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俊神医 第一章

  夜凉如水,星子闪耀天际,天地间一片静谧,连夜行返家的人脚步都不自觉变得小心翼翼,深怕惊扰寂静的夜。
  黑夜笼罩圣心医馆,令这座全京城最大的医馆兼药舖深陷无声的沉静中。
  突然,医馆的後门被打开,一名做小厮打扮的孔武有力男子拖拽着瘦小的瘸腿男人,嘴里一边谩骂瘸腿男人,一边将他抛到屋外。
  「请你大发慈悲,救救我吧!」瘸腿男人跪坐在地上,不断的磕头。
  「就说了,我们不治!」小厮将一袋钱丢到瘸腿男人的旁边,冷冷的睨了他一眼,「把你带来的钱拿走,另外,我们馆主还不忘准备一点路费给你,你该要好好感谢了。」
  「拜托!我不要钱,只要治好我的腿!」瘸腿男人哭了出来。
  小厮哼了一声,迅速转身,毫不在乎的将木门关起,把瘸腿男人丢弃在屋外,任由他如何哭喊都无动於衷。
  顷刻,一名穿着黑色袍服,领口滚红边的高大男子缓缓的从黑暗中走出来,朦胧的月色隐蔽他的面容,让瘸腿男人一时之间看不清楚。
  陌生的高大男子悄无声息的走到瘸腿男人的身旁,蹲下身躯,没有知会一声,抓起瘸腿男人的手搭脉,接着又拉起他的裤管,点了火摺子,照亮受伤的部位,仔细的看着。
  「你到底是谁?别随便碰触我的伤口!」瘸腿男人被陌生人的莫名举动吓到,既惊恐又紧张,想要踢腿反抗,却因为脚痛而无法挣脱,只好挥手欲打掉男子碰触自己伤口的手。
  这时,瘸腿男人才发现来者是一名黑眉斜飞入鬓,眼眸深如浓墨,年约二、三十岁的小伙子。
  「我是能救你的人。」高大男子一把抓握住瘸腿男人的手腕,口吻万分坚定,说完话後才放开。
  「你说你能救我?」瘸腿男人一脸诧异,他的伤口连号称京城第一大医馆的圣心医馆都说没救了,而眼前这毛头小子竟然说他有法子。
  「废话别多说,立刻跟我走。」陌生的高大男子口吻里没有任何迟疑,熄了火摺子,随即站起身,顺了顺身上的衣袍。
  「咦?走去哪?」瘸腿男人依旧坐在原地不动。
  「你不想治好伤口?」高大男子的声音清冷,令人不寒而栗,却又意外的带着神奇魔力。
  瘸腿男人听了,不禁怔了一下,点头如捣蒜。「想,我想。」
  「既然想,就带上钱袋跟我走。」高大男子丢了一根被遗弃在路边的木条给瘸腿男人充当拐杖,双手负在身後,头也不回的往黑暗缓步而行。
  试一下总比像无赖一般坐在地上向不愿意医治我的圣心医馆耍赖还要好吧!心念一动,瘸腿男人深怕跟丢了,赶紧拄着木条,一跛一跛的跟上去。
  他们通过京城夜间开放的检查哨,出了城门,再往西徒步约半个时辰,不知不觉间,竟来到连白天看了都让人寒毛直立的乱葬岗。
  「大……大夫,你到底要带我到哪?」瘸腿男人一口气提在喉头,全身进入警戒状态。
  「就在前面不远处。」高大男子连头也不回,凉凉的开口,脚步却不曾停下,连半刻都没有迟疑的进入乱葬岗。
  瘸腿男人看了看身旁的凌乱墓碑,又看向十步之遥的男子,估计连走回头路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往前走去。
  黑夜,透露一丝不寻常的诡谲气氛,宛如一颗小石落入平静大湖,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繁花盛开的八月天,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南朝京城里,平日就已热闹纷华,而艳阳高照的今日,因为一场众所瞩目的联姻,让天子脚下的京城沸腾得犹如滚动的热水,万头钻动,好不热闹。
  宫中太医之首唐元的府邸热闹喧腾,宾客熙熙攘攘,几乎要踏破唐府的大门门槛,屋外炮竹声响彻天际,就连并肩站着说话都得要声嘶力竭。
  今天是唐元的长子唐保康迎娶圣心医馆馆主的爱女之日,两家从众人有记忆以来,就是出了名的百年医药世家,如今两家终於联姻,成了今年京城一大脍炙人口的喜事。
  平日严肃的唐元今天眉开眼笑,应对汹涌而至、前来道贺的朝廷官员和皇亲国戚,以及药材商,双手拱了一个半时辰都没能放下。
  唐家历代皆是医药世家,举凡唐家的男人都是大夫出身,甚至在唐艳艳的亲爹──唐元这一代,他不仅官拜御医之首,儿子唐保康也在三年前考上医官,一路走来,虽不到平步青云的地步,却也堪称顺遂。
  唐元膝下除了儿子外,尚有芳龄十八的爱女唐艳艳,打小唐元对她的疼爱就没少过,养成她的个性活泼开朗、毫无心机,是一名天真无邪却不识人心险恶的热心丫头,所以唐元对她过分的古道热肠真是伤透脑筋。
  就像今日,唐府的中庭摆了五十几张圆桌,奴仆们忙里忙外,向来爱热闹的唐艳艳也跟着丫鬟春晓挤到唐府的大门前,与观礼的群众一起引颈期盼新郎官领着新娘出现。
  「小姐,你瞧,少爷骑着马,带少夫人进门了。」春晓指着前方大队人马纷沓而来,开心得手舞足蹈。
  「我看见了!这真是太好了!」唐艳艳笑逐颜开。
  老实说,她十分期盼薛娉婷成为她大嫂的这一刻,除了两人是多年好友以外,薛娉婷进门後,终於可以代替她陪母亲谈天说地,以及一个月两次的上山礼佛,换言之,她总算能开始进行筹画了半年有余的惊天计画。
  看着唐保康牵起薛娉婷的手步下轿子,并於大厅完成所有的仪式,唐艳艳趁着大哥安置好新娘,步出新房,到中庭与观礼人群喝酒、吃饭时,推开新房的门,走向端坐在床沿的薛娉婷。
  「娉婷姊……不,我应该要唤你一声大嫂了。」吐了吐粉舌,她一双灵动的大眼在房里转了一圈,接着取过圆凳,坐在薛娉婷的面前。
  「是艳艳吗?」盖着红盖头的薛娉婷嗓音十分清柔。
  「是我没错……啊!我终於把大嫂盼来了。」唐艳艳抓住薛娉婷的手,一点都不想放开。
  「怎麽?这麽高兴我入唐家门?」薛娉婷淡淡的笑了,「我现在已经是唐家少夫人了,不能再同你兴致一起就外出逛逛。」
  薛娉婷打从七岁起便与小两岁的唐艳艳玩在一起,因为两家人都投身医药,又因为长辈们安排薛家大小姐与唐家大少爷的婚事,所以两家人来往频繁,她们的感情也比亲姊妹还浓。
  「我当然知道你已经嫁为人妇,所以不能随意走动,我来是因为有事相求。」唐艳艳的口吻里带着满满喜悦。
  「哦?若我做得到,一定会帮你做全。」薛娉婷掀开红盖头,望着唐艳艳。
  过去只要唐艳艳有事求她,她总会毫不考虑的答应。
  「我就知道大嫂对我最好了。」唐艳艳亲昵的摇着薛娉婷的手,就说她最喜欢的就是新进门的大嫂。
  「别谄媚了,你想要我替你做什麽事?」薛娉婷佯装没好气的睨着她。
  「希望大嫂能照顾好爹娘,尤其是娘每个月都要上山礼佛两次,就劳烦你陪伴她了。」
  「既然嫁入唐家,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薛娉婷要唐艳艳放心,但是怎麽想都觉得奇怪,偏着头,直瞅着她,「只是往後每个月两次的礼佛你都不去吗?不然怎麽会特地跑来房里交代我这些?」
  「我……我去得有些腻了,既然有大嫂陪同娘,那我少说可以休息三、四个月再去。」唐艳艳的眼底闪过一丝愧疚,不过很快又绽开笑颜。「唉,不说这些了,我瞧大嫂还得在新房里枯坐好些时辰,我来同大嫂说一件昨晚从爹口中听到的事情好了。」
  瞧见唐艳艳一脸雀跃的模样,薛娉婷就知道她想说啥了。
  「该不会又跟那名活神仙有关系吧?」
  薛娉婷与唐艳艳十多年的好交情不是白费,她深知唐艳艳自小就对医学方面非常感兴趣,也从背诵医书、默念人体一百八十个穴位展现过人医学天赋,只可惜唐家的医术传子不传女,唐家女子基本上只要学会识字、背诵四书五经即可,关於医学方面的事情,她们无权过问。
  但唐艳艳与历来的唐家女生不一样,她对医学充满了强烈的学习慾望,私下也买了不少医学书籍研究,至於女子该会的刺绣、下厨、纳鞋之类的活儿,她一窍不通,让唐元和唐夫人烦恼不已,深怕她不只会坏了唐家的家规,可能将来嫁人後会被夫家嫌弃。
  可是两老又私心的不想抹杀女儿的兴趣,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期盼有一天女儿能放弃习医,好好学习女子该会的技能。
  只可惜唐艳艳年纪渐长,对医学的兴趣不减反增,成天拉着父兄询问太医局今日又治了什麽病,甚至只要谈起近两年突然出现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活神仙便满心崇拜和雀跃,只差没拿纸笔记录下来。
  「大嫂,你真懂我,我要说的,的确是活神仙的最新消息。」每每说到她口中的活神仙时,唐艳艳总会管不住自己高高扬起的嘴角。「爹说,昨日中午在白虎大街上有一名年约五十的男人,一脸欣喜的说他两个月前摔落山谷,大拇指粗的树枝插入左膝盖下方两寸的位置,一开始还以为没什麽,只将树枝拔出来,随便敷药就完事,没想到口子却越来越大,甚至流脓。」她的表情夸张,说得活灵活现,彷佛当时就在现场。
  「天啊!怎麽会这样?」薛娉婷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我猜想应该是树枝的细屑留在伤口里,没有清理乾净,导致伤口迟迟不见好转,甚至开始化脓、发炎。我听爹说,他痛得前往京城某间医馆,却被医馆的人赶了出来,直说他的伤治不好,要他别妨碍他们营业,另请高明。虽然爹没明说,但我知道讲的就是圣心医馆……啊!对不起,我……」唐艳艳意识到说错话,真想赏自己几个巴掌。
  号称京城第一大的圣心医馆因为名气响亮,求诊的病患多如过江之鲫,他们忙着招呼拥千金求诊的权贵都来不及,怎麽还有时间照顾贫穷又罹患顽疾的病患?因此趁着月黑风高,由後门一脚踢开他们是时有所闻的。
  而那些被迫离开的病人,绝大部分忌惮圣心医馆的财大气粗,以及与朝廷的友好关系,通常拿了医馆给的路费就悻悻然离开,幸运的人会遇上其他大夫细心医治,倒楣的人则回家等死,令人不胜唏嘘。
  虽然这些恶劣行径是京城医者们不言传的秘密,但是唐艳艳当着薛娉婷的面诋毁圣心医馆实在非常不应该。
  「没关系的,这件事我心底也有数,你毋需道歉。」薛娉婷当然晓得爹亲和兄长背地里做了什麽坏事,也十分不认同爹亲的所作所为,想尽办法规劝,却得不到效果,只能沉默以对。
  唐艳艳瞧她没有动怒,才放心的继续说下去,「据男人说,他被赶出医馆後,一名穿着黑色袍服的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告诉他,如果想活命就跟他走,不料两人出了城後竟来到乱葬岗,进入一间被凌乱墓碑围绕的草屋内,接着黑衣男子居然用一根银针插入他的伤处,再将口子的脓挤出来,隔日一早,还丢了两天份药包给他,要他把那些药喝完便可痊癒。」
  「只用一根银针和两日汤药,就医好了我家医馆拒绝医治的伤?」薛娉婷万分讶异。
  「真的很神奇吧?」唐艳艳兴奋异常,「那人说黑衣男子同他收取医馆给他的三成路费,之後便消失在乱葬岗中……你说,这真的是活神仙,对吧?」
  「的确很神奇,但那名活神仙的行踪总是飘忽不定呢……」
  「是啊!爹说了,那名男人试着再找活神仙,一连十多天都躲在草屋里等人,总算在第十三天看见他摸黑带人至此医病,没想到活神仙在治好病人後,竟一路往城南的麒麟山走去,进入一间竹子盖成的房子。男人怕自己走不出麒麟山,便在沿途留下记号,接着按原路折返,打算隔天一早登门道谢,没想到隔日再上山,记号仍在,也看到竹屋就在不远处,但是怎麽都走不到,之後就算再回乱葬岗等待,也等不到活神仙了……」
  麒麟山位於京城南方,是环绕京城四大山的其中一座,虽然不高,徒步攻顶,慢则四个时辰,脚力好的人甚至只需要一个时辰,但山间怪石林立,草木遮天蔽日,据说山里还有一泓杀人沼泽,凡是见过沼泽的人,一千个只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所以一讲到麒麟山,总是会让人内心一怵。
  「麒麟山果然像活神仙会住的地方。」薛娉婷偏着头,猜测道,「但我想,他会不会也懂五行八卦,在他的住所附近布阵呢?」
  「大嫂果然同我猜的一样,活神仙是故意布阵,让人找不到他。」唐艳艳点头,表示赞同薛娉婷的话。
  「只是他有这麽好的医术,为什麽还要藏匿呢?」薛娉婷认为活神仙的医术既然如此高明,就该出山悬壶济世,而非搞这招神龙见首不见尾才是。
  「也许活神仙有自己的考量。」唐艳艳可是把活神仙当仙人一般崇敬,才舍不得说任何责怪他独善其身的话。「至於其中原由,待我问过就可知一二。」她继而浅勾嘴角,低下头,悄声自言自语。
  「艳艳,你说什麽?我怎麽听不明白?」薛娉婷睨着唐艳艳,发出疑问。
  唐艳艳赶紧抬起头,陪笑的说:「没什麽!我想我该出去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薛娉婷蹙起眉头,但也只能点头,看着唐艳艳起身,离开新房,却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忧心忡忡。
  在薛娉婷入府七日後,终於了解唐艳艳当日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唐艳艳在那天清晨,留下一封信,表明要去麒麟山找活神仙习医,就离家出走了。
  又累又渴,想躺在澡桶里泡澡,这是刚离家出走的唐艳艳现在的心情写照。
  她昨晚换上几天前从府邸小厮房里偷来的男装,带了几套换洗衣物和一袋银子,还偷了唐元备用的针灸盒,以及一大包自己制作的蜜汁豆干,就由家中後门悄悄溜出来。
  她先投宿在京城的一间小客栈,一早吃饱喝足,买了几块大饼,便通过京城南侧检查哨,徒步来到麒麟山山脚下。
  她仔细找了找,果然在麒麟山唯一一条开垦山路的入口处看见左侧树干上用利器画出的「×」形状,再往上走十步,又见一模一样的图案,顿时犹如吃了定心丸,觉得自己只要顺着瘸腿男人留下的记号找去,应该可以看见活神仙的住所。
  至於竹屋前是否布阵,那也是之後再来担心的事情。
  一刻。
  两刻。
  四个时辰。
  六个时辰。
  眼看夕阳西下,她几乎看不到自己的十根指头,才猛然发现大事不妙。
  她都走了六个时辰,早就疲惫不堪,当意识到天已经黑了,要赶紧下山时,却赫然发现自己找不到当初上山时所见到的记号,心中凛然。
  「一定是哪个弯拐错了,还是哪个记号漏看了,所以才找不到回去的路……」唐艳艳银牙咬唇,慌乱不已。
  入夜的山间温度骤然下降,冷得她直打哆嗦,就在泪珠即将滚落眼角之际,发现不远处有座山洞,看来今天也只能硬着头皮在漆黑的山洞里度过一晚。
  不知不觉间,月华已经笼罩整座山林,唐艳艳小心翼翼的进入山洞,藉着洞穴外洒落的月光往深处走。
  待眼睛越来越适应黑暗,她发现山洞内不像有野兽踪迹,正要松了一口气,不期然的,耳朵听到虚弱的呼喊声。
  「热……唔……」
  「是谁?谁在里面?」唐艳艳内心一怵,鼓起勇气,朝里头大喊。
  山洞里依旧断断续续传来呼吸声,她猜想里头应当是有受伤或生病的人,赶紧上前查看。
  往前走没几步,她便瞧见一名年约五十岁的男子躺在泥地上,身边还散落一只竹笼、柴火和一把火摺子,想必是一位樵夫。
  唐艳艳再定睛一看,只见男子难受的闭上双眼,左大腿有三道中间长、两侧短,皮肤黏着衣物往外翻的深浅不一伤口,正汩汩流出血液。
  她由伤口的模样,猜测这三道见骨的口子应当是猛兽抓伤所致。
  「大叔,你千万别睡着!要保持清醒!」她大喊,企图拉回男子飘忽的心神。
  「救我……救我……」男子听到唐艳艳的声音,颤巍巍的张开双眼,乾渴的喉咙好不容易发出求救声音。
  「大叔,放心,你一定可以得救的。」唐艳艳好声安慰男子,接着拿起他遗落在地上的火摺子和柴火,顺利生起火来,才从包袱里拿出针灸盒。
  她先撕下衣摆布料,压盖在男子的伤口上,用力压住,想帮助口子止血。
  虽然她读过不少医书,却无实战经验,瞧见男子的脚上全是血迹,说不慌张是骗人的。
  不过她想起爹说过的话,身为医者,首要的便是镇静,绝对不能让患者发现医者有一丝动摇,所以她很努力的克制自己的神情。
  可是当她瞧见红色血液瞬间染红她的衣摆,完全没有止住的迹象时,不禁有些慌乱。
  她搭着男子的脉搏,却只感到虚浮,若不赶紧让男子止血,可能撑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就一命呜呼。
  绝对不能放弃!唐艳艳咬着唇,这般告诉自己。
  她改将布条绑在男子伤口的上方,也就是较靠近心脏的位置,另一只手取出银针,在男子的鱼际、尺泽、大陵、涌泉等可以有效止血的穴位施针,以期得到止血的功效。
  但是她能做的都做全,却只能无助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沾满黏稠血液,泪珠一滴又一滴毫无预警的滚落,打在她的手背上。
  「大叔,我一定会救你!你一定会没事的!」唐艳艳一边哽咽的对男子信心喊话,一边着急的施针,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逐渐失去意识。
  「人还没死,哭哭啼啼做什麽?」突然,山洞外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唐艳艳讶异的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月光洒落在一道穿得墨黑的身影上,她还来不及开口,那人便犹如鬼魅,行动敏捷的来到她身边,蹲下身子。
  这时,她才得以在火光的映照下,看清楚来人的面貌。
  这人年约二、三十岁,黑眉耸天,墨染眼眸在探手搭男子的脉搏时微眯,高挺鼻梁下的薄唇在放下男子的手腕,眼神扫过唐艳艳替男子施的针时,扬起似笑非笑的慵懒弧度。
  「小姑娘,这针是你施的?」独孤逢低沉的嗓音带着疲懒,完全不见一丝情况危急而起的慌忙。
  「是。」唐艳艳点头,手却依然不敢离开银针,在生死一瞬间之际,她忘记自己正穿着男装,因此对方称她小姑娘,她不疑有他的点头称是。
  果然是女孩。独孤逢挑起眉头,暗忖着。
  再看向唐艳艳,他心底忍不住啧啧两声,别说他对男女体格先天不同有诸多研究,光是看见过分肥大的男子装束穿在纤细的她身上,虽然腰肢用布帛紧紧缠了好几圈後,再将衣服往外拉,企图制造水桶腰的错觉,黑发也用发带束起,至於胸前,他不晓得是天生袖珍还是後天用布缠住,目前看起来是平坦一片,但从衣袍里露出的纤纤手肘,以及十根白嫩的葱指,怎麽看都像一名养在家中娇宠的女子无误。
  「就算你用银针插满他全身,一样是没用的。」独孤逢毫不客气的指正唐艳艳的做法犹如螳臂挡车,一点效用都没有。
  「咦?」唐艳艳微微愣住。
  「愣在这里干嘛?把手放开,去捡一根中指宽的树枝过来。」独孤逢接手她手边的工作,命令她动起来做事。
  他的声音有种让人无法反抗的魔力,唐艳艳点头如捣蒜,赶紧在散落一地的柴火里寻找适合的树枝。
  在找树枝时,她的眼角余光瞥见黑衣男子松开她方才绑在中年男子腿上的布条,随即更用力的重新系在伤口上方,动作流利,态度从容,让她一时之间看傻了。
  「愣在那里干嘛?把树枝拿来。」独孤逢的口吻虽轻,却带着威严。
  二愣子般的唐艳艳心里一惊,连连点了好几个头,赶紧将树枝交给他。
  他把树枝穿过系在中年男子脚上的布条,接着用力旋转,让布条紧紧的、几乎要陷入肉里般缠住患肢,血液虽然不像方才那般奔腾狂泄,却还是继续滴流。
  「你接着做。」独孤逢毫不客气的抓起唐艳艳的手,放在树枝上,要她继续施力。
  「我做?那你呢?」唐艳艳愣愣的问,刚才好不容易放下悬在半空中的心,现在再次显得慌乱,深怕他忽然消失,留下她和重伤病患。
  「你只管做自己的。」独孤逢站起身,脚步飞快的步出山洞,消失在黑暗中。
  「喂!你去哪?别丢下我和大叔呀!」唐艳艳对着洞口大喊,只不过男子置若罔闻,头也不回的离开。
  虽然感到慌张,她却不敢放手,只能乖乖的待在原地,不停的大喊着要他回来,同时帮中年男子止血。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唐艳艳终於看见黑衣男子出现在洞口,才放心的笑了。
  「你去哪?怎麽这麽久才回来?」她咬着唇,气他竟然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就丢下她与大叔离开,害她以为大叔的命就要毁在她手里。
  「出去找东西。」独孤逢背对着唐艳艳,边说话边撕着手上沾了泥土的不明东西。
  「瞧你连火把都没拿就跑出山洞,难道你不怕在山里迷失方向?」唐艳艳才刚经历山中迷路的险境,对於夜晚的山林害怕极了。
  「迷路?怎麽可能迷路?」独孤逢头也没抬,继续手上的动作。
  「难不成你住附近,所以对这里很熟悉?」她试图探他的口风,既紧张又期待。
  若他真的住在麒麟山里,加上一身黑衣、冷冷气质,以及俊美外貌,表示这人有可能是她心心念念要找的活神仙。
  记得她曾听爹大致形容过活神仙的外貌。
  「笑话!就算不住附近,只要是耳朵没问题的人,都能回得来。」独孤逢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什麽意思?我听不懂。」唐艳艳不懂,迷不迷路跟耳朵有什麽关系?
  薄唇微微扯动,他转头,看着唐艳艳,「你喊得这麽大声,二十里外都能听见你喊着『你去哪?快回来!』的声音,不熟山路的人,只要听力没问题,都能顺着你的声音找到洞穴。」
  当独孤逢讲到她对着洞口大喊的时候,还不忘捏尖嗓音,模仿她的声音,气得唐艳艳的俏脸一阵青一阵白。
  她正要严正抗议自己的嗓门一点也不大时,却见男子将捧在手上、沾了泥土的草渣往伤口处洒,吓得大喊,「你做什麽?怎麽能把肮脏的东西往大叔的伤口上洒?」
  「你只要管好手上的树枝就成。」独孤逢不理会唐艳艳的喝止,继续把手中的东西洒在患部,直到全数洒完才跪坐起身,用双手按住口子。
  神奇的是,原先还流着血的伤口竟然停止出血。
  「怎麽会这样?」唐艳艳又惊又喜。
  「你现在可以松开树枝了,再确认一次伤口是否真的止血。」独孤逢话里无喜无欢,平淡却带着说不出的风雅。
  他起身,收集散落在地上的柴火,於距离他们三步之遥的地方又生起一簇火堆。
  顿时,洞内宛如夏日的白昼,光明又温暖。
  「血真的止住了。」唐艳艳惊喜的看着他,着实放心不少。
  独孤逢又蹲回中年男子身侧,藉由火光,仔细审视伤口。「伤口太大,需要立即缝合。」
  「缝合?在这里?」她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不然呢?等他成了屍首再缝吗?」他的口气带着冷冷讽意。
  这时,唐艳艳也火大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是说这里什麽都没有,要怎麽进行缝合术?」
  她曾经在圣心医馆里,看到薛娉婷的大哥薛怀贵替一名不小心用锄头打伤自己脚背的壮年男子缝合伤口,那时医馆出动了以薛怀贵为首的十名助手,在经过两盏茶的时间,将针器、乾净的棉布、止血汤药、花椒盐水等等约莫二十项东西准备好,才小心翼翼的进行缝合术。
  而眼前这外表尔雅的男子居然随口说要在山洞里缝合伤口?他到底是对自己的医术太有自信,还是不重视伤者性命,只想磨练技术?
  「为何不成?」独孤逢扬眉反问。
  「如果伤口缝合不好,或是缝合後没用花椒盐水清理,恐怕会高烧不退,大叔照样一命呜呼!」
  唐艳艳的话让独孤逢的薄唇浅浅扯起,然後凉凉的开口,「你果然也略懂医术。」
  从他一进入山洞,看见男子的止血穴位有施针,便想应当是她所为,现在又听她提起花椒盐水,因此肯定她是懂医术的。
  「是略懂没错,但我有一颗仁爱的心,不会不顾患者死活,在这个恶劣的环境,依然坚持要施行缝合术。」唐艳艳气愤难平的说。
  独孤逢的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只不过你没设想到,这人的伤口过深,不可能於短时间内,在不让伤口扯动到而再次流血的情况下,下山接受进一步治疗。还是你天真的以为这人可以待在山洞里一动也不动,静待伤口癒合才下山?」
  「这……」唐艳艳一时语塞。「这我不知道,我以为大叔的血止住就万事妥当了。」她受教的低下头,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
  独孤逢目光烁烁,扫视她努着嘴的小脸,没有打算回话,迳自把背在身後的缩口布包打开,从里头取出深褐色牛皮笔卷,并将绑在笔卷上的绳结打开,让长约一寸的牛皮摊开在泥地上。
  唐艳艳这才发现包裹在牛皮笔卷里的是一应俱全的外科术用具,从坯刀到桑皮线,刀由长而短排列下来,线则是綑成整齐的圆球,看得出他一丝不苟的性格。
  「你用这壶水、这壶酒和布料把伤口清理好,我来准备缝合伤口。」独孤逢把水壶、酒壶和乾净的白布从缩口布包里取出来,交给唐艳艳。
  「嗯。」她用力点了点头,接过他递来的东西,开始仔细的擦拭伤口。
  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唐艳艳这才发现刚刚他用来敷在伤口上的东西,竟是被撕成碎片、混了泥土的树根与树皮。
  「这是……树根?」她捡起其中一块碎片,转向正在火堆里消毒器具的黑衣男子。
  独孤逢背对着唐艳艳,点点头,并没有开口。
  她心下一凛,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想着自己将家中成百的医书倒背如流,都不曾在哪本书上见着树根和树皮可以止血一文,而这人却可以在危急的状况下,想到用树根与树皮的碎片止血,想必他的救人经验与学理是她,甚至爹亲和大哥所不及。
  此外,方才她见到他徒手将树根和树皮撕成碎片,洒在伤口处,他的指甲不是裂开就是红肿。依照他对大叔的反应来看,两人不像彼此相识,这表示他为了救一名陌生人,居然可以不顾自己指尖的痛楚,一丝一丝的把坚硬的树根撕下来,也表示此人虽是刀子嘴,却拥有医者必须具备的仁爱之心。
  「发什麽愣?伤口清理好了没?」独孤逢转头,瞪向唐艳艳,口气冷淡万分。
  「清……清好了。」唐艳艳猛然回过神来,赶紧用白布擦乾伤口。
  独孤逢再度走回中年男子身侧,在用火烤过的针穿上桑皮线,接着细心缝合伤口,手法之俐落,令唐艳艳叹为观止。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就将伤口完美缝合,再从布包里拿出纸笔,以及用小砂壶装的墨汁,写了一些药材名称与服用方法,放在中年男子的胸膛上,接着动手收拾东西,将布包背在身後,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看见他起身,唐艳艳慌张的跟着站起来,小手毫不客气的拉着他的左边袖子。
  「回家。」独孤逢低下头,看了看拉住自己的细嫩手背,理所当然的回应。
  「这位大叔怎麽办?我们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们?」顿了下,独孤逢才又开口,「我跟你什麽时候变成『我们』了?」
  「先不管那个啦!反正怎麽能放大叔一个人在这里?要是晚上有野兽出没,把大叔吃了,怎麽办?」唐艳艳真佩服眼前这个男人,现在都什麽时候了,还有时间计较她跟他装熟一事。
  「你应该不认识他吧?」
  「不认识。」她摇了摇头。
  「既然不认识,他是否会被野兽吃掉也不干你的事。况且,若你担心他被野兽吃掉,那就留在这里陪他。」
  「可是你不也不认识他,还替他止血、缝伤口?所以你应该也不会是将他丢在荒郊野岭的恶人才是。」唐艳艳真搞不懂这个人,既然他为了救大叔,可以将手指弄伤,怎麽救完後就打算把他留在原地,自己离开?
  「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善人。」独孤逢的右手握着唐艳艳的手腕,将她的手往下拉,然後不想再被她拉住袖子一般双手交抱胸前,不在乎她怎麽说他。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你担心,就自己留下来,我要先走了。」独孤逢转身就要离开,没想到背在身後的布包却在下一刻被一道力气往後拉,让他无法前进,只能叹口气,侧过身子,望向矮自己两颗头的唐艳艳。
  「你不可以走!」唐艳艳皱着眉头,娇俏的脸蛋充满坚持,两只小手死命的抓住布包,说什麽都不肯放。
  「就说要留你自个留,而且你没听见吗?两里外有纷沓的脚步声与此起彼落的呼喊声,想必是家人等不到这人回来,所以上山找了。」
  「我怎麽没听见?」唐艳艳侧耳,却没听见什麽呼喊声,更何况是脚步声。
  「老天爷是公平的,让你娘将你生成嗓门大,耳力却不好。」
  「我的嗓门才不大,别胡说!」唐艳艳扁着嘴,死也不承认。
  「放开我!」独孤逢再次背对着她,反手用两只大掌分别握住她的手腕,往下一拉,强迫她松手,重获自由後,立刻跨步离开。
  唐艳艳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到远处有人呼喊的声音,才确定真的有人来寻找大叔了。她赶紧抓起自己的包袱和针灸盒,快步跟上,随着男子走出山洞,往左拐。
  洞口外的右边不远处闪着一簇簇火光,唐艳艳一边跟在独孤逢身後,一边对着右方大喊,「这边!在这边!」让他们能快快找到洞穴入口。
  同时,她一手仍牢牢抓住他背在身後的布包,说什麽都不让他独自离开。
  独孤逢不耐烦的扯动嘴角,要不是急着离开,不让人看见他,他一定会停下脚步,好好教训唐艳艳。
  在黑暗中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他才停下步伐、猛然转身,熠熠生辉的狭长黑眸瞪着她。
  「你的嗓门真大,爪力也不容小觑,瞧我的布包都要被你抓出五个洞了。」独孤逢用眼角余光瞄了一下布包,示意她赶紧放手。
  她方才一出山洞就使出狮吼功力,把一群人迅速引了过来,害他得加快步伐,才不会被人发现,想到这里,就让他翻了好几次白眼。
  「我只是希望他们快快找到大叔而已,又没恶意……」唐艳艳嘟囔着,但是手依然牢牢拽着独孤逢的布包。
  「算了。」独孤逢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努力堆积耐心,才又开口,「倒是你跟在我後面干嘛?」
  顿时,唐艳艳勾起嘴角,朝他露出谄媚的笑容。「活神仙,请你收我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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