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沉重的脚步声渐远,他才将自己投进床上,闭上眼,他要自己停止思考,可是她那张爱笑的脸却在他脑海中不断地翻飞,尽管入梦了里还是爱笑的她,不断地侵扰。
车上,气氛很凝重。
李则天不时偷觑着丁子毓,今天的他表情冷到极点,紧抿着嘴,好像一点都不想说话,害她也不敢随便开口。
她双手绞着,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就连询问,她都不敢,只能任由他载着,无声而凝滞地下了山,进入闹区,直朝极色工作室而去。
「欸,子毓,你开过头了,极色要左转耶。」看到他开错路,她趁机说了点话,希望能打开话题,问出他臭脸的原因。
「早上容祯打电话给我,说要把地点改到魔发师沙龙。」他淡道。
「咦?去那边干么?」
她以为要改造她,只要交给容祯这个造型师就很足够了,为什么还要去沙龙?
她很相信容祯的手艺,共事这几年,她亲眼看过无数次容。把天使变成魔鬼。
「处理你那头长发。」他睨她一眼。
打从认识她以来,她的发型就从没变过,一条黑色发带把长发往上扎起,看起来很杂乱,一点美感都没有。
「喔,好啊,反正我已经很久没修过了。」她有那么一丁点心疼荷包,虽然只是修,可是价钱跟剪是一样的。通常,她都是自己修的,免费。「不,是要剪。」
「喔,那就剪个五公分吧。」
「你留着长发是有什么用意,还是你许过什么心愿?」他皱起眉。五公分?她的头发放下时都已经过睽了,剪五公分到底有什么意义?倒不如他帮她剪剪就算了。
「没有啊,纯粹是长发才扎得住,不然我拍照的时候头发老是在我耳边和额头飞,我会抓狂。」
很好,那他一定要要求剪个可以让她抓狂的发型。
他心里盘算着,却不打算告诉她。「反正到了那里之后,设计师会帮你处理。」
「喔。」她点点头,看着前方,却疑惑着为什么前面竟然塞车了。
「奇怪,今天有什么活动吗?怎么塞车了……」这个时间点不太会塞车,可是前头已经塞得无法动弹了,
丁子毓前后看着,发现自己被卡在车阵中,就连想要切到路边回转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等前头的车潮疏通。
「只能等了。」他叹道。
李则天偷觑他,怀疑这是老天给的好机会,让她可以询问他到底是在气什么。
只是,真要问倒也不是很容易哪。
「那个……子毓。」她试探地唤着。
「嗯?」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她一鼓作气地间,不给自己退怯的机会。
他闭了闭眼。「我要气什么?」如果可以,他一点都不想再跟她谈论这个话题。
「好比我跟你朋友出去,却没先跟你说一声?」事实上她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只好随意猜测。
「你要跟谁出去,我管得着吗?」
「不是啊,这是一个尊重的问题。」
尊重?他掀唇冷笑,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着:「你觉得仲华怎么样?」
「他人很好,很幽默也很健谈,不管跟他聊什么他都能搭上话题,而且他也懂摄影,他之前跑到美国黄石公园拍了一些照片,打算下次带来给我看。」她说着,不禁露出神往的笑。
黄石公园呢,那里头的峡谷区,一直是她最向往拍摄的场景,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也要去一趟黄石公园。
李则天对拍摄地点的神往,看在丁子毓眼里,却像是对黄仲华的爰慕,那柔媚的眼神扯痛他的心。
「那很好啊——」他意兴阑琚地道。
很好,她遇到对的人了,他应该要祝福她,等将她改造完之后,其余的就不是他的工作了。
「对呀。」她笑眯眼——丁子毓垂着眼没再搭话,瞬间车内的气氛再次凝滞。
李则天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真觉得今天的他让人摸不着头绪。
想要再开口时,突地听见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由远而近靠近,她回头望去,看见救护车从对面车道逆行往前,然后停在塞车的最前端,她才恍然大悟。
「子毓,前面应该是发生车祸了。」她说着,眯眼看向前方,但因为车龙太长,她看不见车祸现场。
就在她盯着前方时,发现前头的车微微动着,丁子毓却没有跟进,她不由疑惑地看着他,惊见他竟痛苦的皱起眉,双手用力地环抱住自己。
「子毓,你不舒服?」她轻触着他,惊觉他的手冰冷得好吓人,而且微微发顚。
「子毓?!」
丁子毓皱紧眉头,紧抱住自己的力道几乎要将骨头掐碎。
唯有掐痛自己,他才能与体内瀑开的恐惧抗衡。
「子毓,你说话,跟我说你到底怎么了?」她手足无措,只能横过身将他抱住。「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她温柔的环抱像是黑暗中的煦暧光源,在恐惧之中凿开了一个洞,让他可以呼吸,不被恐惧引起的恐慌症给逼进黑暗极限里。
「不是……」他痛苦的低喃着,试着回抱住她,把脸贴在她肩上,把她当成浮木。
「可是你身上好冰。」吓到她了。「你一直在发抖。」
「我讨厌救护车的声音。」
说着,他感觉双耳被温热的掌心给覆住,接着她贴在他的耳边低喃,「这样呢?有没有好一点?」
他不由张开眼,直睇着她近在眼前的担忧神情。
她的眼黑白分明,蓄满担心,她的唇贴得很近,一张一阖的说着话,一点一滴的消弭他的恐惧。
「有,再跟我说些话。」直睇着她,他的身体还是会因为恐惧而不自觉抽颤,会为了对抗恐慌而出现不规则的摆动。
「说说……其实我昨天出去,偷吃了一块排骨……可是那是汤里头的排骨,而且我挑了最小块的,用一个钟头谩漫吃完。对不起,我骗你……可是你之前说要弄给我吃都没有……」她说着,扁嘴,一脸小媳妇样,好惹人怜爱。
他不禁虚弱地勾着笑。「好吃吗?」
「不好吃,还是你煮的才是最棒的,所以我在想要是哪天你不弄给我吃,我一定会饿死的。」
她最极致的赞美终于让他露出了一抹象样的笑,也在同时,一并将他体内的恐惧清扫一空,只剩下抗衡恐惧过后的疲惫和虚软。
这是第一次,他的恐慌症发作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恢复正常,
「说好的喔,到时候你真的要招待我一年份的吃到饱,到时候我一定要吃你最拿手的炸沙朗吃到饱。」光是想象,她就无法控制口水的分泌。
「好,看你要吃什么就吃什么。」他无力地靠在她肩上。
顿时,李则天心头不断地顚着,这才意会到她还是头一次跟男孩子这么靠近,尽管是她最麻吉的麻吉,贴这么近,她还是有点害羞。
但害羞之余,能被他这么依靠,她很开心。
突地,后头喇叭声响,李则天看向前方,发现前头的车已经拉开段距离了——「子毓,你能开车吗?」
「再给我一分钟。」他还舍不得太早放开她,他喜欢她的温柔贴心,在他软弱的时候给他勇气。
「不然我开车好了。」
「你会开车?」
「不会……」
丁子毓突地笑出声。「不会开车还打算要开车,你是想把我的车撞烂?」
「只是直线前进而已,应该不会很难嘛。」她没开过,可是她坐车的经验很丰富的。
「我不想再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了。」意指,他可不想把车交给她肇事:
「我会捂住你的耳朵,然后在你耳边说话,到时候你只听得到我的声音。」她笑道,压根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他勾笑,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她急忙扣着他的手腕,想要等他再恢复一点,然力道过大,不小心在一拉一扯之中将他腕间的护腕给拉歪,露出了」条丑陋的伤痕,教她怔住。
丁子毓立刻拉回护腕,将伤痕藏妥,不动声色地说:「坐好,我要开车了——」
「喔。」她乖乖坐回位置。
打认识以来,他的左手腕上总是戴着护腕,她一直以为因为他是厨师,所以在拿锅的那只手上戴护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刚刚匆匆一瞥,她发现了一个他蓄意藏起的伤痕。
那是伤痕,绝对错不了。
而那个位置……是很多不爰惜生命的人会划下的位置,他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竟让他选择自残?
难道是因为他女友去世?
他恐惧救护车的声音,是否也和他女友去世有关?
她从来不会打探子毓的隐私,所以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否健在,是不是有兄弟姐妹,因为他总是筑着墙不让人太靠近,而她不想破坏彼此的友好关系,所以一直选择沉默不过问。
可是现在的她好想知道他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让他筑起墙不让人靠近,可是她又怕一但追问了,她会从墙内再次被推出墙外。
来到魔发师沙龙门口,一票人从玻璃门内走出,列队欢迎。
「女王驾到,恭迎圣驾。」
李则天一下车,那带头的男人便高声喊着,引起附近路人的注目,教她羞得赶紧冲向前。
「裴君凡,你在干么?」她想掐死他,
「迎接你啊。」裴君凡说得理所当然。「喂,你以为每个人来都能享受同等的礼遇吗?是你才有耶。」
「不用了,我一点都不需要这种排场。」她只是个小人物,不需要他开门迎接还唱名咧。
「有什么办法,我只要一听到你的名字,就忍不住想要下跪啊,女王耶,中国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女帝耶。」他笑得很痞,仿佛以欺负李则天为乐,然而欺负的手段又不怎么惹人厌。
「我又不是她!」喔,她真的不太喜欢自己的名字。
「不然改名好了。」
「不要,这是我爸取的名字。」虽然她曾经很怨爸爸为什么给她取这个名字,害她从小就很讨厌自我介绍,可是这个名字是爸爸留给她最后的纪念,当然不能改。
「那我就只好继续恭迎圣驾了。」裴君凡往她肩头一搭。
李则天火大地瞪着他,还没回嘴,余光已瞥见一只手将裴君凡给推开,她侧眼,望去,发现丁子毓的脸不只冷还很臭,甚至泛着铁青。
丁子毓瞪着刚刚将手搭在李则天肩上的裴君凡,他穿着随兴又有品味,头发剪得有型,完全像个都市雅痞,看得出眉毛修过,让那双幽黑的眼更深邃,俊美得像是电视偶像剧里的花美男,可惜嘴角的笑意有点坏,态度很轻佻,看着看着就让他觉得拳头很痒——
裴君凡也在打量着丁子毓,笑得很愉悦。「小天,有护花使者了?」
「不是啦,他是我麻吉。」李则天赶紧站到两人中间。「子毓,这一位是魔发师沙龙的老板兼设计师,他跟容祯是旧识,所以我也认识他很久了。君凡,这位是私飨的老板,是我麻吉。」
臭君凡,那张嘴老是乱讲话,待会要是让子毓心情变差,她就扒了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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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妻要在晚餐后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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