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为妾 第十六章

  他是个武将,然而那张俊美的脸庞和宽大的锦袍,让人完全看不出他衣袍底下竟藏着如此精瘦的身形。
  「进门也不知道先通报一声吗?」樊柏元拎起衣袍套上。
  杨如瑄直到他出声才慢半拍地红透了脸,急忙垂下眼,但想起进门是所为何事,又忙问:「侯爷身上可有烫伤?」
  问完,她看见搁在地上的衣袍,猜想那是他刚换下的。
  「没事。」
  听他说没事,杨如瑄才走去拾起换下的衣袍,发现衣袍湿的是下半部,不由回头往他身下打量。
  他已经坐在圆桌旁,锦袍遮掩住他的裤子,她怎么也看不清楚,只能轻步走去,不住地在他身旁张望。
  「你在我后头做什么?」
  经他这么一问,她吓得赶忙定住动作。也对,武将出身,她这样晃啊晃的,他也能清楚感觉到。
  「没,我只是在想默言怎么没在侯爷身边。」她随口拈来说词。
  通常白天默言总是会伴在他身边,且只要有默言在,他不太喜欢她也在场,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利用白天做点琐碎的小事。
  他不答反问。「不是要用膳了?」
  「对喔。」她回头,适巧瞧见杏儿正端着菜进房,朝自个儿不住打量。
  「少夫人,你身上怎么湿透了?」杏儿小声问。
  「没事,这衣袍你先收到篓子,膳食准备了吗?」她将衣袍塞给杏儿。
  「是的,奴婢全照少夫人的意思烹煮,只是少夫人,你先去换套衣裳吧。」杏儿看着她一身像是淋过雨的狼狈模样,决定回头找蜜儿问去。
  「我待会就换。」她坚持,只因用多样药材所熬煮的粥得趁温热赶紧食用,否则功效减半就浪费了好药材。
  杏儿没辙,只好抱着脏衣袍退到房门外。
  将菜给布好,添了碗粥搁到樊柏元手里,回头才发现满地都是水渍,杨如瑄不禁想她真是激怒了柯氏,那茶水将她泼湿得很彻底。
  但她还是决定先将他喂饱,可还没碰到汤匙,他已经快一步拿起,怡然自得地喝着粥。
  「去换衣服。」他低声道。
  杨如瑄愣了下,疑惑他怎会要她去换衣服,而后想起许是杏儿的话教他听得一清二楚。
  「那……我就先去换了。」既然他能自个儿吃粥,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于是她拉开衣橱,从里头挑了件湖水绿丝绸对襟襦衫。
  她懒得来来回回地跑,便先塞了几件衣裳在他衣橱里当备用,没想到今儿个倒是派上用场。
  只是日正中午,尽管明知他双眼不能视,但要在他面前宽衣解带,还是觉得有些羞怯。
  摇头笑笑,她真是想多了,反正他又看不见。
  当着他的面……事实上,是站在他右手边,所以不算在他面前,她快手解开衣带,褪去湿透的襦衫、中衣和罗裙,却发现肚兜竟也湿了大半,这下可好了,衣橱里有衫有裙,就是没有贴身衣物。
  想了下,她先套上月牙白绣牡丹花纹的罗裙,在衣橱里找着布巾,这时意外瞧见一条帕子,那是当初她系在他手上的帕子……帕子沾染一处淡淡的赭红,猜想是他要人洗过再收进衣橱里的。瞧着,心不由微暖着,感觉自己像是被搁在心上,尽管他不知道那个人便是自己。
  无声笑叹,她将帕子收好,拿了条干净的布巾往胸口处不断地轻压擦拭,甚至干脆拉掉肚兜的系绳,往里头擦拭着。
  突地——汤匙掉落地面,发出清脆碎响。
  「侯爷?」她快步走来,先检查他的脚边,怕他不慎踩到碎片伤了脚。
  她的小手就按在他的腿边,教他浑身不自在,正要挥开时,她又惊呼道:「侯爷,你的裤子是湿的,得赶紧换下!」她摸到大腿处,那布料是湿透的。
  「不用。」他几乎是咬牙道。
  「可是……」
  「侯爷。」
  外头响起默言的声音,樊柏元低沉唤道:「不准进来!」
  外头沉默了下,换上的是杨致尧带着兴味的笑音。「默言,咱们先到外头晃上一圈,等你家主子办完正事。」
  樊柏元闻言,心底恼着,偏又不能作声,便冷着声对杨如瑄道,「我不需要换,你衣裳可换好了?」
  话落,他正要轻推开她的肩头,岂料她却刚好起身,大手适巧不偏不倚地贴覆在一团柔软上头。
  一股热度袭来,教杨如瑄心头一颤,这才惊觉她刚刚拉掉了系绳,她的肚兜已经掉下大半,他的手就贴在她的胸上……
  该怎么办?她瞪大眼,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脸羞红得像快要滴出血来,而后才缓慢地吐了口气……没事的,侯爷看不见,也许他根本搞不清楚他摸到她身上何处……如此劝说自己后,她轻轻地拉开他的手,却发觉他的手极烫,再看他一眼,只见他已别开眼,耳垂泛红。
  她快手拉起肚兜系好,小手覆上他的额头。「侯爷,你的额头有点烫,你该不会是染上风寒了吧?」
  樊柏元眼角抽搐着。
  「没事。」那嗓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的。
  「可是……」
  「没有可是!」
  「哇,好凶啊。」外头又响起杨致尧的调笑声,樊柏元才惊觉那家伙根本打一开始就没离开,而他浑然未觉,全都是眼前这……这败德的女人惹的祸!
  同时,杨如瑄一听见杨致尧还在外面,立刻走回衣橱前拿起衣裳快速套上,回头想帮杨致尧开门,却想到那碎了一地的汤匙碎片。
  「先等等,我收拾一下。」房里没有摆上扫帚,她只能蹲在樊柏元脚前捡着碎片,正要将聚成一堆的碎片用布巾包起时,却不慎扎伤了手,教她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樊柏元皱眉问。
  「没事,只是被碎片扎了下。」
  「到底在搞什么?」杨致尧嘀咕着,干脆将门推开一条缝,惊见她竟蹲在樊柏元脚前,立即二话不说地把门用力关上。「原来真是在办正事,真是太失礼了,我今天还是先告辞了。」他方才不过是说笑,谁知道里头到底在热闹什么,这会门开影现,他顿时爆开恶寒。
  完了完了,这个性情大变的侯爷被打断了好事,不知道会怎么整治他,依他看,还是走为上策!
  「在胡说什么?她扎伤了手,还不赶紧找外头的丫鬟替她上药!」樊柏元不耐地低吼着。
  「扎伤手?」杨致尧轻轻地再推开门,就见杨如瑄已站起身,正吸吮着自个儿的手指。「瑄丫头,怎么回事?」
  「没事,不过是被汤匙碎片给扎了下。」杨如瑄不以为意地笑说着。「尧哥哥,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的?」
  「我今日带了伴手加菜。」杨致尧笑着,两人话中有话,彼此心知肚明。
  杨如瑄笑了笑,知晓这一回杨致尧已经帮她把所有的药材都给备妥,只是这钱……恐怕得要改天才能给了。
  待杨如瑄走远,杨致尧才将视线从满桌的清粥小菜转到樊柏元脸上。「侯爷瞪人的感觉好凶狠,可是那脸怎么红了?」
  他不提没事,一提就等于是往樊柏元心底火上添油。「胡闹!」
  「胡闹吗?」杨致尧用手挑了块脍炙鱼片,不住地比出大拇指。「瑄丫头真是得到我姨奶奶十足十的厨技,一桌菜做得如此用心,就为了替侯爷添药入菜都还得想法子调味掩饰,怕侯爷不肯吃……」说至此,他抬眼直睇着樊柏元。
  「侯爷,我妹子待侯爷尽心尽力,可怎么刚刚却听到侯爷怒斥她,这和当初侯爷对我说定会善待她,可是南辕北辙呀。」
  「我不是在骂她,而是她……」樊柏元顿了顿,实在不愿意将刚刚的状况道出。
  明明就是个干练的姑娘,甚至还懂兵法,能够融会贯通搬出奶奶压制二娘,可刚刚……一点防心皆无,好似她眼里只有他。
  哼,要是以往,也许他会信,但现在的他难以相信。
  「好啦,那些不提,倒是侯爷……」忍不住又捏了口酱菜,他吃得眯紧双眼,一脸痛快后才舔了舔唇道:「什么时候才要跟瑄丫头说,侯爷的眼早就好了?」
  樊柏元默不作声,杨致尧不以为忤,只是忍不住再问:「侯爷刚刚到底看到什么,为什么直到现在脸还是红的?」
  「……」
  【第七章 重生】
  什么时候跟她说?
  樊柏元想着,不禁哼笑了声,他从没这个打算,至少,现在还没有。
  因为,她还不足以得到他的信任。
  不能怪他,谁要当初是她毒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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