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自从两年前那回后,齐镛又来了黎府两次,齐靳都没跟着,虽然他让三皇子捎带不少东西给自己,但她真想见他一面,想叮嘱他,刀枪无情,再大的功劳都得有命可享,可惜这话始终没机会对他说。
齐镛盯着她细看,黎育清身形尚未长开,身子有些单薄,肌肤莹白如玉,是个十足粉妆玉琢的娇嫩丫头,她小脸绯红、神情天真,像是未经世事的娃娃,若非见识过她的聪慧,还真会受她所骗,以为是个憨丫头。
「可不是好久不见吗,清妹妹越加清丽动人了。」
「镛哥哥爱说笑。」
她低下头,一截白皙的颈子露在外头,勾引着他蠢蠢欲动。
实话说,齐镛有些后悔,当年不应该认妹妹的,那么他会有机会把这丫头留在身边……只是对于女色,他向来不上心,一个漂亮得勾人心思的妹妹,怎么也不能与附上三十万兵权为嫁妆的将军嫡女相比。
「没有半分玩笑成分,黎太传,我敢保证,若清妹妹进京,黎家门坎定会让媒人给踩破。」
「丫头还小,她爹爹疼着呢,怎么舍得把她嫁出门,就算她爹舍得,老婆子也舍不得。」老太爷笑着说上两句,顺便点点齐镛,这回进京,他们不会让丫头跟着。
说完,他对黎育清道:「你陪陪三皇子,爷爷得往苏家走一趟。」
黎育清明白,苏家老太爷身子不行了,定是有不少话要交代昔日好友。她点点头,送老太爷出门。
墨堂屋门大开,里面有两个婢女,外头还守着两名小厮,这样的布置,不会传出闲言闲语。
黎育清接过婢女端来的茶水递给齐镛,轻声问道:「最近镛哥哥可好?」
「好得很。」
这三个字并不足以形容自己过得有多好,有黎太传为自己筹划,他接连替朝廷办成好几件大事,本就看重自己的父皇对母妃松了口,欲立他为太子,前日,赐婚圣旨也下来了。
能够与镇国公联姻,意谓着加上齐靳手上的兵马,他己经将大齐十之八九的兵权给握在掌中,有了这些,康家便是想要兴风作浪,也得先掂掂自己的分量。
「明年秋天,你镛哥哥就要娶嫂嫂进门了,到时你能进京一趟吗?」
齐镛要成亲?那黎育凤的希望岂不是要落空了?她可是心心念念着齐镛,才会拒绝老夫人为她寻的亲事。
「这不是清儿能够作主的。」
「这事,我自会去找能够作主的人,问你一声,不过是想知道你的心意,如果你不乐意,哥哥又怎会勉强妹妹?」
话说得好听,可是齐镛还没给过任何人拒绝自己的机会,齐靳讲得好,他这个人天生霸气,不当皇帝,着实可惜。
黎育清抬眼对上他的笑颜,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思太细,还是她习惯多思多虑,一件事,总要千回百转多分析上几次,她老是感觉齐镛这个人不真心,分明是笑着的,那笑意就是达不到眼底,他的笑总给她一种说不出口的压迫感。
黎育清回道:如果能去见见新嫂子,清儿自然是乐意的。」
「那就好,记着,到时盛装打扮,父皇和母妃可是要亲眼见见你的。」
「我明白,谢谢镛哥哥。」
「带来的礼物己经命人送进你屋里,回头看看,有喜欢的挑出来,说一声,下回再给你多带一些。」
「谢谢镛哥哥。」他是个慷慨的哥哥,这两年,她从他身上累积了不少家当。「镛哥哥,世子爷还好吗?」
「妹妹是想齐靳了,还是想他的礼物?如果是后者,那可真是抱歉,这回他没托我带东西过来。」
「我知道,世子爷在战场上,怎么能替我张罗那些?」
齐镛摇头,叹道:「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江云死了,死于难产。」
黎育清震惊,怎么会?去年齐镛带来消息,才说世子妃生下女儿、齐靳当了爹,粗手粗脚的闹出不少笑话,她还来不及亲口对他说声恭喜,今年竟就……
「怎么办?世子爷还在战场上……世子妃那么年轻……」她惊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清儿,过来这边坐。」
他指指身边的椅子,黎育清没有考虑太多便朝齐镛走近、坐下,她转头望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齐靳是珩亲王的嫡长子,可珩亲王妃却不待见他。」
他开了头,黎育清脑中转过数个念头,问:「珩亲王妃是世子爷的续弦继母?」
「不,是亲生母亲,可是她偏疼弟弟,从小齐靳就没享受过父母亲的疼爱,贵为亲王世子,却像没人要的弃儿般。珩亲王长年在边疆打仗,回到府里亦是不苟言笑,那是性格天成,倒也怨不得人,至少他对齐靳和齐玟态度相当。」
「但珩亲王妃却偏心过了头,不对,说偏心是太客气了,应该说,齐靳不晓得哪里长坏掉,在母亲眼里,他不是儿子,是根心头刺,扎在那里不除不快,不晓得的还以为齐靳是从外头抱回来的。」「没有人乐意天生长出一张死鱼脸,除非是苦头吃尽,对亲生父母亲失去信心,从小到大,他吃的苦比穷人家的孩子只多不少,至少贫家子弟不必担忧亲生母亲对自己下手,齐靳……是个可怜人。」
同他一样,必须依靠自己的能力,躲过无数汹涌暗潮才能安然活下的可怜人。
亲生母亲对齐靳下手?!那是要怎样的恶毒心肠才能做得出来?虎毒不食子呐,杨秀萱虽然可恶又可恨,至少对自己的亲生儿女宠爱有加,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母亲。
黎育清静静望着齐镛眼底流露出的淡淡哀愁,此刻挂在他脸上的笑意带着浓浓的嘲讽。
这世上不管尊卑贵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己,是吗?每个人都需要竭尽全力、拼着所有精力,才能够在别人眼底活出一派和平?
黎育清叹气,问:「莫非是珩亲王妃听信鬼怪迷信,而世子爷的八字不好?」
「才不是这样,齐靳的八字好得很,何况在弟弟尚未出生前,他还算受宠。」
黎育清轻叹,前世她受杨晋桦所迷,对另一个议亲对象不上心,所以她只知道上辈子黎育秀是齐靳的继室,也不在乎齐靳一死,珩亲王府不但不见哀戚,反将该留在大房的荣耀全归给了二房弟弟。
那时,黎育秀为此事经常回娘家哭诉,黎育清不介意,因为前世的自己与齐靳无分毫联系。如今情况不同,哥哥承了他的情,武功大进,自己承了他的恩,成为怀恩公主,吃人一分、她习惯还三斗,可是对一味付出的齐靳……她该如何还得清?
也许这些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他的举手之劳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她欠他,很多很多。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郑庄公、武姜?」
黎育清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齐镛道:「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清儿,这回江云肚子里怀的,是个儿子。」
他说得隐晦,黎育清却听得明白,她满脸惊诧地望向齐镛。不会吧?害儿子不够,连孙子也不放过,那可是齐家血脉呐!此事若传出去,珩亲王妃……
见她明白,齐镛赞赏地点点头,这个丫头果然是个心思敏捷的,一下子就猜出症结。
她自然猜得出来,黎育清有前世经验做基础,若世子妃生出儿子,齐靳却战死沙场,珩亲王妃的小儿子就不见得能承袭珩亲王爵位,而齐靳为大齐立下的功勋,很有可能让皇帝直接下旨,让齐靳的儿子袭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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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临九天 卷一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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