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剩下男人的哽咽声回荡着,那一声声极力压抑的哭声,不难听出他哀痛的心情。
“鸢儿……”
在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却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落空之下,海天麒终于抱着娇弱的人儿痛哭出声。
另一方面,慕容浚来到太医阁外。
海天麒压抑的哭声传入他耳里,令他震撼,他神情严肃,不发一语的伫立着。
当初,在慕容凤鸢嫁给海天麒以后,慕容浚曾因为担忧心高气傲的海天麒一时无法接受这桩婚事,因而迁怒慕容凤鸢,于是他曾经要人藏身驸马府观察他们夫妻相处。
之后,探子的回报果真如同他所预料的,海天麒冷落她,并对她冷情相待。
曾经,慕容凤鸢的过去是个不可提起的禁忌,若非这次她意外遭受伤害,让他发现海天麒对她并非无情无心,慕容浚也不可能提起。
说出这个秘密,是要让海天麒更早看清自己的心,若他对她当真无情,那么以他的性子,这个秘密对他并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甚至对此毫无感觉。
相反的,若海天麒对她有着怜惜,那么他会心疼十年前的小鸢儿所受到的伤害,为此感到极为不舍。
这就是慕容浚要的结果,慕容凤鸢终究牵绊住海天麒飘荡的心。
然而要确认这个答案,却是以她的生命来测试,上苍未免也太过讽刺了。
慕容浚弄不清此刻心底的感觉究竟是喜还是悲。
“启禀皇上,再过多久就要鸡啼了,皇上是否要回寝宮歇息会儿?”刘太医以为皇上是担忧大公主的伤势,连忙接着道:“臣等已经为大公主止血,大公主也喝了些汤药,只要大公主醒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慕容浚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在整整昏迷了五日后,慕容凤鸢在众人的殷殷期盼下,终于清醒过来。
沉睡在黑暗中那么多曰,她始终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破碎而悲伤,不断唤着她的名。
鸢儿听话,快醒来好不好?你不是喜欢藤儿大嫂,喜欢小梅,喜欢小穆儿吗?我再带你去苏州可好?
我求你快醒来……
她认得那个声音,那是她的夫君海天麒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破碎的呼唤,不断的窜入她昏沉沉的脑袋,激起她原已像是坠落深渊的意识,让她费尽全身的力量也要睁开双眼告诉他,在还没有完全拥有他之前,她不会弃他而去。
所以,尽管她好痛、好累,好想什么都不管的投入黑暗的怀抱,还是舍不下那个哀伤哭泣的男人。
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唤揪扯着她的心,也给了她苏醒的力量。
背部的伤使慕容凤鸢无法躺着,只能趴在床上,于是她转过头,想好好的看看海天麒。
“夫君……”她虚弱的轻唤,嗓音破碎而沙哑,吃力的抬起虚软的小手,轻抚正趴睡在床沿的男人。
连日来,海天麒一直不敢离开,就怕她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出了差错,几乎没日没夜的陪伴在她身侧。
过度的疲累使他在不知不觉中睡着,然而当头上传来轻柔的抚摸动作,耳里听见熟悉的嗓音,他瞬间惊醒。
“鸢儿?”海天麒又惊又喜的低呼,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多日来的等待,她终于张开双眼了。
“我昏迷多久了?”在失去意识前,她似乎曾看见他出现在眼前,这会儿再看看屋子里熟悉的摆设,她知道这儿是她的寝宫。
在陷入危险吋,她相信她的丈夫会来解救她,因此强忍住恐惧,与土匪头于周旋,争取时间逃脱。
他真的赶来救她了。
慕容凤鸢露出一抹笑,心里甜丝丝的。
“五日了,你整整昏迷五日了!”
海天麒略微激动的语气和神色憔悴的模样,没有了平日的俊逸潇洒,令她感到好不舍。
“我已经没事了。”她扬起一抹虚弱的笑,安抚他不安的心。
“下回不许你再这么吓我!”海天麒低首亲吻她的脸颊,语气略凶,然而哽咽的嗓音让她明白,他只是太担心她了。
“鸢儿知道了。”
他担忧着她的模样,令她不由自主的想挨近他,于是她想起身靠近他些,但当她才移动手臂要撑起身子时,背部传来的痛楚令她拧起眉,痛苦的低吟了声。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见她面露痛苦的神色,他一阵心慌。
“不碍事,只是不小心扯到伤口而已。”她赶紧安抚他,而他溢于言表的关怀令她感到好窝心。
“你的伤尚未好转,先别急着起来,要是伤口裂开了怎么办?”海天麒心疼的斥责。
“知道了。”慕容凤鸢柔柔的一笑。
他毫不掩饰的关心,像为她筑起了一座堡垒,比任何东西都还要坚固,让她不会再害怕,只有完全的安心。
“夫君……”她望着他憔悴的脸庞,晕黑的眼圈,布满血丝的双眸,苍白的脸色,感到心疼极了。“你看起来好憔悴……这五日来你都没有歇息吗?”
海天麒亲吻她的颊,低哑地道:“你没有平安醒过来,我怎么能睡?没有你平安的在我身边,我就算睡着也睡得不安稳。”
幸好上苍在让他煎熬了五日以后,将她平安的还给他。闻言,慕容凤鸢讶然的瞪大双眼,清亮的水瞳中有着不敢相信。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遭受这种委屈……”如果他那时不要急于追查慕王的余党,那么他也就不会抛下她一个人,让她被人掳去,还受了一身伤。
幸好她脱离了险境,否则他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夫君,你待我真好……鸢儿真的好幸运可以嫁给你。”她动容的说,泪眼凝望着他懊悔的眸子,在那里看到了他对她最真的疼惜。她娇嫩的嗓音里含着感激的喜悦,泪眼瞅着他的模样,让他脸上不禁掠过一抹红晕,于是他不自在的站起身。
“你好好休息,我去找刘太医来替你瞧瞧。”
像是急着逃离这利叫尴尬的时分,海天麒神色十分不自然,连嗓音也显得浮躁,快步离开寝宫。
他这孩子气的举动,令慕容凤鸢忍不住噗哧一笑。
想不到她的夫君听到她的赞美,也会脸红呢!
一桩公主被土匪掳走的事件,意外的查出当年慕王后人的巢穴。
在心爱的女人昏迷之际,愤怒的火焰将海天麒的理智燃烧殆尽,他将事情的始末告知慕容浚后,希望可以亲自领兵前去逮回那帮恶贼,但慕容浚虽立即下令要人带兵前往峰山,却不是让海天麒去。
当时慕容浚告诉他,鸢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他身为她的丈夫,不该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她身边。至于那帮匪贼,自然会有人将他们一网打尽,这一点无需他费心。
慕容浚的话,敲醒了失去理智的男人,但也在这时候海天麒才发现,她已经彻底扰乱了他的心神,让他变得不再像自己。
他已经无法恢复过去的那个他了,心思只绕着她转,只要有人胆敢伤害他在乎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他想要的,已经不是单纯的夫妻关系,不想要相敬如宾的相处方式,也不要针锋相对,更不要她只将他当成丈夫而已。
他要的越来越多,越来越不能满足现状。
他要的是她所有的感情,而非只因为他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所以才依赖他、尊敬他。
幸好在昏迷五天后,慕容凤鸢终于醒来,总算让他悬在半空的大石可以放下。
“驸马爷,大公主已经没有大碍了,背部的伤也慢慢的开始结痂,但是现在大公主的身子还是挺虚弱的,若是大公主想下床走走,等过两天比较有体力了,再下床动动筋骨。”
“我知道了。”
海天麒点点头,目送刘太医离去后回到内室,却发现虚弱的人儿已经不安分的坐在床沿,准备下床。
“你在做什么?”他快步来到她身边,语气略微粗鲁,带着心疼的斥责。
“夫君。”慕容凤鸢眨眨眼,笑意浮现唇角。他会这么激动是因为担心她,所以她一点也不怕他此刻板起脸的样子。
“刘太医说你得多休息,你乖乖的躺回床上去,要是身子再受伤就不好了。”海天麒制止她穿鞋的动作,语气不容抗拒。
“可是我想下床动一动。”她不理会他,迳自将小脚套进鞋里。
“不行!”他一脸毫无商量余地的模样,蹲下身将她好不容易套上的绣花鞋脱下,并且丢得老远,就是不让她有机会再穿上。
“哎呀,夫君你怎么这样啦!”慕容凤鸢瞪着被他丢到角落去的那双鞋,气恼的嘟嘴低嚷。
海天麒一愣,头一次看到她娇嗔的模样。
过去他们总是针锋相对,他曾说出极难听的话羞辱她,甚至冷情以待,对她没有半点温柔可言,更不是个好丈夫。
然而,当她陷入危机,一看到他出现,竟露出安心的笑容,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会救她,将她带离危险,令他自惭形秽。
他从未善待她,但她却相信他。
她是这么的单纯善良,年幼时不幸的遭遇使她遗失了记忆,却像拥有更多力量,努力的在有如龙潭虎穴的宫中生活,即使嫁给他,听不到从他嘴里说出半句好话,她还是一样坚强。
海天麒好懊恼,为何在她受到那么大的伤害后,他才了解自己早就喜欢着这个老是故作坚强的小女人?
内心不断涌现的是对她越来越无法压抑的感情,他再也隐藏不了澎湃的情意,于是狠狠的抱紧她,牢牢攫住她红嫩的唇,以炽热的吻感受她的存在。
慕容凤鸢被他激烈的模样吓着了,清澈的眸子愕然的望着他。
他的舌霸道的侵入她不知所措的嘴里,像是想给予她所有似的,与她交缠着。
他怎么了?她手足无措的回应他的吻,却越发觉得他的吻变得焦急,甚至有些慌张。
“夫君……”她含糊不清的想说些什么,却被他吻得喘不过气。为什么他似乎很难过,仿佛有什么严重的事让他感到痛苦?他到底怎么了?
慕王的余党藏身在峰山一事,因为大公主被土匪掳走而走漏,朝廷议论纷纷,许多人对此事都感到无比错愕。
慕容浚派出的人马立刻攻上峰山,试图逮捕慕景阳一干人,但慕景阳也不是省油的灯,有鉴于海天麒只身潜入山寨救走慕容凤鸢的先例,他早就在峰山周遭布下陷阱,令慕容浚损失不少兵马。
但就算慕景阳一干人再怎么顽强抵抗,面对的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将士,因此他们没多久后便被制伏,关进天牢里。
而身受皇命追查出慕王余党的驸马爷海天麒,在一干恶贼被打入天牢半个月后,受封为二品大将军,赐兵马十万,在朝中正式占有一席之地。
海氏父子飞黄腾达的奇妙际遇,令朝中众官不解,甚至不服慕容浚的册封,有人不怕死的上奏与慕容浚理论,但慕容浚均置之不理。
得知父皇封海天麒为大将军,慕容凤鸢不但没有任何欣喜之情,反而忧心忡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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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君系妾心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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