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么不好了?他同哥哥一起考上举子,今年就要进京赴考,考中后马上是个官身,他是嫡出,不太老,家里又看重,这条件在乐梁算是排得上榜的。」
「江同知好女色,妻妾成群,江英芰怕是沾染了他爹爹的习性,不好!」光想到小丫头要和人在后宅斗,他就忍不住心抽。
「我爹爹也好女色、妻妾成群,可我两个哥哥都洁身自爱得很,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话儿不能套在这上头。」
「总之他不行!嫁过去,你定要受委屈。」怕她受委屈?这句话出现,她再大的气也没啦,带着两分调皮、三分惬意,她继续扳动手指点名,「那就李县官家的么子?听说他长相清秀,许多小姑娘都迷他呢。」
「都长到十五岁啦,还认不了几个字,你想嫁给傻子吗?」他的丫头这样聪明,碰上一个呆的,这不只是浪费,更是暴殄天物。
「得嫁个满腹经纶的?」她挂上满脸笑意。
「对,得嫁个满腹经纶的。」最好是状元,可最近几榜状元老得不象话,当丫头的叔伯都嫌大,他考虑得很认真。
「那就陈礼元,二十岁,学堂夫子,挺受人看重的。」
「不好,太老。」学堂夫子?嫌他老是客气,恶毒一点的话就直接说他没出息。
「可他皮肤白白、脸圆圆,又不蓄胡子,看起来不太老。」
「看起来如何不重要,二十岁就是太老,超过十八岁的都别提。」他的条件越订越严苛,好像不是在替黎育清选丈夫,而是在挑女婿。
「不然大福酒馆的掌柜,他十八岁,没超过你的标准。」
「商人凭什么同官家结亲,更别说你是个公主。」他想戳她的头,连掌柜都行,居然这样眨低自己?就他看来,要勉强挑出能够匹配的,全大齐上下数一数,十根手指头都用不到。
「你这样挑三拣四的,整个乐梁城的男人都被你挑剔光了,我哪还有人可以嫁?」
「如果都找不到,放心,还有我呢!」一时嘴快,话吐出来,他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瞬间,脸被红晕染过,而黎育清在发愣一下下后,嘴角上提、眉梢上扬,弯弯的眼睛像天上弯弯的小月亮。
所以他并不是不喜欢自己,只是尚未把友谊往那个方向发展过去?
所以他并未逮到蛛丝马迹,也没打算企图说服她别妄想不属于自己的感情,他是真的在替她担心焦虑?
真好,不管情况怎样坏,总有个男人在后面为她撑腰。
「就这么说定喽,我要嫁不出去,有你!」一弹指,她顾不得害羞,逼着他不准将自己说出来的话给吞回去。
她的大胆,让他脸上的绯红一路蔓延到耳际、到颈子、到头顶心……新婚的时候他没有脸红,洞房花烛夜他没有脸红,被母亲坑害、气急败坏时也没有脸红,不管是喜、是乐、是忧、是怒,他清冷刻板的脸色从未更改过,但一句不经大脑钻出来的话、一个大胆的小丫头,让他脸上的潮红久久不褪色。
他闷闷地抛下一句,「天黑了。」就急匆匆抱着她往下跳。
这话惹得黎育清想笑却又不敢笑,天黑了?他们上屋顶时不就早天黑了,他怎么到这个时候才发觉?
欣赏着他的脸红、他的无措,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浮上心头,这个晚上的月亮……真不坏!
【第二十六章 努力不那么爱你】
第一次,齐靳感觉不舍。
从记事起,他就在不同的地方待着,王府、宫里、军营……他很少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长大之后更是南征北讨,思乡之情对他而言太陌生,然而现在,他有了不舍离开的低落感。
尚未离开,他己经开始出现思念情怀。
四下张望,书柜里有黎育清替他找来打发时间的书册,衣柜里有她连夜赶工替他裁缝的新衣物,床前有一双见都没见过的毛绒便鞋,在春寒料梢的季节里穿起来格外温暖,而窗边软榻旁的瓷瓶里供着几枝新梅,梅花盛放,清冽的香气盈满整个房间,她常常坐在软榻间看着账本。
黎育清曾说:「我痛恨梅花。」
他问:「为什么?我还以为所有人都喜欢梅花代表的清雅高洁。」她摇摇头,回答,「它会让我联想到死亡,我讨厌梅花。」相当奇怪的联想,之后,他再也无法从她嘴里挖出因由。
不过,黎育清的联想再奇怪,也怪不过苏致芬的,她满脑子惊世骇俗的想法,苏老爷不知道是怎么把她给教养长大的,偏偏十三叔维护她,处处都维护得紧。
他对十三叔埋怨,「丫头会被苏姑娘带坏。」他却似笑非笑地说:「育清能够受致芬的教导,是她最大的幸运。」幸运?一个认定不需要为丈夫尽心的女子,受她教导会是幸运?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黎育清前几日又说:「我现在,好像不那么痛恨梅花了。」他问:「为什么?它不再让你联想到死亡?」她说:「现在它让我联想到宁静安详。」他明白那种感觉,他们经常这样对坐着,不交谈,各自忙各自的事,不必刻意制造气氛,但小小的屋子里,就是会流动着一股安详宁和的气息,让人舒服且安心。
齐靳很开心,因为自己,让她奇怪的联想有了改变。
桌子旁还摆着小丫头的针线篮,她经常在他忙碌时,拿着针线在一旁缝缝补补,她说:「我喜欢有人在身边。」他问:「是不是一个人太寂寞?」黎育清认真思索后摇头,她本来想改句话说:「我喜欢有你在身边。」但这个话太……明显,脸皮子薄的女人说不出口,只是她说不出口的话,却让苏致芬半真半假、抢着对阿坜说了。
于是齐靳又生气起苏致芬,气她不明白育清的小心思,气她不知道自己喜欢的男子恰恰是育清喜欢的那一个,若真是把育清当成好朋友,就不能让让?反正,她这一辈子己经无法与黎品为分开。
他不讨厌苏致芬,却总是因为育清而恼她,偏偏育清喜欢苏致芬,喜欢到让人嫉妒,唉,还真是理都理不清的紊乱感觉。
他真的得走了,再拖下去,回到雁荡关又得晚上一日,背起黎育清缝制的斜背袋,回首看一眼屋子,这个屋子里,装着满满的、满满的小丫头气息。
苏致芬和十三叔那里己经打过招呼,连育清也己经道过再见,苏致芬还办过丰盛午宴、欢送大客户离去——在他慷慨大气地将定金、中款、尾款一次付清之后,她认定他是……「宜经常往来的好客户」。
只不过临行前,他还是想再看小丫头一眼。
齐靳走到黎育清屋前,敲门,门里没人应,他轻轻一推,没上锁。
忍不住又蹙眉,早跟她提过,屋子里一定要留个丫头看守,免得恶人有机会往她屋里偷东西或藏东西。
听见这个话时,黎育清笑得欢,反问:「这里是哪里啊?是挽月楼呢!在锦园的屋子,我可不只留一两个丫头,而是留一票丫头,但是在这里……你放心啦。」她就是这样信任苏致芬,相信有苏大、苏二几个守门,挽月楼就是无人能入的铜墙铁壁。但如果真是铜墙铁壁,试问,李轩怎么能够进进出出?
唉,这话与小丫头说不通,还得吩咐常业、常宁多注意一下笨丫头的安全。
门己经推开,他没有不进屋的理由。
跨步进入,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井然有序,木槿是个忠心勤劳的丫头,不管什么时候都把主子摆在第一,有她在,他可以多放心育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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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临九天 卷二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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