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倒将军谁挨刀 第十八章

  「你——你——」他都快被她搅得气怔头晕了,极力抑下暴躁的怒气,努力放柔了声音,低声下气道:「好苏苏别闹了,我阮清风这一生从未喜欢过旁的女子,这颗心已是快被你给操揉碎了,哪还能分一星半点给他人呢?通房丫头之流不过是后院摆设,我答应你,若是你不许,我决计不去她们房里,我说到做到——」
  「很是不必!」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都快被气死了,更是觉得他娘的想哭。
  不是自己心甘情愿不要的,算个狗屁啊?说是纳在后院当摆设,摆设还能同他滚大床,赤体交叠,然后他再带着同人家肌肤相亲过的身子回来抱她,光想就令人作呕!
  「小刀!」他越发急了,怎么也弄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纠结通房丫头一事呢?
  那些真真不过是在她身子不便的时候,他偶尔憋不住的时候拿来泄一泄火,全天下的男人皆是如此行事,怎么到她这儿就成了滔天死罪?
  「不用再说了。」她看着他眸底的迷茫不解和忍耐之色,已是心凉如灰,想起这些时日来自己的抗拒、自省、苦苦挣扎,再到刚刚傻不可言的告白和狂喜接纳……她只觉自己根本是个天大的笑话。
  「小刀,你——想做什么?」他脸色变了,几是颤抖地低问,「我不准你后悔!你刚刚已经答允喜欢我了,你不能反悔——小刀,求……求你,别反悔好吗?」
  她的眼眶灼热刺痛难当,泪珠隐隐滚动,却仍是硬气地眨去了。
  「大将军,我要回西境。」
  「不准!」他心一痛,想也不想大吼道。
  「你可以以违抗军令私逃回西境的罪名砍我的头,但我还是要回家!」她夷然不惧地直视着他,眸色痛楚而坚决。
  「小刀……别这么对我,我们有话好好商量,若你实是不喜的话,那我不要通房也不要侍妾了,只要你留下来,只要不离开我,我什么都答允你。」终究是他不争气地软化了下来,俊美苍白的脸上满是恳求。
  她也不自禁地哭了,却是紧咬下唇一边哭一边摇头。「我不要你是被迫的,你若不是真心,日后便会怨我怪我。我只是直性子,不是大傻瓜,若是你终有一天真的因为这样而怨怪我不贤,怪我善妒,我还有活路走吗?」
  「不,不是这样的——」见她落泪,阮清风心疼欲死,可她的话字字砸在他的心上,却也令他神思微微恍惚了。
  真的不会吗?日后他真的不会怨怪她的专制独占,致使他连个小小红袖添香的乐趣都无,若是京城同为名门世子好友戏谵他府中有河东狮,说他畏妻如命,他也不会生起一丝丝怨她、恼她之情吗?
  见他怔忡迷惘,苏小刀心口好痛好痛。
  可,她却不能怨他,也恨不起他。
  她早该知道京城名门世家毕竟不是他们西境偏城小门小户那样,娶妻的多,纳妾的少,他的身分尊严和背景,拥有的就是一大套又一大套的东西,包括功名勋爵、娇妻美妾。
  他,本就不该是她的菜,她的人啊!
  苏小刀黯然地默默转身往军眷村方向走。
  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一回军眷村打点好包袱,苏小刀立刻独自快马加鞭地赶回西境。
  去时慢慢悠悠两个月,回程她披星戴月餐风宿露,只花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回到家门。
  看着熟悉的苏家大院,熟悉的木门,还有父亲那张惊喜又愕然的老脸,她憋了一整路的心痛酸涩苦楚,刹那间全爆发了……
  「阿爸……」她飞扑进父亲宽大的怀抱里,嚎啕大哭了起来。「我要嫁人……我、我要比武招亲……我要找一个最像阿爸最敦厚最老实的男人嫁了!」
  就让他,让她自己,都断了念想……
  这样就谁都不用委屈,不用妥协也不必犠牲……
  让他永远是大将军,她永远是他的属下,让他们一起并肩作战,一生一世都不必为对方心痛,只有忠心,只有祝福……
  苏小刀知道自己脑子不灵光,不聪明也不敏捷,可这已是她所能想得到的,最好的法子。
  是不是,就能像苏姐姐说的那样,相濡以沫,不如两忘于江湖?
  三天后,西境山神庙大广场,老苏家闺女儿要比武招亲啦!
  这消息一出,真是天崩地裂、地动山摇,整座阮家大营和西境城全都炸了锅了。
  老副帅和长孙先生惊疑不定,立刻就召苏铁头回营「共商大事」,可是旁敲侧击了大半天,又是好言相劝又是恫吓说尽,却只换来苏铁头越来越阴沉暴走的表情。
  「俺家的闺女儿终身大事不劳两位大人操心,俺自有主张。」苏铁头只要一想到女儿那日回来,满脸憔悴哀哀痛哭的模样,心都快碎了,对于某个阮姓混蛋早已是恨得牙痒痒,又岂能对亲阮派的老副将和长孙先生有好脸色?
  「可是侄女儿和大将军——」老副帅一阵尴尬,可想到主子爷平常的心思,只得硬着头皮劝道:「咳,总之这事儿得从长计议,是不是等大将军回来之后再商量?」
  「俺老苏家嫁闺女儿可不是军国大事,同大、将、军有何相干?」苏铁头哼哼。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闺女儿要招亲,除俺和俺闺女儿以外,谁管得着?」
  老副帅和长孙先生努力无果,只得趁苏铁头气呼呼告退之后,火速各自写了一封告急密信,绑在雪隼和海东青上头——两者是暗卫精心训练,比信鸽飞得快——各自放飞了出去。
  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是亡羊补牢了,等雪隼和海东青两天后神速飞抵京城,待大将军收到信后,自京城到西境催命急赶也得二十七八日方能到,只盼苏铁头会照正常婚聘程序走,要是心一横,搞个比武招亲当天直接送入洞房,那可就完了。
  老副帅和长孙先生病急乱投医之下,倒是又想出了另一个不甚光明磊落,但应该十分好用的法子,就是立下军令,当日大营全军戒备,不得有任何人告假出营,违者处一百军棍!
  可是三天后,在西境山神庙大广场,尽管没有半个大兵子来比武凑热闹,也因苏小刀素来在西境「威名赫赫」,致使西境青年没人敢娶这个母老虎,可是在苏铁头端出了娶闺女送六十六抬丰厚嫁妆的巨大诱因后,依然吸引了无数前来西境走镖经商和观光的镖客及江湖人士。
  这天,冬阳明媚,广场热闹。
  苏小刀坐在比武擂台对面的小看台上,支着下巴,面色木然地望着远方不知名方向。
  苏铁头和阿花婶在一旁见得心酸,面面相觑了一眼。
  「咳,老爷,真的要这样吗?」
  「俺闺女儿什么性子你也知道的,她说了就是要做,俺也不忍心阻止她呀。」
  苏铁头无比心酸,咬牙道:「要是让俺知道那个臭小子对俺女儿做了什么,这才害她突然这般想不开,俺就搞兵变!单枪匹马同他单挑!」
  阿花婶被口水呛到,兵变是用在这儿的吗老爷?
  眼看时辰已到,苏铁头重重咳了一声,嗓门轰隆隆地道:「比武招亲正式开始!」
  苏小刀如大梦初醒,回过神来,拍了拍衣袖大步走上台。
  「凡是品行纯良敦厚,发誓一辈子只娶一个老婆,沾染一下旁的女人就卵蛋烂光光,还能打得过俺家闺女儿苏小刀的男人,俺就把这六十六抬嫁妆和俺的宝贝闺女儿嫁给他,山神为证!」苏铁头目光如冷电,恶狠狠地扫视全场。
  一个个小兔崽子皮都给俺绷紧一点!
  苏铁头的话后半段十分诱人,可前半段却活生生吓坏了不少人,刹那间不少男人打退堂鼓,并纷纷交头接耳连声抱怨起来。
  「这也太严苛了!」
  「是啊是啊,我们行走江湖总有个不小心逢场作戏的,要是一碰女人就——咳咳,那还得了?」
  「这是不是在整人哪?」
  「老苏家的闺女儿真想嫁人吗?这条件一开,天下还有哪个男人敢娶呀?」
  眼看着底下看热闹的人潮汹涌,上台的却没半个,只有苏小刀消瘦的身影孤伶伶地伫立在上头,令苏铁头和阿花婶瞧得越发鼻酸心痛。
  「我来!」
  就在此时,一个低沉沙哑的嗓音划破长空,霎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吸引了过去。
  苏小刀不敢置信地瞪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自马上踉跄跃下,原本俊美无俦富贵风流的模样已被风尘仆仆的狼狈取代,可一双凤眸却炽热明亮,紧紧地望着她。
  大……大将军……他怎么……怎么会……
  「我把军务交给戴誉,随后紧追了你回来,赶路的时候淋了夜雨病了一场,浑浑噩噩了两天,烧未退能下床便继续上了马急驰而归,刚刚入城便听到你要比武招亲。」
  他风尘满面,憔悴难当,脚下虚浮却是坚定地一步一步走上台,走向她,瘠哑的声音里盛满浓得化不开的深情温柔及悔愧。
  「小刀,对不起,我回来迟了,我教你伤心了……」
  她呆呆地望着他,他俊脸苍白消瘦得不成样,却还是对着她笑得好温暖好宠溺,眼眶蓦然模糊成了一片。
  「小刀,你不在,我此生再无味,亦不过是行屍走肉罢了。」
  泪水滚滚滑落了下来,她无法言语,不能动弹。
  「你已占满我的心,我眼里再无旁人,那侍妾通房,于我也不过是草木石头,别说碰上一碰,就连看上一眼,于你我之情都是一种亵渎。」他终于来到她面前,目光诚挚而祈求,满怀深情地一字一句道:「所以我真真正正想明白了,我阮清风此生只要你一人,也只会爱你一人,心甘情愿,天地为证。小刀,你可信我吗?」
  苏小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脑子心底又喜又酸又苦又甜地乱成一团。作梦都没想过,竟会有这一天,他亲口告诉她,他心甘情愿,一生只要她,也会一生只爱她……
  「可是……我很凶,而且我会当真的,要是你以后敢对不起我,我真的真的会把你……」
  她哭了,呜咽而凶巴巴地道:「去势!」
  阮清风的眼神深情温柔,却仍是不自禁被她逗笑了,宠溺至深地笑叹。「哎,好妹妹,不会有那一天的。我保证,我全身上下都是你的,后半生的幸福和下半身的性福也全都是你的。这样你可以信我了吗?你可愿意嫁我了吗?」
  「阿爸,奶娘,还有你你你……你们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吧?你们统统都是我苏小刀的证人。」她喜极而泣,却不忘环顾四周,一一点出来作证。
  「要是往后阮清风欺负我,说假话,违了誓言——」
  「我们就帮你把大将军去势!」全场轰然大笑应道。
  她小脸难得地红透了。
  怎么……怎么说得这么直接啊……
  「小刀,大家可都作证了。」没想到被威胁的某人却笑得恁般开心欢快,一把将她紧紧揽入怀中,仿佛一生一世再也不肯稍稍放开手了。
  「现在,好妹妹,你能答应嫁给我了吗?」
  「……随便啦。」她咕哝,小脸蛋深深埋进他的怀里。
  哎哟,羞死人了……
  半个月后,苏铁头在宝贝闺女儿成婚的前一天晚上,神秘兮兮地拿了块四四方方的小东西到女儿房里献宝。
  「闺女儿呀,这是你阿娘临终前,说以后要留给你做压箱底嫁妆的,她说是当年你姥姥在逃难时塞给她的传家宝,现在阿爸可交到你手头上啦,得好好收着喔!」
  苏小刀满眼惊奇地接过那只温温润润的小东西,翻来覆去看着上头刻的看也看不懂的字体,赞叹连连。
  「阿爸,这好像印章啊,可比寻常印章大多了,这玉是好玉吧?」
  「俺也不太清楚,这摸起来滑不溜手的,又是金黄金黄的,像玉又像金子,肯定是好货。」苏铁头笑咪咪道:「俺女婿出身富贵名门世家,眼光好,以后你再拿出来给他鉴定鉴定,说不定值上好一大笔银子呢!」
  「没错没错,明儿洞房的时候就拿给他看。」苏小刀也乐呵呵地道。
  父女二人真是白丁到斗大的字不识几担,浑然不知那印章上头小篆字刻的便是——
  皇、帝、密、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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