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卉香榭,一处位於京城近郊半山腰的天然美景,当中建造了一座庄园,隶属京中富贾誉家的别庄。
此刻,模样似主从的二人二骑正好在香榭外停驻,主子模样的男子挑眉望向身後的随从。
「聂烁,你指的是此处?」
为从之人没有立刻回答,相反的,他正恨不得立刻将主子带离此处;但先别说眼前人是他的主子,更是这玹朝的二皇子,天下能阻他去路者又有几人。
「主子……您真要去探那位小姑娘?」说到底今日早晨主子和皇上赌气出宫时,他就该拦住他,不该让堂堂皇子到客栈暂歇,让他听到邻桌的闲言闲语。
「此女出世即被高人指称命中有后妃之相,因而声名远播。如果这预言为真,如今我皇兄才刚选了秀女,其中并没有这位有『后妃之相』的女子,那麽……岂不是在说此女将成我的妻妾?」
玹朝祖制,皇子年满十二即大诏天下选秀,先由各州府挑出长相清秀端正、个性温婉聪捷的髫年女娃为「准秀」,送至京城的「准秀学」里学习直至及笄;经八年培养,其中一名女子才有机会成为皇子储妃嫔,自然,也必须如此才有机会成为当朝皇后。
有监於自古以来後宫乱政常是危害朝廷的主因之一,因此玹朝开国君主订下唯有出身准秀学的秀女才有资格晋升为后,非出身於此者,至多晋升为四妃四嫔之一,否则多成为不限人数的「婕妤」及「婵媛」。
此条祖制除了规矩化后妃的心态,也为避免後宫为了争权而斗争。
但从来,後宫争的除了地位,还有皇帝的恩宠;此举虽除却了位阶之争,然而历代以来,并非没有出现地位比皇后尊贵的妃嫔,後宫斗争根本不曾敉平,因而此祖制对二皇子裴轩桀来说,只余可笑二字。
那各州府选来的准秀,经八年在准秀学的评选淘汰後,再由当朝帝后选出十名「储秀」,皇子则由储秀中挑出一正妻「储妃」、二侧室「储嫔」,亦可将余下的留为「侍妾」;但裴轩桀不愿如此劳师动众,为了他一个人的妻妾而动用全国官府人力挑选人、八年准秀学培育,为此,本该在他十二岁那年就下诏选秀,却一直被他推辞,可如今他已年满十七,父皇已决意下诏,再不等他首肯。
「您若真在十二岁那年就让皇上下诏选秀,婚姻年纪不足无法应选,自然让这有『后妃之相』的传言不攻自破。如今皇上不顾主子的意愿下诏选秀,这小姑娘正满七岁,您不觉得冥冥之中正应和她有后妃之相之说?」
「若这小姑娘真会是我的妻妾,她若为『后妃』,那意指我会继位为帝喽!」
打死他都不相信他的主子会是这种迷信之人,但聂烁很明白,举朝上下也很明白,皇上属意的储帝是庶出的二皇子,并非那位嫡出但庸碌的大皇子。
「您还不了解自己的地位吗?」说的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主子不是不了解,而是非常自信。
裴轩桀跃下马背。这半山腰的华丽庄园只是虚有其表,近看这庄园外围灰白石墙,已是长年未整修,碎出残破小石的景况,裴轩桀轻轻一扳,就扳落了一块小石。
「主子,我们还是快回皇城吧。」主子虽不是第一次溜出皇宫,皇上虽不是第一次加派人手看管主子,但主子武艺卓绝,自由出入门禁森严的皇宫犹入无人之境,这下整个皇城大概已发现主子又溜出宫了,不快些带回他,怕他又要被皇上惩处了。
「聂烁啊,我有贴身卫、隐身卫各一,你知道为什麽是汲峙渊为贴身卫,你为隐身卫,而你知汲峙渊的存在,反之见过你的人,在那偌大皇城中只有父皇及我的原因吗?」
「属下不知。」
「因为我信任你,而你忠心遵从我。我问你,此时此刻,用你身为我隐身卫的敏感,说说我心里在想什麽。」
看着主子戏谑的笑,聂烁很无奈。「总之绝不是立刻回皇城就是了。而且,我这『忠心』的隐身卫,绝对不会违背主子的意愿。」
「没错!我最忠心的臣子,现下我要去会会那名小姑娘——」
裴轩桀语未竟,就听见香榭之中传出妇人的尖叫声……
「快!抓住她!抢下她手中的剪刀!」
接着裴轩桀就看见一名小女娃冲出庄园大门,手上抓着的剪刀引来了仆人的追赶;见自己定跑不过奴仆,她索性脚步一停,举起剪刀就要往脸上划去;裴轩桀及时弹指射出手上刚扳下的小石,击中了剪刀,刀身传来的震动麻痹了女娃的手,剪刀飞离,地面上卵大的石子首当其冲被剪刀插中应声碎裂,剪刀入地三分。
「你这傻孩子,划破了脸就可以不去选秀了吗?」看来应是庄园男女主子的一对夫妇由庄园走出,虚弱的妇人本由夫婿搀扶着,见女儿因此变故而暂失危机,才放下心地蹲下身,在女儿脸上审视着她是否有伤。「皇上下诏所有合龄的女孩儿都得应选,你这样伤害自己又何必?会可惜了你这张漂亮的脸。」
「我不要当皇子妃!」
「就算不想当皇子妃,也要看你是否过得了重重关卡,到得了皇子面前吧。」
这句话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人称誉老的庄园主子回身见到了来者。来者二人二骑,为首少年不及十八,却有与生俱来的王者贵气,双眼中带着睥睨。誉老细思着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孔,终於想起来者是谁,也才知那双眼中的睥睨不是无礼,而是因自身有强大修为仗恃。
他再看那少年的跟随者大步流星来至他的女儿身前,看来亦是身手不凡。只带了一名随从,想必是私访。为了保护皇子身分,誉老遣退了众奴仆。
光线让誉妡恩看不清来人,但她年近髫年却已能推度出成年後定有倾城容貌的稚颜,却无遮掩地让来人看入眼中。「主子,她,有资格。」
裴轩桀望着誉妡恩震惊过後对自己的怒视,他选择无视,转而询问誉老:「小小姐是因为不愿应选,才上演这出闹剧?」
「让二皇子看笑话了。」誉老领着妻子女儿欲向皇子行礼,被裴轩桀先一步制止了。
「誉老无需多礼,我不爱这俗套。只是,誉老怎知我是谁?」
「每年六月为了为万民祈福,皇上銮驾会前往国寺斋戒,二皇子曾多次跟随,草民曾在夹道欢迎之列见过皇子。」
裴轩桀的视线再移向誉妡恩,才发现她视线一直没离开过自己身上,让他直觉有趣。在宫中,鲜少人敢直视他,敢直视他的又多有所图,而有所图的女孩,又多为了飞栖枝头,但这女娃,不是。
裴轩桀执起腰间摺扇,轻托起誉妡恩的脸,这容貌只应天界才有吧!这样的年纪便有这样的姿容,该是天界犯了错的小仙童被贬下凡才是。「小小姐,为了什麽想毁容?」
「说了不想当皇子妃!」誉妡恩皱起眉,当眼前人是傻子听不懂她的话一般地复述一次,脸庞稚气未脱,面对着皇室贵胄,这初生之犊未曾有过一丝丝畏缩。
「小小姐,轩桀能知小小姐闺名吗?」
「誉妡恩。」
皇子亲指正妻,交付凰玉一枚。这女娃的确有让他交付凰玉的姿容。「妡恩小姐,应选不好吗?」放开摺扇,裴轩桀对於这个排斥成为他妻妾的女娃多了点兴趣。
「当你的妃子有什麽好处?而且成为皇子妃之前我还得被关在准秀学八年,一个月才可以见我爹娘一次,我才不要。」誉妡恩冷哼一声,嘟起嘴偏过头去。
对於女儿的无礼,誉夫人轻揽着女儿,向裴轩桀行礼致歉,誉老亦是。「小女被我们夫妻惯坏了,二皇子——」
「无妨。」扬手制止了誉老的话,裴轩桀没有生气,反而起了戏弄之意。「妡恩小姐,你又知自己会选上?」
「那二皇子您觉得,我会中选吗?」好似理所当然知道结果一般,誉妡恩神气挺胸,以肯定的语气询问。
裴轩桀朗笑出声。他的确小看了这位小小年纪的姑娘。「你又知我的选择?竟敢这麽神气。」
「我父亲是有名的矿商,母亲是江南第一才女,我拥有爹娘所有的优点,还这麽漂亮,州府不选我,是瞎了眼;您不选我,是昏了头。」
「妡恩啊!他是皇子,你也太无礼了!」誉老对於女儿的豪语,若是平日,可能得意大笑,但此时却完全笑不出来。
裴轩桀笑声未停,这女娃……太有趣了!
「誉老,此地名唤灵卉香榭?」
「是的。内人略通歧黄,此处遍植药草,故取此名。」
「誉老,您的生意出了问题吧!」裴轩桀的视线领着誉老望向了那龟裂的石墙。
「不瞒二皇子,虽是私矿,亦需户部矿业司核定才可开采。树大招风、人红招嫉,不大肆整修这庄园的确是为了低调,不使财富露白;但说到底亦是因为招嫉,草民的矿场被限了开采范围,久了资金短缺无法整修亦是问题之一。」
「资金短缺问题,我可为你补足。这官方文书我亦可让近臣在户部为你周旋。但有一点,这事不能公开,我朝最忌皇子结党营私。」
誉老不敢置信这今日才初识的皇子竟想助他。他偏头望向爱女,难道是为了妡恩?「二皇子为何如此帮助草民?」
「眼前的可是『未来的后妃』不是?」
誉老笑得尴尬。虽然女儿养在深闺里少有人见,但她的名声的确不比他这个父亲逊色。「二皇子也听过那浑话?真是让二皇子见笑了。」
「或许天意让我迟了五年选秀,是为了等妡恩小姐合龄也不一定啊。」挑眉望向一旁的隐身卫,裴轩桀特意引用了他的话。
聂烁像被猫咬了舌,总之,此时不要说话就是了。
「二皇子您真爱说笑,小女即便真选中了准秀,也不一定进得了皇城啊。」
「那我们就看这是否真是天意;若真是,妡恩小姐必成储秀,而我……必会被父皇亲点为储帝。」
「我不要!」发现话题又回到自己身上,誉妡恩立刻表达了意见。
「哦?富贾及才女所出,原来只是一个空有容貌却不懂孝道的千金女吗?」
「我……」爹爹的事业出了问题吗?这是最近爹爹常常皱着眉头的原因吗?誉妡恩语气未软,但已听得出有些心虚:「等我长大,我可以接管爹爹的事业,再不济我也可以嫁一个有钱有势的丈夫帮我爹爹,不用被准秀学及皇宫关一辈子!」
「世上要比有钱有势,有几人比得过我?」
怎麽这事态的发展不但是主子已接受了皇上下诏选秀,看来主子还真对这小女娃多了心。先不提这小女娃才七岁,这小女娃的脾气,比起宫中那些妃嫔,可真算是母老虎一只了。聂烁无奈地摇了摇头。主子总不会是因为看多了那些无味的妃嫔,才对这「特别不想」成为他妻妾的女娃起了兴致吧?
裴轩桀的确对这女娃起了兴致,他知道总有一天父皇定会下诏选秀,他也知为皇室开枝散叶是他的责任,但若这女娃八年後真能不忘本心,一如现今天真烂漫,或许他的妻妾间就能少些斗争。他自己是後宫斗争的受害者,最不想见的就是此事。
「二皇子,妡恩一定会去应选,不应选亦是欺君之罪,草民不敢奢求二皇子的帮助,请二皇子收回成命吧。」
「有多少人将此事视为荣宠,怎麽誉老却要推辞?」
「妡恩是独生女,自小让我们宠坏了,即便她天生丽质,但本性是改不了的,准秀学的评选她要不了几次就会被遣退的。」
「准秀学出身的女子多乏味至极,如果妡恩小姐这样性情的女子在宫中,定是一股清流,我们就将此当成赌注吧。」
「赌注?」
「我助你的事业,你们从旁协助妡恩小姐,我希望她能熬过准秀学的八年学习,且能不忘本心,如若如此,她成为储秀来至我眼前那一刻,我便交付凰玉予她,成为我的正妻。」
「这……」他这个女儿真能熬过那八年,成为皇子妃甚或有朝一日真成为後宫妃嫔吗?他的事业是其次,他只希望爱女活得平安幸福就好。「草民会将妡恩送去应选,至於您的帮助我们实在……」
「如果妡恩小姐被遣退或失了本心,这资助也会失去,这麽做是给妡恩小姐的诱引……妡恩小姐,你愿意当一回孝顺的女儿吗?」
见她的视线在父母间游移,好似真动了心,他再诱惑她:「如果我真被父皇钦定为储帝,我就允你成为第一个能侍奉父母的中宫之主如何?」
「我不会被关一辈子,可以孝顺我爹娘?」
「妡恩小姐,你要被关一辈子,也要我成了皇帝才行啊!皇子妃及王妃,不存在自由的问题。」
誉妡恩终於笑开了那张清丽的容颜。是啊!这麽说来她好像没什麽损失,虽然一个月才能见爹娘一面,但能帮爹爹的事业啊!而且眼前这个皇子长得真是好看,看得很顺眼呢。
「好吧!我去应选吧。反正你若成为王爷,我也就不用担心被关在皇宫里。」
这句话只逗得裴轩桀发笑,却引得聂烁不快。「你不用担心我家主子会不会只成为王爷,先担心你过不过得了八年准秀学的日子才是吧。」
「不要小看我,我学东西很快喔!」誉妡恩此言可不是小孩子的大话,而是实话,但此时的聂烁并没见识过。
而誉家夫妇也不是会炫耀女儿天资之人。
「二皇子,小女年幼,草民相信皇子您不是锺情於小女,对於您的妻,您不需要爱意吗?」
「誉老,这皇室之中能有真爱吗?」
「即便没有真爱,皇子既有心继承大统,就该选择有家世背景的正妻,助您登九五之尊才是。」
裴轩桀的自信让他不需在乎正妻母家,皇兄娶了一名家世显赫的皇子妃又如何?「位极九五如果没有实力,又怎能坐得安稳?选了一个让自己处处掣肘的妻子,古来的例子有多少,下场又如何?誉老您没有背景更好,连外戚专权的隐忧都不存。」
「那就谢二皇子厚爱,草民夫妻会好好教导小女。」
怎麽爹爹说得好像自己很没用,很快就会被准秀学给遣退一般?誉妡恩很不服气,又孩子气地无礼起来:「如果二皇子您违背了承诺,那到时候,是我不要您,不是您不要我喔!」
「妡恩小姐,我们一同来看看,这从开国之君就留下的制度,能不能被我们改变。」
*
一名哭得梨花带雨的佳人,或许让人望之生怜,但若换作是一群七岁的小美人们,那画面看来就不是那麽赏心悦目了。
裴轩桀第一次来到准秀学,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而身为隐身卫的聂烁,打量着主子眉间的皱褶、额边浮出的青筋,即使是略带凉意的深秋,还是渗出了不少冷汗。今日来此不合规制,若主子不耐发怒走出了他们隐身的灌木丛,身为皇子的主子当然只会被薄惩,真正承担违制罪责的人,自是没劝住主子的他了。
「主子,我们不该来此,还是走吧。」
这八年中,准秀学给准秀们的除了教导,还有一场又一场的评选;无法通过的就必须离开准秀学,终身不能再应选。今日是准秀学第一次评试结果公布的日子,早上主子带着神秘的笑容来找他时,聂烁就猜到,主子大概兴起了来准秀学看结果的念头,果不其然啊……
「我以为得以离开这里,这些遣退秀女必会欢天喜地。」
「如果不想当主子妻妾的秀女有这麽多,那主子就不会觉得誉家小姐特别了。」
「我说了她很特别吗?」
不特别才怪。初见那日回到皇城,主子就命他全权负责誉家与他之间的连系,满足誉家的需求;知道誉家小姐确定中选成了准秀,还送了准秀学旁的一座大宅给誉家夫妇居住,方便他们探视誉家小姐。做了这一切,不特别?
他不需提醒主子,他是不能见光的隐身卫,却被主子派给誉家。除了重视,更多的是满足誉家只愿低调的愿望。
「待在这里犹如被禁锢在牢笼中一般,除非奔丧或丧失准秀资格,否则不得私自离开准秀学,一个月只能面见亲人一次,这样断人亲情的做法,又真能教导出历任皇子所要的妻妾?」
「这也是为了确定准秀们的贞节。」
裴轩桀冷然一笑。是啊!皇室血脉不容啊。但以学习及贞节两个藉口来禁锢这些女娃八年,他不愿见。「贞节?我们不就进来了?」
聂烁无法反驳。不管是准秀学或是皇城,说是门禁森严,但若是有心人,只要拥有卓绝的轻功,要进入并不是难事。
「我不要回去!我要当皇子妃!」
其中一个没通过评选的准秀终於放声哭了出来,负责遣退准秀事务的宫人似是习惯了这样的吵杂,并没多搭理。这准秀学也如後宫一般,宫人亦懂趋炎附势,这即将被遣退的准秀无需奉承。
「总管大人,这每回评选结果都这样吵闹吗?」一旁位阶较低的宫人是第一次见这场面。
「头几回吵了些,随着时间长些,准秀们长大了,学了规矩就不会这麽吵了。」
裴轩桀看着那些哭泣的女娃,不禁失了兴趣。或许真不是誉妡恩特别,而是见到那麽多人想当他的妻妾,偏偏有一人宁可毁容也不愿,才让他起了兴趣吧。
「走吧!你说誉老告诉你,妡恩住东厢?」
怎麽不是来看结果而已,还想见誉家小姐吗?聂烁以袖拭去冷汗,内心祈求他们不会被准秀学中的宫人或嬷嬷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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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准秀学已半年,半年的时间里誉妡恩的确已学了不少规矩。
但事实上是她若不好好学规矩,准秀学里的嬷嬷是会斥责人的;她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养大,从未看过人脸色。
不过说到底她骨子里的反叛性格仍在,要她乖乖的不闹事可以,她够聪明,拐个弯总能达到目的。
只是初试合格的日子,她更想念爹娘了。上回省亲时爹爹只带了何掌柜来看来她,她才知道娘又病了。
二皇子在她成了准秀的那日送给爹娘一座准秀学旁的宅邸,近得只消她走出位於二楼的厢房就可以看见宅邸的院子,每天爹娘也会在黄昏前到院子走走,他们隔着那再也拉近不了的距离,得知彼此安好。
但娘亲病了,这些日子又没在院子里见到她的爹娘,誉妡恩很是担心。
今天宫人们大多忙着遣退准秀的事宜,由於是初评,遣退的准秀人数最多,所有宫人都忙碌着,誉妡恩偷了空来至准秀学围墙边,看着立於墙边的挺直乔木,思索着爬上去翻出围墙的机会有多大。
只是当她正想尝试,刚爬不了三尺高,就被人一把抓了下来。
发现自己落入裴轩桀怀里,她傻笑了笑。「被抓个正着。」
「要离开准秀学,故意让评选没过就好了,何必搞这麽危险的举动?」
「说了我要捱八年,我就一定捱得过。我娘生病了,我要去看她。」
「不行。誉夫人的病是老毛病了,好好调养便可,你给我安分的待在准秀学里。」
「没道理你自己可以违制进来准秀学,我就不能偷偷溜出去一下吧!」
「这附近哪里较隐密?」
「我的厢房。我是独居房。」
虽然是较隐密的院子,但还是有被人撞见的风险,裴轩桀不容反对,要她指出她的厢房,然後便抱着她前去。
「我可以自己走。」
裴轩桀没回应她,只是三两步蹬上阶梯,不一会儿便来至她的厢房。聂烁合上厢房门,就在门内等着,裴轩桀则迳自抱着誉妡恩走进内室才放下她。
「这准秀学虽大,但准秀们还是得多人一间房,随着准秀人数减少,才能拥有各自的厢房不是?」
「我居住的这种厢房较小,多人居住不方便,所以可以抽签决定独居的人;但说穿了主事的宫人们也在押宝,大概觉得我成为储秀的机会大些,想巴结我,所以作了弊吧。」
「倒有眼光。」
「不过,他们更看重的其实是另一名准秀。听说她是尚书之女,而且这尚书之女也挺大方,每回省亲,尚书都会带不少东西给她。她送宫人赏赐不手软,更会送一些她看得上的姐妹们珠宝首饰、珍玩美食呢!不过她不喜欢我。」
尚书之女?裴轩桀回想了一下。是父皇有意无意间常提起的人。他该不该告诉誉妡恩,这人是父皇内定的人选,一定过得了最後一关?
「又如何?最终你们每一个都是互为竞争对手,没有永远的朋友,还是……你想交朋友?」
誉妡恩摇了摇头,脸上出现少有的落寞。「这里的姐妹们都不喜欢我,嬷嬷也说我太特别了,就算我进得了皇宫,皇上皇后也不一定会挑我为储秀,说我狐媚。」
「偷听来的?」
「嗯。」誉妡恩点了点头,没有了往常灵动的表情,却反而有些引人爱怜。
「其他准秀女不喜欢你是感受到了你是个威胁,至於嬷嬷的话……那倒是真的。」
「我根本不知道什麽叫狐媚!」
裴轩桀揉了揉誉妡恩的头,她好像受了安抚,对他露出甜笑。裴轩桀无法对小小年纪的她多做解释,只是由怀中掏出一支金钗放在她手心。
「这个送你,恭喜你过了初评。」
其实誉妡恩不是爱打扮的女娃,但看其他姐妹们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有时也会动了念头。
「你太朴素了。」但想起刚刚看见那群即将被遣退的准秀,裴轩桀又觉得太俗艳。「不过这样打扮也不是坏事,你别上这支发钗即可。」
誉妡恩捧着金钗至他眼前,天真地笑着:「帮我戴上吧。」
裴轩桀在适当的地方帮她安上,就看见她开心地奔到铜镜前打量着自己,让他舍不得移开视线,是聂烁进内室提醒遣退的工作已完成,宫人已开始散去,他才意识到不宜再久留。「我必须走了。」
誉妡恩不明白为什麽,但总之她就是奔上前扯住了他的袖子,落寞的神情再现。「你还会来看我吗?」
聂烁望向主子,希望他的回答是否定的,但他知道那是奢望。
「下次评选你若过关,我就再送一样礼物给你。」
「说好了喔。」
「嗯,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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囹圄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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