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冲着这份救命之恩,四房就得送重礼去秋爽居,那份重礼当中自会有五姑娘亲手绣的荷包,可试探三皇子于五姑娘有无心思。您说,只要三皇子有这个心思,就定能让老夫人促成此事。坏了计划的是二姑娘,不是奴婢呐,您不能为此就恨上奴婢。」
「过去十数日,您要奴婢几度安排五姑娘与三皇子偶遇,奴婢做得很好;您要奴婢寻人时时在三皇子跟前宣扬五姑娘是乐梁城第一美女,奴婢也做得很好。您要奴婢做的每件事,奴婢都倾尽全力做了……今日的差错,您千万千万不能怪到奴婢头上,求求您不要把奴婢发卖到那个肮脏地方,奴婢真的尽力了,您不能舍弃奴婢啊……」
话听起来语无伦次,但目的很清楚,既然杨秀萱己经不保她,她便得自保,于是她一方面卸责,让所有人知晓,今日之事主谋是杨秀萱,如果她没回梅院报信,自己的下场将凄惨无比,她不是恶意多嘴,而是身不由己。
同时,她也在向庄氏示好,揭露此事,五姑娘、六姑娘的口角之争便不再重要,并且口出恶言、栽赃嫁祸的人变成了五姑娘。
人在这样急迫的状况下,还能有条有理、替自己找到最有利的位置,这种人当丫头太可惜,只不过……
老夫人怒目微瞠,黎家不需要这种厉害丫头。
听见彩蝶自清的言语,厅里众人无不心惊不己,原来背后还有这样一出?
杨秀萱闻言,更吓得不能自己,她怒指彩蝶说:H兑谎!你胆敢陷害主子,亏我教导你这么多年,竟然教出你一副黑心肝……」
这时候除了打死不认,杨秀萱已经无法替自己做任何辩解,她气得拉起彩蝶又打又捶,怒恨到极点,甚至拔下发间簪子,朝着彩蝶身上猛剌,一下子工夫,彩蝶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得破碎,伤口处鲜血淋漓,染红了大半件衣裳。
彩蝶哭哭闹闹、萱姨娘打打骂骂,厅里闹个不休。
老夫人扬声怒吼,「够了!这都成什么样了,泼妇骂街也不过如此。郑嬷嬷,找人把彩蝶拉下去,给她上了药、发卖出去!」
「赵嬷嬷,你走一趟梅院,把四少爷、五少爷身边的丫头全清理一遍,那些个连替主子备下点心都不会的丫头,也一并发卖了!」
—是,老夫人。」赵嬷嬷应声,与郑嬷嬷拉着彩蝶一起下去。
彩蝶被拉起来时,黎育清见到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赢了,也解气了,至少让老夫人出手,她不至于被卖到青楼,至于萱姨娘……经过这一场,她那温柔贤淑的假面撕去,她妄想当嫡妻的念头可以消了。
发落完下人,老夫人开始发落主子。「庄氏教女不当,罚月银半年,与二丫头、六丫头禁足两个月,不准离开竹院。」
「是,媳妇领罚。」
庄氏领着两个女儿伏首磕头后退到一旁,她暗暗提醒自己,千万要以黎育凤之事为诫,好好教导两个女儿收收性子,免得日后嫁到婆家受尽委屈。
「三丫头、四丫头、九、十、十一、十二丫头,你们见姊妹争执,不但没有上前劝解,反而添柴加火,品性不端,教养失当,罚你们禁足一月,罚抄《女诫》、《心经》各一百篇。」
「是。」几个姑娘磕头受教后,跟着退到一旁。
紧接着,老夫人看着跪在堂下的杨秀萱,冷起脸道:「萱姨娘,你放纵女儿为害黎家名声,让你掌理院子,却苛待姑娘少爷,本顾念着你替四老爷生下育武、育文有功,方让你执掌中馈,没想到你的作为如此令人痛心!」
「也罢,就当我错看了你,蒋嬷嬷会过去掌理梅院诸事,你把帐目交给她,以后府中诸事你别碰了,中馈就由庄氏全权负责,让三房曹姨娘出来帮帮手,你就待在院子里静静心,修身养性吧。」听闻老夫人如此发派,庄氏兴奋不己,忘记自己被禁足了,乐得笑出一脸花。
相对于庄氏的快意,杨秀萱怒得青筋暴起,怒目往庄氏身上一扫,要杀人似的狰狞。
可目光闪扫间,她发现老夫人还盯着自己看,连忙换上一张脸,伏地跪拜、号哭道:「老夫人,婢妾是一时胡涂,千错万错都是婢妾的错,求求老夫人给婢妾一次机会,婢妾一定会痛改前非……」
厅里静悄悄的,连闯下大祸的黎育凤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唯有杨秀萱卖力演出。
地板间传来一下又一下沉沉的叩首声,她演得激动,可旁观者却是满脸平静,她哭得嗓音撕哑、涕泗纵横,满厅女子却无人动容,老夫人不发话,由着她去哭去闹,直到力气耗尽、瘫软在地。
老夫人冷冷一笑,凝声道:「哭完了?哭完就回梅院去,若你再来缠不清、闹上四老爷,就收拾收拾包只,和五丫头到静安寺去休养吧。」
她知道儿子的性情,杨秀萱手段厉害,惯会拢络丈夫,若让她到儿子跟前哭上几回,说不定儿子真会来同自己求情。
这次的事己是板上钉钉,不死死将她压制住,就怕日后苏氏进府……她可从没忘记黎育凤那句:她敢进门,我娘就敢让她直的进来、横的出去!
杨秀萱猛然抬头,视线对上老夫人平静的双眼。
到静安寺?不行,她不能去,她一走,那院子里多少狐狸精要出来作怪,何况她还有育武、育文呢,他们年纪还小,如果被那些个姨娘通房给害了怎么办?
这些年她暗地里做过的手脚不少,过去还藏着掖着,怕人知道,这些年执掌中馈、有了底气,便光明正大起来,那些姨娘多少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不行,她一倒,儿子女儿全要毁了!瞬间,她理智恢复,即使她满心疯狂、想一刀将庄氏杀掉,即使她不甘心多年的经营,沦落到今日的下场,却还是强咽下那口气,硬逼自己向老夫人叩首,道:「多谢老夫人教导。」
堂下只剩下黎育凤和黎育清跪在地上,黎育凤怯怜怜地发抖着,像落水狗似的,与黎育清的淡定截然不同。
老夫人向蒋嬷嬷摊开手,蒋嬷嬷意会,将黎育凤呈交上来的罚写送上,老夫人略略翻了几下,凝声问:「五丫头,你来说,这一百遍《女诫》都是你亲手抄的吗?嗯?」
黎育清垂眉敛目,心知,老夫人这是要算总帐了。
黎育凤被老夫人「嗯」的一声惊吓得更厉害了,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反射性地把满肚子谎话说出来,「是……是孙女熬了一天一夜,方才抄出来的。」「哼!熬一夜能写出五种截然不同的字体;不简单呐。」
老夫人向黎育惠、黎育芷等人望去,几个小丫头哪受得了这种锐利眼光,心头一惊,跪倒地上,全招了。
「老夫人,是五姊姊逼我们写的,我们不敢不写呐,五姊姊还说隔天就要,五十遍《女诚》,我们姊妹四人合力抄上一晚方才完成的。」老夫人冷哼一声,问:「「清儿,这也是五丫头逼你写的吗?」」
老夫人让身边婢女拿着其中几十份《女诫》到黎育清面前。
黎育清抬眼细细看过后,回道:「回老夫人,这字的确出自清儿的手,但清儿不知道是不是五姊姊要我写的,只因那日清儿犯了规矩,不该喊老太爷爷爷,喊老夫人奶奶,因此萱姨娘罚清儿抄写五十遍《女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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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临九天 卷一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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