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困惑地望去。 「误打误撞什么?」
「你难道不想知道,夺去你父母生命、改变你一生的这个浑蛋是谁?。
他阵一眯,凛容道: 「把话说清楚!」
她涩涩一笑,迎向他再无温存、一片寒凉的阵。 「叔赵,如果这个人跟我有关,你怎么办?」
「是你叔叔?婶婶?还是一一」他细细回想,乍然顿悟。 「是嘉凯!」
那个在马路上蛇行,沿路叫嚣的狂妄少年!
那一日,他与父母一同参加一场商会餐聚,他一路替父亲挡酒,略有醉意,回程途中由滴酒不沾的父亲开车,母亲坐副驾,他在后座闭目养神,但依稀记得,有个轻佻的少年,一路上有
意无意地寻衅。
父亲当时还摇头感叹: 「现在的父母,都不知道怎么教小孩的!还是我们家叔赵好,孝顺又懂事。」
母亲嘲笑他: 「老王卖瓜,羞不羞啊!」
他一笑置之,朝窗外瞥了一眼,便没再理会。
他并不是很清楚实际的情况,只记得对方的逼车行径,似乎与他们的车身擦撞,对方因自己的幼稚行为而摔车,连累父亲为了闪避而撞上安全岛,车头尽毁……
他闭了下眼。时隔多年,他还是不敢去细想当时的情景,父母被玻璃碎片划过动脉、浑身是血的画面,他一生都觉得痛。
他无法原谅那个人,一辈子也做不到。
「嘉凯,是不是!」他沉声逼问,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冷肃神情,谭嘉珉知道,他动怒了。
她闭上眼,沈重地点了下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五年前。」
换句话说,她瞒了他整整五年。
他深深吸气,再吐气,努力让自己维持平静,不去冲动地伸手掐上她颈脖。 「所以,你当初会离开我,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是……」不是因为他这什么见鬼的腿疾?
「……对。」
「你好样的,谭嘉珉!」他咬牙吐声,理智断线。 「我完全找不到任何一个形容词,表达出你有多浑蛋!」
他旋身,移动轮椅,盛怒下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
「叔赵!」她快步上前。 「你一一」
「让开!这件事我不可能就这样算了,你敢再包庇他,或开口替他求情,我现在就掐死你!」
「我没有要替他求情」:在决定说出真相之时,她就已经做好准备他不会善了。
「我只是不确定,自己如今的定位。」
哪个浑蛋的亲人?
还是杨家的媳妇?
是仇恨?还是家人?
她也在等他的宣判,好让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在你试图掩盖这件事,包庇那害死我父母的浑蛋时,请问你一一又将我置於何地?」
冰冷目光,望得她几乎无力招架。每一句指控,她都无法反驳,从决定隐藏真相的那一刻,她就应该要知道,他不会原谅她。
她确实做错了,这五年,内心的是非观没有一日饶过她,该受教训的人不曾付出代价,受苦的人讨不了公道。
她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后悔了,可是、可是……
再相遇时,他提出的要求那么诱人,让她……再一次掩盖住良知,一晌贪欢。嘴上说是为了补偿他、弥补堂弟犯的错,但事实上,自己又何尝不是贪恋他给的幸福?如果她愿意承认,根本
就是她自已不愿意失去他,为了一己私心,委屈了心爱的男人。
这样的她,一错再错,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要他原谅?
她无话可驳,颓然让开身。
杨叔赵回房,关上门的同时,撂下一句: 「我们都需要冷静,暂时不适合同处一室。」
她听着房门落锁的声音,苦笑,想起那一晚,他温暖的怀抱。
如果她现在对他说那句话,他还会无尽包容地说「我不生气」吗?
怕是会更加狂怒吧!
她背过身,走入客房,关上门,才任泪汹涌滑落。
不该意外、也不该觉得痛才对,这本就是意料中的事,但是……在决定全盘托出时,心里还是抱着极微小的希望,期望他记得一一
她除了是那个毁了他一生的浑蛋的亲人外,同时也是爱他、用全部力气守护他的妻子。
记得一一她那晚说爱他的真心真意。
记得一一她哭着说只剩他一个家人时,他会疼惜她拥抱她。
但是,叔赵,你还记得吗?
她倚靠门板,轻轻滑坐地面,无助地环抱住自已,任满心的惶惧淹没自己。
她一夜没睡。
数度起身,看着走道另一方紧闭的门板,门下透出的灯光一夜未熄,心知他必然也没睡。
是啊,谁还睡得着?
她本还抱着一丝希望,想着他经过一夜冷静,或许没那么气她,今天会愿意与她好好谈谈,谁知一一
她做好早餐,前去敲门时,才发现他一声不响地离开,只收拾简单的衣物与日常用品,走得极仓促。
我回祖宅,我们暂时分开一阵子。
事后,才收到他传来的简讯。
她太高估自己了,他已经厌恶她到一一连话都不想跟她说。
她后来拨电话到杨家祖宅,是杨仲齐接的,并劝她道: 「给他一点时间调适,这种事情没有一个人能立刻把情绪平复过来。」
看来,对方也知之甚详了。
「那你呢?也痛恨我这个凶手的堂姐,不愿我当你们杨家的媳妇吗?」
「这是两回事。谭嘉凯做的事,跟你们婚姻的存续与否,两件事应该分开来看,我个人对你并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是吗……」多么理性的一个人,不知叔赵是否也能这么想?
确定了他人在祖宅,杨仲齐也承诺会留心多关照,她也就安心了。
之后将近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没见面、没联络、更无只字片语,但是透过杨仲齐转述,知道他大致安好,能吃能睡,作息规律,不错,情绪也很平稳。
但,却始终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如果到了这个阶段,她还不懂他的意恩,那就是在装傻了。
没有她,他依然可以很好。
晾着她,不理不睬,识相的人自己应该知道要怎么做,不必等人开口。
反正,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意料中的事而已……
傍晚,杨仲齐由公司回来,一进门,里头的人便将目光望来,落在他手中的文件袋上。
「刚刚从门房那里拿到的。」不知道杨四嫂这回又写了什么?
刚开始,是一串记录清单,写些丈夫生活上的小习性、该注意的地方,以及什么食物他不能碰、回医院复诊的时间等等……怕别人疏忽了,还写下来交给杨仲齐,拜托他好生照看她的生
活。
然后,不定时送些丈夫喜欢的食物来,怕这里的厨子口味他吃不惯,因为他有点小挑嘴。
早晚温差大,怕他带来的衣服不够穿,自己又整理了一袋他常穿的衣物,还有一些他偶尔会用到的药品。
每天、每天,想到什么就做一点,杨仲齐从来不知道,原来妻子要做的事情有这么多,他有点羡慕叔赵了。
「有老婆真好。」
当他这么说时,杨叔赵只是淡瞥了他一眼,又继续低头吃老婆的爱心餐点,不置一词。
说实在的,他有点搞不懂这个闷骚的四堂弟在想什么了。
一开始,以为他气妻子的隐瞒一一这个应该有一点。
觉得叔赵是有些迁怒了,毕竟他跟三叔的感情太好了,一时难以冷静,这也是人之常情一一不过叔赵是个是非分明的人,也不至於气一次生气就不再要你了。心情调适过来就好了。
然后,不确定是不是还有一点一一「你把我当什么?只顾你堂弟,我就比根草还不如」的怨气。
不过现在看来,不管那些林林总总罗列的项目成不成立,一个不爽对方的人,是不会吃那个人做的餐点吃得如此理所当然,一点挣扎都没有!
当妻子的,依然牵挂关怀,而那厢也接受得很坦然,这像是在冷战中的夫妻吗?这对夫妻也堪称一绝,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吵架是这种吵法。
而谭嘉珉那个实心眼的傻女人,别人说让他冷静,她就真的乖乖不打扰、不罗嗦,东西交给门房就走人,从没踏进屋里一步,还交代不要对他多提,以免影响他的心情。
真是笨蛋一个,要是感受不到她为他做的每一件事,叔赵就枉为人夫了。
每回她列的那些叮咛事项,他可都兴致高昂地拿去跟那位人夫分享呢!还一条一条念给他听!
不知这回又写了什么,这叔赵还真是龟毛难照料,条件一堆一一抽出资料袋的瞬间,他笑意僵凝,本能觑了对方一眼。
察觉到诡异的投射目光,杨叔赵不解地回视。 「怎么了?」
「呃……」他最好不要知道。
杨叔赵当机立断地伸手。 「拿来,我自己看。」
杨仲齐叹气,很乾脆地递出那纸肯定会让对方怒火直冲九霄的文件。
果然!杨叔赵一见那份签好名的离婚协议书,脸色瞬间一沉,比腊月飞雪还冻人。
「这就是你要的吗?卡在那里不进不退,人家倒识相,替你作好决定了。你呢?是原谅还是分开,自已想清楚。」
根本连想都不必想!杨叔赵火大地三两下撕了它,塞回杨仲齐手里。
这就是他的回答!
「我知道你没有想过要放弃这个妻子,但是叔赵,你到底在气她什么?确实,一开始她的做法是错了,但那是她的亲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思虑没那么成熟周全,惶恐之下,第一
时间选择维护亲人,那也是人之常情,换作是我,可能也会这么做。
「她难道没有反省、没有懊悔过吗?她有啊,否则再次遇到你时,不会那么挣扎,面对你时良心不安,她也尽力在弥补、护着你,甚至为了伤她的亲人决裂,单就这一点,便值得你原谅她
。」
「再说,迁怒这种事也不是你的作风,这年头父债都不用子还了,何况只是小小一个堂姐。她其实可以瞒你一辈子的,但是她自己主动说出来不愿意继续欺骗你,连我都想替她拍拍手,
你到底还在不爽什么?」
杨叔赵很静、很静地听他说完一长串,然后,只回了短短三句话一一
「她晾了我四年,我了不起晾她四个月,有很过分吗?」
结果,她却丢来一纸离婚协议书,这会儿,绝对不是四个月就能解决的了!
一肚子长篇大论卡在喉咙里,杨仲齐错愕地看着他那个几乎成为下堂夫的堂弟,冷着脸滑开。
好半晌,他蹲下身,压不住满肚子笑意,憋得好痛苦!
原来,不是生气,是赌气吗?
闹闹别扭,却闹到妻子自作聪明递离婚协议书,这会儿,他这堂弟心情应该不只一个「闷」字了得!
隔天,谭嘉珉送来点心,正要离开时遇到提早回家的杨仲齐,便顺手将食物交给他。
是一些好消化的燕麦饼,还有一锅红豆汤圆。
怎么,他这堂弟也有女人二十八天的毛病吗?
也是,这会儿心情八成比女人还不稳定。
说实话,谭嘉珉真的很用心,再繁复的食物只要丈夫爱吃,都愿不嫌麻烦地去做,被人用这样的方式宠着,叔赵其实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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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预告片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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