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 第十七章

  她听了忍不住轻笑,「兄台,愚忠可不是好事。」
  「本心而已。」因他这话,她愣住很久很久,久到他几乎要以为她又睡着时,她温热的吐息又再次萦绕在他的耳畔,而那语调,浅浅的,也有些沙哑,就像秋日边黄的银杏叶在风中的低语,绵绵有韵,也撩人心弦。
  「你这是病,得治。」
  「我不愿治。」
  这些年来,被困在宫中,他日日夜夜想着的,不只有尽快提高自身武力好冲出囹围去寻宫主,他总想着,他的宫主,会不会也在等着他?他的宫主,是不是也因为找不到他,而感觉生命中缺失了一块必要的存在?会不会也想着他?是不是也梦着他?他多渴望将他的宫主接来云取宫这座小小的城池中,让他补偿,让他疼惜,也让他弥过。
  这般想着她念着她,他早发现,他虽接受神宫传承,却始终都不能晋级至相级中阶,是因为他不只有心魔,他的宫主,甚至还成了他执着中唯一的心病。
  自从叶润死后,她就成了他唯一的执念,一日找不到她,他的心就一日不能落实与安宁。
  他知道,以往的宫主和神官,是如何慢慢磨合再携手共治神宫的,但在找到她后,他才赫然发现……他等不及,他根本就无法等待,他没法放缓步调去接触她,好让她能适应并接受他,他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与她成为如影随形的一体,他想时时刻刻伴着她,再不错漏任何一眼,也再不错失她的片刻行踪。
  他当然知道这是种心病,但最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是,即使明知道这等强势介入她生活的作为是种勉强,他照样想这般勉强着她,哪怕她会害怕,哪怕她会退缩。
  踩在雪地上的足音听来很沉重,可是逸在他耳边的笑音,听来无比的轻快。
  「我赚了。」野风拢紧了双臂,用脸颊狠狠在他耳边磨蹭了一番。
  「嗯?」
  她再把他揽紧一点,「接手一个神宫,却得了你这么一一个神官,太划算。」这年头忠心耿耿又不求回报,再加上还是美男的管家,太缺货了。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叶慈的心房被暖意盛得满满的,而他嘴边的笑容也格外醉人。
  「我要接着睡。」浑身的倦意如潮似水,野风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后,语带睡意的道。
  「嗯。」他轻声应着,小心护着她放缓了脚步,直至听到耳畔传来的匀匀呼吸声。
  揣着满心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叶慈静静在想,若是可以,他希望就这么背着她再走久些,这条路再漫长一点,他俩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第四章】
  商岚县因雪灾所带来的大规模病情,在男儿国军方大力与神宫的配合下,于半个月后宣告渐缓。带着县民们和军方的满满感激,野风被叶慈给挎上了马车,继续投身在白茫茫的大道上往云取宫的方向赶。
  许是一路上的顺利已到了头,又或者他们已经把这阵子来的运气给用光了,一踏入青麟国,他们就接连遭遇上了三波由魂役所主导的刺杀。
  第一波的刺客,约莫五十来人,俱是魂役不知上哪找来的流浪军人,还好那些军人的人数虽多,武力却不怎么高强,众神捕很轻易的就打退了他们。
  但吸取教训前来的第二波刺客,就不似上一波的那般马虎了。
  也不知司徒霜是下了多大的血本,竟请来了流窜武林间的赏金杀手,十来个武力皆是相级初阶的杀手齐齐上阵,让神捕们应付得很是吃力,好在车队中有个相级中阶的叶慈坐阵,一看到求援的烟火,二话不说就抟着长剑杀过去。
  在这之后,相隔不到两日,第三波的刺客到了,而这一回,野风他们则再没有了侥幸。
  司徒霜座下五名实力高强的魂役,直接就将他们给截堵在路上,其中一名相级高阶的魂役,更是在重伤了叶慈后,连连杀了十来名神捕。
  叶慈拼着腹间被刺两剑的重伤,在与神捕们的剑阵配合下,勉强将野风护在阵中,并带着众人往山头的方向撤,怎奈那些魂役就似见着了肉骨头的饿犬般,死命紧咬住他们不放,万不得已下,叶慈倾全力的向积雪甚厚的山头击出一掌,借由雪崩机会,拉着野风遁入了危险幽暗的山林里。
  雪崩后的山头变了个大样,且壮盛的冬季雪势也出乎所有人预料,那夜刺杀后,不只是被困在山林里的野风他们难以出山,被大雪挡在山下的刺客们,一时间也找不到个好法子可以上山。
  因此山下的刺客们不知道,那夜躲进了山林里后,野风脚下其实一刻也没有停歇,身为士级初阶的她,背着伤重昏过去的叶慈、拖着一大票受了大小伤的神捕,在举步维艰的雪势下翻山越岭,最终在两座矿山的山坳处,找着了一座矿工小镇,买齐大批药材后,就继续拉着众神捕往大雪封山的矿山进发。
  在其中一座矿山的山腰处捡了一个已废弃多年的矿坑后,野风把又伤又残的一大家子都往坑道里头塞进去,自个儿则冒着大雪下山,去镇上捜罗来保暖的各式用品,也拖了十来捆的柴上山,这才把所有人都安顿好。
  趁着雪势未停,且叶慈的伤势也有了好转,野风带了两名伤势最轻的神捕再次下了矿山,连爬了一整日的山路,这才回到事发地点。小心四下打探过后,发现那些魂役似乎是入山找他们去了,她这才有机会为那些不幸送命的神捕收尸。
  就在野风忙着替死去的神捕们安葬之时,矿坑中已醒来的叶慈正仔细听着朔方的汇报。
  叶慈大约有些明白这么久以来,一直都迟迟不动手的司徒霜在打算些什么了。
  那夜在看见司徒霜连相级高阶的魂役都派了出来后,他就已知道,司徒霜这回是下了狠心,决意要将他们全都击杀在神宫之外,丝毫不给野风半点回宫的机会,也许在下一回,司徒霜手下的魂役就将会倾巢而出也说不定。
  只是到了那时,他们又该如何抵挡?
  光只凭他一个相级中阶,是万万敌不过那三个相级高阶的魂役的,且就算相级高阶的魂役不出马,光派那一大票相级中阶的魂役齐上阵,也照样能轻而易举将他们全都磨死于宫外「还有多久能到神宫?」一直坐在矿坑坑口处等着野风回来的叶慈,边看着外头的雪花边问向身后。
  「离宫约有十日路程。」松岗的神色委靡得似一片枯叶,一夜之间死了那么多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不只是他,其他人都躲在无人处偷哭了好几回。
  叶慈侧首不语地看着外头许久,一想到雪停之后他们将可能再面对的,他就不容许自己就这么等着而什么都不做。
  「我要闭关,代我看好宫主。」他站起身转首看向远处幽暗的坑底。
  松岗有一瞬间的茫然,「大人?」闭什么关?他不是前阵子才刚闭关,由相级初阶升至中阶吗?
  一旁脸色也不好的朔方,则是在静静听完他们的话后脸色蓦然大变,他一骨碌地自地上跃起,冲上前拦住要往坑底走去的叶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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