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恒山虽非中原五岳中最高,却是最北最陡,山顶雪帽终年不融,一入深 秋山里已无人烟。
次高的嵊嶙峰上细路围绕,平时已是难行,一错脚便要跌入万丈深渊, 如今凛冬时分风雪交加,来路被厚雪埋没,要到明年春天雪停方能寻路山。
嵊嶙峰顶有一处蜿蜒山洞,初入洞道狭窄难行,然越走路越宽,再往内 去才知别有洞天,是石峰中挖空的一块平地;平地四周有窄道可行,一条向 北的通温泉,更有暖石去寒。
洞外刮着风雪,一片白茫;在这温泉洞里轻烟袅袅,亦是雾白一片,泉 水里无人,倒是暖石上一对人影交缠。
「阿声,以往你不爱温泉的,总说热得头晕脑胀,现下又何必勉强陪我?」靠在他怀里,单清扬舒服地闭了闭眼,问着。
那声音显得慵懒,洪煦声抚着她微湿的发心,温温笑道:「与妻共浴, 自然别有一番趣味。清扬以后不必因为我起身,便跟着起身;你终年为门里 的事奔走操心,只得此闭关之时能浸温泉舒展筋骨,当好好放松。」
她泡着温泉而他起身着衣,那……岂不就这么让他瞧着?她又怎么放 松?单清扬心道他应没有旁的心思,是真心疼她累,心头顿时一暖,钻向他 胸膛里找着舒服的位置。
她与阿声成亲至今数年,七重门于江湖已非当年的小门派,蛇武盟也由 当年三家增至七家,盟主每两年一轮,不令一家独大。单清扬是七家中年纪 最轻的掌门,盟主之位的争夺她不放在心上,反正总会轮到她这,说不准到 了那时蛇武盟由七家成了十家也不一定,那可威了,呵。
她的大弟子能担大任,于是放手交了许多门中杂务给他去做。对单清扬 来说,现在一年当中最盼望之事莫过于冬日嵊嶙峰的闭关……偷闲。
想着,单清扬撑起身子与阿声对视,「阿声,我丑吗?」
这问题,清扬已有许久未问,莫不是什么事勾起了不好的回忆?洪煦声 看着她,单手抚上她颊上的疤,道:「江湖儿女首重武德,相貌其次。天水
帮的帮主身形彪武,全脸烧伤,初见有些可怖,然话语中流露义气;阎王寨 的军师头上横着一条蜈蚣似的疤,却是出了名的心软。清扬也不觉他们丑 吧?」
从前会以心美所以貌美安慰人,眼下倒是换了种说法;若过几年她再 问,阿声会否又想出另种解释?单清扬微微露笑,她自揭下面纱不戴,便是 将面貌心结抛去了脑后。「那……我美吗?」
此话一出,阿声沉默,俊颜却是悄悄红了。
单清扬觉得自己很坏,可……不可抑制地满心欢喜。
不时整弄自己的清扬,是出自那直率活泼的本性,只在四下无人时才会 卸下防心而显露,洪煦声被整弄得心甘情愿。不过多年下来,也自有一套温 和的反击之术,他双手捧住她脸蛋,道:「清扬很美,令府里花儿都相形失 色,花儿只绽开一个花季,清扬的美由心而发,若有我悉心灌溉,便会为我 绽开一世。」
「贫嘴。」单清扬微嗔。阿声易害羞脸红,却只有在听别人说话时才 会,自己说起些肉麻话语倒是脸不红气不喘地,十分恼人。
洪煦声低头印了印她微翘的唇,不见她气消,于是又印了印、再印了印,直到吻出一朵娇柔笑花,他大掌抚开她颊边散落的发,加深了吻。
睁眼,洪煦声坐起身,盖在身上的衣衫滑至腰间,露出精实的胸膛。 他眯眼,在温泉烟雾中找寻,却不见清扬身影。
俊脸沉下,他起身套上衣衫,胡乱结了发,由小道步出。才走几步,已 听见强劲风声,当他来到洞中平地,果然见清扬一人耍双鞭。
他拢着眉,暂且放下心中不快,专注于眼前人。
游龙游云,外人以为是白龙独身在云中嬉游,傲视大地;其实本该是双 龙云游四海之意。他也想过有一日能与清扬无拘无束云游四海,可他不急, 待清扬能放心将门务交由弟子打理,到那时才是真正的没有牵挂。
他在一旁看了许久。清扬一身白衣,手中白龙、赤龙鞭交错,俨然游龙 双双嬉戏云间……
走完招式,单清扬俐落收鞭,才发觉不远方阿声瞧着自己。「你醒 了 ?」
「嗯。」他点头,与她一同到石座上休息。
阿声静静的,单清扬明白他不喜欢自己独自舞双鞭,小声道:「阿声,你莫要气我一人耍鞭。」
洪煦声看着她。
单清扬道:「爹爹在我心中是个好爹爹,可我到现在才慢慢懂了,原来 他竟有太孤傲的一面。分明是双鞭,他却高傲得不愿与他人合招,索性连先 人鞭谱也改了,只要展示他一人武艺便好,不顾旁人;他也不传门人这 七七四十九式,就怕有人超越了他。我想我也懂了七重门的灭门之祸从何而 来。孤傲如爹爹,立约又毁约,上奉陵山庄退婚,那是无信;搬离奉陵,那 是无根;来到归鸿入蛇武盟,却将原先已入盟的吴家踢开,那是无义……」 原来清扬偶尔独自舞鞭是为揣摩单伯伯的心思,洪煦声伸手盖上她握着 双鞭的手。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单清扬问得平静。她不会去恨爹爹,可要断 绝恨仇人的方式,她认为需要看清以往太过认定的事。
「游龙游云为双人使鞭招式,我确是早就知道。」至于单伯伯为人如 何,洪煦声只在小时见过他数次,无从判断太深。可单伯伯若真是像清扬所 想那般无信无义之辈,爹又怎会与之深交,还为他二人指腹为婚?
「清扬不 需思考过深了,你不认同单伯伯做法,现在与他踏上不同的路,创出了不同的七重门,已足够。」
「嗯。」这道理她明白,只是今日舞鞭有感而发罢了。单清扬点点头, 将白龙鞭交到阿声手上。
洪煦声笑开,「怎么?你肯将白龙鞭让给我?」
「当然不,」有些坚持单清扬还是不会让步的,「我心已定,必要驾驭 白龙鞭,以服天下人。可……此处只有你我,我想看你舞白龙鞭的模样。」
「你想看男子舞白龙鞭的力劲,那我自当走一回招式给你看,」洪煦声 看着手里鞭,道:「可我毕竟不是自小练七重门的内功与步法,怕会添乱。」
是错觉吗?从方才,阿声话语里便带着一点不耐,是为何?单清扬不 解,只有回道:「我所练的七重鞭法也是遭爹爹擅自改过的,又哪里是正 宗?阿声练武单练形,却是各家都学得七、八分;况且你以前也说过的,游 龙随心而走,我自有分寸的。」
「……好吧。」
洪煦声立起身,来到一角,松了鞭身落地,待清扬走至另一头,两人相 视提气,眼神一凛,同时甩鞭跃出。
双龙鞭出招一主一辅,归鸿论武时洪煦声的赤龙鞭为辅,跟上所有清扬 以白龙鞭所出的撃招,掩护所有她收招时的空隙。此时他以白龙鞭领路,前 方没有敌手,清扬跟随他动作之余也不忘观察,时而仿他的出招手劲。
走过一回游龙游云,洪煦声平气正想收鞭,清扬一计回头鞭又将他手提 起,接着紧缠白龙鞭飞身拉展。他愣了愣,随即知她兴头来了,便随兴而 发,忽高忽低,偶有参杂剑招、棍招,步法也跳脱了七重门的滑点步法,使 了他从前在庄里常练犹自家步法。
单清扬见他不再配合自己,舞的鞭法虽难以捉摸,却又自成一格,她也 展了招式,近身、远身对战,忽攻忽守地挑起他更多自创招式。
阿声不会知道,她自小最大的愿望便是如此……当爹爹的银甲白龙鞭传 到她夫君的手里,她便要以铁甲赤龙鞭会他一会。他们在某一年春日的梨花 前起誓结为夫妻,却没有真正拜过堂,而这以鞭会鞭的仪式她却是挂心多 年……
「小心!」出招未敛力,却见清扬似是有些走神,洪煦声一惊,硬是扯 鞭改缠住了她的,顺势甩至一旁。
下一刻,单清扬已在阿声怀中,听着他声音发颤,直道:
「别吓我、别吓我……你怎能在过招时分心?你可知若我收不回力,那 鞭已然落在你心口 ?」
她的确分心了,贴在他胸口听着他心跳未定,单清扬道了声抱歉,然后 紧紧回拥了他。
而他已恼了。今晨一睁眼却不见她在身边,自那时便压下的莫名恼怒在 此时攀至爆发边缘。咬牙,洪煦声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朝一处走去。
「……阿声?」单清扬傻了傻,只得抱住他颈子,放眼望去,双鞭缠成 一堆,难分难解。「阿声,等等……这是要去哪……」
洪煦声直视前方不说话。
「阿声……你生气了 ?」
「……」
「……我赔不是就是了。阿声,你别恼,我方才只是想着我们从未拜天 地,若能以舞鞭代替此仪式也是好的……阿声「你别不说话,你从不生气 的……我答应你,往后就算是天大的事,也不会在过招中胡思乱想,我答应 你!」
「……」
「为何这么看我?」
「……」
「难道……你生气的是别的事?」
「……」
「阿声……」
来到温泉池边,她被放下,但他手仍拥在她纤腰。单清扬转转眼,似是 有些明白他生的是什么闷气。
「在庄里,你起身早过我,为晨练、为理庄内事务。」洪煦声终将隐忍 多时的不满说了出来:「闭关时我盼能睁眼就见你在怀中……片刻相拥,当否是我奢求了 ?」
在人前,阿声只是静静跟着自己;关上房门,他腻她腻得紧,她却因忙 这忙那,又或太过疲惫倒头就睡,着实忽略了他……这是自己的不是。单清 扬低了低头,小声又道了声抱歉。
话出口,气已消了大半,洪煦声摇摇头,松开在她腰间的手。「没事 了,清扬,方才我被那一鞭吓到,才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迁怒于你。」
他说没事,眼底却仍透着委屈。单清扬将他的手拉回腰间,长手勾住他
颈间,凑上了吻。细细想来,闭关……还是在这封锁整个冬日的嵊嶙峰里闭 关,本就是个藉口,寻一处僻静专心养息修心是真,可这是与阿声单独一同 的偷闲机会也是真。
既然偷闲本就是目的之一,她应该更彻底执行才是。
怀中人扯着衣衫,洪煦声蓦地抓住她探向衣内的手,沙哑的声音道: 「你现在不停手,我便不会收手了,清扬。」
单清扬闻言,深吸了口气,轻吻了他敞开的前襟,表示接受挑战。
傻了片刻,洪煦声将她重新按进怀里,他的吻埋进她发间、颈间…… 嵊嶙峰依然风雪交加,此处别有洞天,温暖的云雾中春意一片。
而当单清扬发觉此行闭关并非养息修心,也非潜心练功,却也没偷得几 分闲……那已经是下山之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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