈雅馨眼睛闪闪发亮,她早想亲自动手染一匹布看看了,她曾经在网上看到过别人染色的丝巾,飘逸而独具特色,全世界独一无二。
「对,这里的老板是我的朋友,你可以试试看。」孟煜城招手叫来一个年轻人,说:「告诉白老板,体验课程两人份。」白?沈雅馨现在对这个姓氏极为敏感,她疑问地看看孟煜城,这里难道和白氏有什么关系?
「没问题。」
年轻人笑着跑走,一会儿拿来两条灰色的围裙和几块布料,「喏,带上围裙,不要弄脏衣服,院边棚子里的缸都可以使用,每种的颜色和使用材料在旁边有标注,有问题随时可以问。」沈雅馨看着孟煜城套上围裙,微妙的不协调感让她笑弯了腰,有些人大概生来就是要身为王者的吧,不过他系围裙的动作却出乎她意料外的熟练而准确,像是重复过无数次。
「很奇怪吗?」孟煜城点点她额头,「嘉韵最狼狈的时期,几乎流失了全部技术士,我有小半年的时间都在工厂帮忙。」沈雅馨惊讶地瞪大眼睛,不太相信他也有落魄的时候,「你不怕会失败吗?」「我会失败?可能吗?」孟煜城傲气十足地回答,不过被围裙削弱了不少气势。
「你真的好棒。」沈雅馨佩服地看箸他。
她聪过他的傅说,如何单枪匹骂地杀入商场,让那些倚老卖老的人大吃一惊,但是他也不是神,没有依赖孟氏的帮肋,他凭藉的是自己的头脑和比别人多出几倍的努力,即使她此刻没有喜欢上他,也绝对会为他的魄力所折服吧?
孟煜城低笑,抬起她的下巴,「这句话你在别的时间也可以多说几次。」沈雅馨不解地看着他,猛然醒悟他的暗示,气得她丢给他一个白眼转身就走,她已经渐渐意识到,她那点力道对他构不成一丝伤害,既然明白这一点,她还是省着点力气好。
四处走着看着,她的注意力被周围的物品吸引,墙角下搭着竹棚,许多花花绿绿的染缸一字排开,这只缸上写着紫色紫草,旁边那只写着红色茜草,还有更多别的颜色的缸连成一片,十分奇妙。
她本以为这种地方会充斥着刺鼻的气味,实际上比起染坊,这里的气味更像中药铺,一口大大的锅子在院子一角,锅里翻滚着紫色的汁液,院子中间的竹架上晾晒着各色染好的布料,有些花样复杂得让她难以相信这是用手工的方式染出来的。
「这些布该怎么染?丢进缸里吗?」
突来的电话让盂煜城暂时无法帮她,他指指手机,走到院外去接听,沈雅馨只好自己想办法,可是摆弄了半天素色的布料,她也没明白该怎么操作。
一个活泼的女孩子路过,沈雅馨看到她胸口的卡片上写着栀子,便向她求助,「栀子小姐,能不能教教我?」「叫我栀子就好。」栀子笑着说:「你是第一次来吗?那先从最简单的染色开始吧。」等盂煜城回来时,沈雅馨正举着一块染成淡紫色的丝,困难地想晾在竹架上。
「我来。」孟煜城接过丝,一举手就挂得平平整整。
「个子高真好。」沈雅馨羡慕地说,然后眉飞色舞地开始讲方才染色的经过,「没想到染色还满复杂的,我做的这个步骤只是其中的一步,要把布料浸到染缸里二十分钟左右,再拿出来冲水。
那个叫栀子的女孩子说,这些染料和布都是提前处理好的,所以可以直接使用,若是从制染料开始的话,要花上不少的时间呢。」孟煜城点点头,替她抹去额头的汗水,看来她玩得很开心,「你染了几块布?」「三块,还有一块黄色和红色的,需要浸泡的时间更长一些。」「嗯,不过我们要先走了,法国设计师比预计的时间早来,明天就到,我要回公司安排一下。」「不会吧,那我的布怎么办?」沈雅馨为难地看着缸里的布料,她还没有弄完呢。
「我会让老板帮你弄好,然后替你寄到公司。」「喔,好吧。」公事要紧,她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她总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会突然带她到这个地方玩草木染?
回公司的路上,盂煜城终于开口。
「那是白氏印染的发源地,当年因为文泉的水很特别,白氏印染的祖先才选择在这里建立第一个染坊。」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宅院就是根源之地,更没想到他会主动带自己接近那些过去,沈雅馨小心注意着不要太过兴奋,她好喜欢他对她毫不掩饰,像是两个人合为一体,彼此没有秘密,「这样啊,怪不得你说老板姓白。」「文烨然已经告诉你白氏印染的衰败了?」
「嗯。」
「我再告诉你白氏衰败的原因。」孟煜城微微叹口气,「白氏的祖先坚持植物印染,所以后来的工业化印染对他们冲击极大,以植物为染料,很难控制住成品的颜色和明暗,往往每批布料的都有很大的色差,也极不利于大规模生产。」「喔……」沈雅馨听得一知半解,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大概意思应该是,传统手工业被规模化的工业所打败吧?
「当时嘉韵及时转型躲过一劫,白氏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自己的坚持,自然被市场所淘汰,所以从根本上来说,从我母亲那一代开始就奠定了白氏死亡的基础,之后的几十年都只不过是苟延残喘。」「那为什么他们向你求助的时候,你没有出手相救呢?」道个问题憋在她心里几天了,她怎么想都无法认同文烨然的解释。
「我帮他们担保,替他们拿下银行贷款,但是银行唯一的一个条件他们不能同意。」「什么条件?」
「利用贷款去购买设备,改变手工模式。」
沈雅馨低下头,原来白氏最终还是死于自己的固执,但是这个文泉草木染又是怎么回事?
「白氏最终破产,白婉鸣的父母去世之后这里被拍卖,白家次子独自来求我,他愿意交给我所有的染料秘方,只求我保住这块地。」那段往事不堪记忆,当年白家次子已年过半百,却要拖着病体向他这个年轻人求助,即便心冷如他也觉得着实不忍。
「那你帮他了吗?」
「我同意以个人名义借钱给他,但也只保住了这块地,白氏印染的牌子他还是无法使用,我建议他把这里改造成手工DIY俱乐部,吸引了不少年轻人加入。」虽然规模不大,至少还能维持生存,也让草木染的方式被更多人所熟知。
接受的基础是了解,了解的人越多,以后被更多的人接受的可能性就越大。
「那白婉鸣完全不知道这些吗?」沈雅馨替他不平,他对白家明明仁至义尽,白婉鸣却与他势同水火。
趁着等红灯的时间,孟煜城转头看着她,天色已晚,霓虹灯映照在车窗上,流光溢彩,这个小女人忿忿不平的神色全是因他而起,他不喜欢向人解释什么,有些事情就算解释,听在不同的人耳中也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说?
但是她不同,她会替他焦急、替他不公,在所有人都试图遗忘那段往事时,她仍想以自己的方式帮他化解,哦,他还忘记了文烨然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损友,要不是他多事地告诉她故事的开头,他又何必想让她了解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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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看上的秘书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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