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她的话一字字灌进--
「一会儿要入水,深吸一口气,吸--再吸--对,闭气!」
他照她所说的做,让胸肺胀满气,闭住,下一瞬只觉她双臂使劲儿,人已被倒拖着翻下长窗,坠进湖里。
入水声溅起后,苗沃萌发觉两耳再也听不到其它声响。
他坠得很深,应该说,他被拖到很深的湖中。
正发热发烫的身躯一入冰冷水下,肤孔猛地收缩,脑子里仍晕热晕热,脑门却一阵阵渗凉。
他不谙水性,但一臂搂他腰身的那名女子游得极快,只是他不知究竟还要多久才能换一口气,他胸臆绷得生疼,喉头麻痒,他死死咬牙,不确定还能撑多久。
终还是抑不下咳症。
身体忽热忽寒,他浑身一颤,气便冲喉而出。
然而不及咳出来,却先倒呛一大口湖水。
女子带他冲出湖面,在他深觉自己就要灭顶之际。
他倒呛,一时又没能咳出,气息完全堵塞住,神识几要被黑暗吞噬……
有人摆弄他的脸、他的颚,那人掐得他两颊生疼,他张着嘴,下一刻,大口、大口的温息便狠狠灌进。
他只觉喉中被冲得一开,堵在那儿的气终能宣泄,猛地便剧咳起来。
这一咳,才觉胸肺被鞭打过似的,火辣辣地痛。
「三爷,小声……他们来了,别出声!」哑嗓压成极轻的气音,在他耳边。跟着是她的手,怕他忍不住又要咳出,已密密掩住他的嘴,手心贴压他唇瓣。
眼盲,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自己半身尚在水中,且躺在一名女子怀里。
舫船欲泊近的这处「牛渚渡」,陆世平来过几回,跟湖东师叔公所居的「稚香渡」一祥,「牛渚渡」的湖边水上亦长着大片、大片的水芦苇,有着数也数不清的天然草穴。
水芦苇根根生得比人还高,那些草穴是极佳的藏身处。
她目测水距,确定自个儿洇泳能及,再来就是要快、狠、准!
落水要快。
狠狠往底下沉。将溅起的水声压到最小,即便最终仍惊动刘家那些护卫,也得尽力掩声、掩身、掩行。
最后锁准方向,不换气,直泅过去。
她知自己办得到,唯一担心的是苗三爷无法撑过。
但没撑过,失败了,至多是又落回刘家小姐手里,境况不会更糟。
所以值得一试。
幸得老天保佑,他真被她拖进水芦苇草丛中,而且他醒过来了。感谢老天……
下半身犹浸在浅水里,她满怀虔诚搂抱他,紧紧揽住,心口欢喜悸颤,随即听到不远处渡头上,刘家护卫们下船搜寻所引起的骚动。
有人张声嚷嚷--
「水里没找到吗?怎么可能?这儿也没有啊!」
「其它泊进渡头的小舟和篷船呢?大小姐交代了,每艘都得搜!」
有人又道:「要是真没找到,那肯定在水里,啧啧,咱瞧不妙啊不妙,闭气闭这么久那是绝无可能,八成两个都……嗝了。」
「说什么话?快找!大小姐要是发起火,你我都得吃不完、兜着走!」
「哼,就怕苗家『凤宝庄』知道他们家三爷没了,大小姐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刘家护卫们边说边搜,脚步声渐往水芦苇丛靠近。
陆世平一手紧覆苗沃萌的嘴,另一手则更用力抱住他。
他俊脸抵着她的颈窝,她的颊则紧贴他的额。
此时,她惊得不禁闭起眼眸,身子绷得轻轻发颤,几是把诸路神尊、满天神佛的名号全默念了遍。
「这么大片水芦苇,哪里搜得尽?再说,咱就不信他们能藏到这儿!算算这水距,还得一口气憋着不能换,太难啊!」
「你小声点儿,咱们就在这岸边的水芦苇丛里搜搜,底下浸水的地方便算了,总得做点事,也好交差啊!」
刘家护卫们无所获,在渡头边上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终于上舫船离去。
陆世平仍不敢轻举妄动,但不挪个地方实在不成。
两人皆已没透,半身还浸在水中,她尽管挺得住,但怀里的苗三爷……她不能不为他想。
「三爷……」她小声唤他,唇擦着他红耳。「我们往上爬一段,上了坡就不会浸水,那里的草穴干燥些。」
苗沃萌因她热息拂耳而颤栗,他无语,唇抿得死紧,随她踉踉跄跄往边上钻。
水芦苇生得既高又密,在里边挪移甚是费力。
当底下浅水变成潮湿泥土,再变成干燥泥地时,陆世平发觉他们已在水芦苇草丛连接岸头的边缘地带,遂停了下来。
跟在身后的苗沃萌不及止住,再加脚步不稳,人便朝她撞去。
陆世平轻呼了声,伸臂扶他已然不及,不过底下的泥土和草茎皆柔软,两人抱在一起倒卧,并未撞疼或跌疼。
她被他压在身下,他的脸再次埋在她颈窝,感觉他身躯细细颤抖,以为他是因浑身湿透而冷到发颤,她两手立即环住他,用力在他背部上下摩挲,徒劳无功地想摩挲出一些热意暖暖他的身。
「三爷,都快日落了,咱们再躲躲,天一黑,我……我就去借张小舟。」说是「借」,实则「偷」,此一时际,用偷的安全些,若开口借的话,怕刘家小姐私下作了安排,跟这儿的船家买通或悬赏苗沃萌与她,那就头疼了。
她低笑了声。「你别小瞧我,我很会撑船揺橹的,有了小舟,我送三爷回家,再想法子把小舟还回来,有借有还才是正道 啊……呃,三爷今儿个出事,都不知大爷、二爷那边急成什么祥了,你--唔、唔唔……」
她吃惊地瞪圆眸子,然瞪得再大,眼中除了他那双颤颤羽睫,什么都瞧不到。
她被吻住。
埋在她颈窝的俊脸忽而一抬,随即倾下吻住她唇瓣,如苍鹰扑兔,精准攫夺她的气息,吻掉她未竟的话语。
「三……唔……三爷……唔……」
不是不让他吻,而是情况委实诡异,她不过挣扎了下,他力气大得惊人,竟捧着她的脸固定住,无比急切地深吻她小口中每一寸,舌仿效她之前「欺负」他那样,很用力勾卷她的小舌。
他掌心热得不太寻常……事实上,他全身肤温都热得不太对劲。
啊!那、那撒在『甘露』琴上的药粉!
陆世平终于记起了。
她拽他下水,拖他来此,只怕他寒症并咳症会一发不可收拾,亦怕他和她俱要再次落进刘家小姐手中,惊惧之事太多,再加上他在舫船上犹能自持,竟险些忘记他药力入体,且药气正发。
还以为他全身涅透才冷得发颤,不想是春药之因。
被吻得舌根泛疼,他简直是想将她拆吞入康,她呜咽着,心头却滚烫起来。
原是近君情怯,心从浑沌而至清明,只因喜欢,而今动了欲念,受他撩拨,因她本就这祥、这祥喜欢他。
承接他粗蛮的吻,身子从里到外湿透,她本能地回应他,陷得如此之深。
直到……直到那硬物紧抵她下腹,隔着层层衣物磨蹭,他紧紧抱她,似身上着火了,灼得周身疼痛,必须不断蹭着她湿润身躯才能灭掉火源一般……她大惊,远扬的神智终于回航。
她喜欢他。喜欢亲他、碰触他、抱他,喜欢被他亲近拥抱。
但她心里是明白的,如他这祥骄傲的人,倘是着了道而纵情纵欲,没守住最后那关,待清醒之后不知要如何懊悔沉恨。 而她啊,她再怎么没脸没皮,还是有最后的骨气。
再怎么喜欢他,也绝不会趁这般机会占他便宜。
于是决心一下。于是心一横。
她捧稳他的脸,发狠咬他不断纠缠上来的唇舌,咬得那样使劲儿。
她咬伤他,尝到血的气味。
苗沃萌瞬间痛不可耐,身躯紧绷,他陡地扬脸粗喘,迷目略掀,神识仿佛清醒了些,但双臂仍缠住她没放。
两人额头相抵,鼻侧相贴,气息同祥灼烫,且相互交融。
他抱着她直喘气,口中尽是血腥昧,腰下热胀坚硬,他清楚感受到那股欲望火力,全然不受控制,就是傲挺着、敏感火热, 亟欲纡解……然此时心神略稳,他只觉无比羞辱,只想蜷缩起来,最好变成一颗蛹,藏在茧里,不用面对如此意志薄弱的自己。 他几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令自己放开怀中娇躯,但那个女人似乎洞悉他内心每一寸挣扎、每一下的思绪转折。
她抱紧他,让他的脸重新倚入她柔软颈窝。
她颈侧血脉充满生命力,勃勃跳动,他颤着唇,不禁噘嘴去亲了亲。
她畏痒般缩缩巧肩,轻笑了声。
揉着他的发,她低声劝慰--
「不打紧的,别慌,既不是你真正想要的、想做的,只要稳下心,稳稳地呼吸吐纳,就能抑下的。所以莫慌啊,我陪着你, 莫慌……」
【上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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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爷 上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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