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前,他是全世界最自由的人,他有钱,有时间,有自由,还有上好的酒。他没有牵挂,不必为任何人做任何事,甚至觉得自己像个神。
几分钟後,一个溺水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海这麽大一片,她偏偏在他面前,旁边没有别人,他是唯一能搭救她的人。
他为什麽还有一点点良知?早该把仅存的一点怜悯也丢掉!
把勾在手臂上的女人放在甲板上,他的胸膛起伏得又快又猛,瞬间离水的重力加上她的体重,让他在爬上船梯时也有点吃力。
她不停发抖,他几乎来不及喘上几口气,就忙着把她拎到晒得到太阳的地方,同时帮她调整姿势,让她就算呕水,也不至於呛死。
进舱撬开另外两个木箱,扯出新买的浴巾跟毛巾,他回到甲板上。
「醒醒!」他蹲下来拍着她的脸颊,「喂,我叫你醒来。」
「……好冷。」她呻吟一声,「别打我,好痛!」
意识还算清楚,痛觉与表达能力也OK。他把塑胶袋凑在她嘴边,「吐。」
「……吐、吐不出来,冷……」她愈抖愈激烈。
「张开眼睛,看着我。」他坚持。「我说,看着我!」
她茫然的听从他的话,但不确定眼皮子会不会合作,直到看见充满亮光的天幕,才知道自己还有力气。
「嘿,看着我!」一颗头颅挡住她上方的天幕。
「看不到。」
「你看不到我?」该不会是视觉受损吧?他暗忖。
「你背光,我、我看不到你的脸,只看到……头。」
「哈哈,很幽默。」他没好气,「你抖得很厉害,为了不让你失温,我要做一些事,听得到吗?」
闭上眼睛的她胡乱点头。
「我要脱掉你的衣服,但我要你知道,如果有选择,我宁可不动手。」
为什麽特意交代?疑惑一闪而过,被寒意取代。
「还有,你酝酿一下呕吐的情绪,想些恶心叭啦的事。」他的手落在她上衣的拉链头,「像是有陌生人正在对你摸来摸去之类的。」
她肚子里有些海水,是该尽快吐空,但她的身体正在全力对抗寒冷,分不出精力去吐。她将所有心神集中在快冷死这件事,避免去想自己正被剥个精光。
他的手落在她身上,扯开衣袖,褪下衣服。他只在必要时才碰她,动作很小心,也很轻柔,剥掉湿衣服所必须的耐心他都有。
当她感觉到上半身被海风刮得极冷时,一条大浴巾包住了她,下半身光溜溜不到一秒,也被紧紧裹住。蓬松乾燥是全世界最美好的感觉,触感一流,能有效抓住太阳的热能。她蹭了蹭,终於不再抖得那麽厉害。
她随即被拉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中,蓬松感罩上她的头,有力的十指揉搓着,她舒服得叹了一口气,想就此睡去。
但没过多久,他就停了。
她想抗议,睁开眼睛,却只见到一个玻璃瓶被举到她面前。
阳光照射下,那金黄色泽极为剔透。
「喝。」
「呕──」
阿克卡看着那女人趴在船舷上,对着大海掏空胃袋。
「再喝,再吐。」他说。
将她处理到告一个段落,太阳也偏西了,风扬得更烈,连他都有点寒意。这时他才有空打理自己,翻出新买的衣服穿上。
进舱里拿出刚烧开的矿泉水,兑成适口的温水,走到她身边。「吐光了吗?」
她虚弱的点了点头,反应比之前快许多。
他把她的双臂从船身外收回来,翻过她的身席地坐下。他边瞥看她,边加了口酒到温水中,递给她,「现在起补充水分,慢慢喝,不要急。」
她喝得超快,像犁田一整天的牛,他只好再倒第二杯给她。
这一次,她总算慢下速度。
酒精促进血液循环,那张苍白得像屍体的脸,终於有了些许血色。
他可以看出来,如果不是处在这种情况下,她会是个美得让人赞叹的女人,那精致的轮廓属於东方,极可能跟蒂珐来自同一国度。
那头长发如浓黑色的墨水,描绘在脸颊周旁,而垂落在胸口的那些,带着微微的弯曲弧度,若抹上少许发油,在月光的照射下,不知道会是何等的美丽。经过海水浸泡又受海风吹拂之後,她的肌肤虽然有些乾燥,但只要好好睡几夜,抹些芦荟凝胶,会细嫩如以往。
这使他意识到不对劲。
在帮她脱湿衣服时,免不了看遍她的身躯,他注意到,她的晒痕不多,就算有,也是最近晒出来的。撇开那些新生的红印子不谈,她全身肌肤几乎是同一色泽。
这不太寻常。任何一个活着的人都免不了照射日光,当然有日积月累的晒痕,但她几乎没有。有些爱惜自己的女人很重视保养,可是,像这种等级的玉白肌肤,不是简单保养就养得出来。这一点,透露她的出身可能不一般。
另一个让他留心的疑点是她的衣服。
脱下来之後,他发现,她的衣服比预期的更重,也更蓬。实际上的她,比目测时更娇小,她穿的那身衣服,功能性强过装饰性,那是防寒、防水兼具透气功能的高科技布料裁成的。
那种布料经常使用在恶劣的天候环境中,他之所以认得,是因为以往买过不少。那种衣料不便宜,她穿的等级更是上乘,这更佐证了她不是寻常小虾米的猜测。
他蹙起眉头。这里是赤道附近,没有哪个白痴会穿这种衣物,除非想被热死,或者……早有心理准备,会在水里泡上一段时间。
这同时也意味着,她的落水是某个人蓄意为之。
阿克卡心中一沉。
沈碧漪张开眼睛,一时间搞不清楚身在何方。
她身下还是无穷尽的海水吗?她怎麽记得有人救起她?那会是在海中漂流太久而产生的幻觉吗?
她聚起全身力气,摸摸身下。那是硬的,是甲板。
她看清楚了,这是一艘船。
想到之前那一连串咒骂声,她忍不住笑了。
「清醒了?」男人的头颅出现在她面前。
「有点晕,但好多了。」他挡在前上方,脸庞还是黑呼呼。
「还想喝水吗?」
「嗯。」
他接着问几个问题,包括感觉如何,今天是哪天,手指在她面前挥来挥去,测试她的认知及反射神经。
「看来你没什麽大问题。」他的嗓音不带感情,也不再有脏字。
除了虚弱之外,她也不觉得有哪里特别不舒服。在海里漂的时候,失去意识等同於放弃,等於死,所以她拚了命的保持清醒。此时,身下不再是汪洋,不必再踩水,也不必苦撑,她疲惫不堪,很想睡觉。
她把空了的杯子放在一边,发现身上又多了一件闻起来新簇簇的浴袍,手感不是普通的好,这个看不清面目的好心人有绝佳的品味。
「你包好,躺好。」他直起身。
「你要去哪里?」
就在她极有可能看清他长相的一瞬间,他恰巧转身戴上墨镜,又错过了。
「开船,送你到凤凰岛,那里有人可以照顾你。」
我不过是想一个人清静!一个人的意思,祢懂吗?就是只有我一个,孤单、寂寞、无聊的过日子,祢却让溺水的人飘到我面前来,这是怎麽回事?跟我对着干吗?
早前他对老天爷的嘶吼,在她脑海浮现。他独处?只有自己一个人?她马上联想到,有什麽机会比这更好?
「不要把我交出去,拜托!」她哀求,「我是逃出来的,我正在躲人。」
果然,天大的麻烦!「有人要伤害你?」
她回避不答,「如果你愿意帮我,我会回报你。」
「回报?」
「我有钱,真的,我有!」
她的话跟激烈的态度,让他错愕了一下,「我也有。」
「我有很多!」
「我也是。」
她脑中一团混乱,「所以……我没办法用金钱诱使你帮忙?」
「没错。」他稍嫌轻快的回答。
她挫败的样子,让他再次体认有钱真好,至少不是别人随便使唤得了的。
但她似乎很沮丧,脸上曾浮现的红晕褪掉了。
他但愿自己不曾注意到。「只要往回开几十分钟,你可以得到妥善的照料。」
她的肩膀好像更塌了,又开始瑟瑟发抖。
「那里有诊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说服她,其实大可不必,直接把船开过去才是他的作风,但她看起来很委靡,听他这麽说之後,甚至比泡在海里更惨。「虽然你看来没事,也不能忽略半夜发高烧的可能。凤凰岛虽没有大型医院,但如果有需要,从那里转送比较方便。」在他发现之前,他已经在用安抚的口气对她说话,「你需要照顾,那里有我信得过的女人,可以帮你。」
「信得过的女人」像一根仙人掌小刺,扎在心里某个角落,那不是痛,只是有感觉,不明显,却也挥之不去。
「至少这几天,你需要有人贴身照顾,让女人来,对你对我都比较好。」
她疲惫的闭上眼睛,感觉热度从一度变暖的指尖往後退。
他没有说得很明白,但她听得出来,他不愿跟她扯上关系。那意念太明显,不只在这时表现,连在为她宽衣的时候,他都谨慎的避免碰触到她。
她当然不想让人碰,但他给她的感觉,像比她更怕。刚救她上来时,他可以二话不说就帮她剥掉衣服,却花了几秒说明,也就硬生生让她多受冻几秒钟。
她不是怨,只是不解。
「我情愿不要。」恐惧及残余的酒精让她敢於要求,「我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但我正在躲人,那个人很有可能找到我……」
这不关我的事。他只需这麽说,就能撇得一乾二净。
「……他有百分百的权利找我,所以我不能冒险去就医或什麽的……」
「我可以帮你弄得很隐密。」
「你自己一个人生活,难道不能帮帮我?」她急急的说,「我保证尽快复原,尽快走人,不带给你困扰。」
「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困扰我了。」他烦躁的耙梳下头发。「我应该绕过去,看都不看你一眼。」
「我保证下不为例。」
「这种鸟事要是能遇上两次,未免太衰。」
「所以真的仅此一次,拜托!」
她双眼通红,无视他的拒绝,拚命恳求,说乞求也不为过。
她看起来很糟。不只是模样,还有带着恐惧的神态,那种窘迫是只有当人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暴露出来的。
很多年前,他曾在镜中看过那样的自己,不止一次。
他知道穷途末路是什麽感觉。
「求求你,好不好?拜托你!」
他咬了咬牙,「我可能是个坏人,反社会人格,性虐待狂,毒枭,军火贩子……」Shit!连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在软化。
她努力的撑开眼皮看他。
逆着光,他的面目还是模糊,但她看得出来,这个人有深刻的轮廓,高挺的鼻子,他爱骂shit,情绪波动就来这一句。他的手毛很长,脚毛也是,头发茂密,但这些全无助於判断他的心性。
她只能随心而行,相信直觉。
「我愿意赌。」
招商银行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私恋寂寞岛主 第二章
CopyRight © 2020 本作品由豆豆言情小说网提供,仅供试阅。如果您喜欢,请购买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