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主的天谴 第一章

  「叽—— 叽—— 」
  一道尖锐的煞车声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上响起,街头行人发出一阵惊呼,纷纷将目光投射到那个倒卧在地,离黑色Benz没几寸远的老人身上。
  「哎哟—— 痛死我了—— 撞死人啦—— 」老人边哀号边打滚,一脸痛苦难耐。
  黑色Benz的驾驶座走下了一个西装笔挺、中等身材的年轻男人,他眉头轻蹙,上前蹲下,朝老人道:「老先生,你这样很危险知不知道?」
  老人用手抱着右脚膝盖,赖在地上道:「明明就是你开车没注意撞到我,还恶人先告状啊?我的脚要是残废了,你要怎麽赔?」
  「你别装了,我刚刚根本没撞到你,你若再不离开,我要叫警察了。」年轻男人站起身,口气不善的警告。
  「痛死了,哎哟,大家评评理啊,世道变了啊,居然欺负老人……」老人悲戚的叫喊着。
  年轻男人回头看了眼车子的方向,彷佛接收到某种讯息,不甘愿地自口袋掏出皮夹,拿出一千元大钞放在他面前,「看你可怜,赏你的。」
  老人瞄了眼面前的千元大钞,又扫过年轻男人身後那辆高级的黑色Benz,哀号声反而越来越大了,原本抱着膝盖的手转而按着肚子,「痛死我了,要死了,可能内出血了……」
  年轻男人眉头皱了皱,又朝车内望了一眼,随即收回千元大钞,二话不说往车子走去。
  老人顿了顿,扯开嗓子又喊,「撞死人不负责哟,欺负老人—— 」
  「慢着,有钱人了不起吗?怎麽可以这样撞了人之後就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忽地,一旁冲出一个体态纤细的年轻女子,隔着几步之遥,双臂张开,挡在年轻男人与车子的中间,一脸正义凛然。
  「这位小姐,我没有撞到他,是他自己突然跳出来想撞我的车。」年轻男人脚步一顿,皱眉回答。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怎麽可能会不要命的自己撞车?而且他明明在喊痛,又倒地不起,你应该赶紧开车送他去医院或者叫救护车才对吧?」女子义正词严的斥责。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不过我是个穷老头,哪付得出医药费呢……」老人虚弱的边呼痛边讲。
  女子怜悯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老人,口气轻柔的道:「老伯伯,没关系,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这位小姐,你根本就搞不清楚状况,其实—— 」年轻男人的话才讲到一半,就见那女子竟转过身往轿车走去,二话不说地用力拍打贴着深色隔热纸的後座车窗。
  「欸—— 这位小姐,快住手!」年轻男人上前想要拉住她的手腕。
  「别碰我!不许靠近我!」她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破年轻男人的耳膜,让正靠近的他瞬间呆愣在原地,手僵在半空中,一脸尴尬。
  女子一双莹亮的瞳眸警戒着监视他,确定对方不会再接近,这才侧着身,伸出手继续拍打车窗—— 突然,她拍打的不再是冰冷的车窗,而是一个立体温热的物体。
  「该死!」她懊恼的低咒了声,嫌恶地跳了开,看着车窗降下後露出的男子脸孔,好像自己刚拍上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什麽污秽的东西。
  可相较於女子嫌恶的反应,围观的路人在瞥见车内男子的容貌时,则都忍不住发出低声赞叹。
  车内的男子那浓浓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迷人的丹凤眼,俨然就像韩剧中才会出现的帅哥男主角一样。
  只见一旁的情侣档,女生的眼睛倏地发亮,男生则不悦的垂下嘴角,硬是拉着女友离开,两人的争执声渐远还依稀可闻。
  「总经理,我马上赶走她。」原本顿在原地的年轻男人赶紧恭敬道。
  「你敢过来,我就要喊非礼了喔。」女子自包包抓出摺叠伞挡在胸前,做出防卫的姿态,「你们两个大男人欺负女人跟老人算什麽?」
  车内男子俊帅的脸庞不悦的板起,浓眉拧起,瞥了眼从方才就一直叫得他耳朵很痛的女子。
  她有一头乌亮如瀑的长发,小而挺俏的鼻尖,精致秀气的五官,纤细的体态,阳光下,肤白赛雪,光线彷佛几乎要透了过去似的,穿着一袭白色高腰线雪纺洋装,是个水灵娇柔的美女—— 前提是除掉那凶狠的表情跟搏斗的姿态。
  他的脑中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掠过,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不可能,他从小到大可没认识过这麽爱尖叫又蛮不讲理的女人。
  「小刘。」他收回视线,淡淡的朝一脸气结的司机喊了声。
  「总经理。」小刘恭敬回应。
  「给他两千。」男子不耐烦的吩咐。
  「是。」小刘屈了屈身,折回老人面前,掏出两张千元大钞递向他,劝道:「你最好见好就收,否则我们总经理可不是好惹的。」
  刚刚一张,现在变两张?老人的眸底闪过抹计算的光芒,似乎在盘算若这次拒绝会不会变三张?可目光在瞟向车内那张俊酷脸庞时又猛的一凛,正想乾脆收下两千了事时,女子却抢在他开口之前呛声。
  「你不要以为有钱就了不起!是在施舍乞丐吗?你的司机撞到人难道你都不用下车看看吗?」
  「呃—— 没关系—— 」老人连忙想阻止她。
  「老伯别怕,我挺你。」女子没发现老人眸底闪过的懊恼,继续朝车内的男子喝斥道。
  「蠢女人。」男子用眼角扫了她一眼,神态轻蔑。
  「你才是狂妄自大的臭男人!」女子涨红了脸,迅速反击。
  男子的脸皮抽动了下,没理会她,迳自朝司机道:「把行车记录器拿给她看,让她认清楚自己有多蠢。」
  「好。」小刘像是得到什麽多激励人心的指令似的,回应得又大声又响亮,还得意的朝女子看了一眼,迅速俐落的钻回车内,拿出行车记录器走向女子。
  「停!不许靠近我。」女子将伞刺了出去,跟对方保持安全距离。
  「小姐,我只是想拿证据给你看。」小刘没好气地停下脚步,暗想这女的看起来漂漂亮亮的,怎麽脑子似乎有点问题?
  女子朝他伸出手,示意他将行车记录器递过来。
  小刘看了眼老板,得到应允之後,才不甘愿的把行车记录器交给她。
  女子迅速收回手,垂睫看着记录器中的画面,原本正义凛然的神情,随着影片的播放而逐渐复杂难堪。
  「看完了?可以还我了吧?」小刘朝女子道。
  女子沉默地将记录器交还给他,目光瞥向老人,唇瓣微微翕动,却什麽都说不出来。
  「刚刚那张嘴骂人不是骂得挺厉害的,怎麽现在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坐在车中的男子嘲讽地勾起唇角。
  女子涨红了脸,咬咬下唇,朝那个一脸得意的讨厌俊容嗫嚅道:「是我误会了。」
  「一句误会了就想打发我这个『狂妄自大的臭男人』吗?」男子冷哼了声,语气冰冷讥诮。
  一个大男人这麽会记恨?难怪人家说大部分的帅哥性格都很扭曲!女子在心中暗暗咒骂了几句,不过再细想,那行车记录器明白的拍摄到是老人故意跳出来,而且车子也完全没有撞到老人,的确是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给痛骂一顿……
  算了,好女做事好女当,该道歉还是得道歉。
  「对不起,是我没搞清楚状况就乱骂人,真的很抱歉。」她想通了之後,爽快地大声致歉。
  男子的眉梢微微挑了挑,似乎没料到她会这麽坦然的承认错误并道歉,倒也没再穷追猛打,收回视线,冷淡的看着前方,「小刘,我们走。」
  「是。」小刘则还是不是很高兴地瞪了女子一眼,这才快步回到车上。
  车内,男子缓缓升起车窗,将那道纤细的身影阻隔在外,却仍忍不住开口吩咐,「慢慢开。」
  小刘虽不明白老板的用意,但还是依照命令以时速二十的速度起步慢驶……
  後座男子微微侧头,目光往後瞟去。
  只见那女子走向已经站起身的老人,原本痛得打滚的老人一反方才的虚弱,中气十足的斥骂着她,而那女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将手伸进包包拿出皮夹——
  男子只来得及捕捉到她手上依稀多了几张千元钞票,递向了老人……
  「蠢女人。」他将视线回正,一句嘲讽飘出了唇瓣,但不知为何,胸口却闷闷的。
  这自以为是的正义感,与善良到近乎愚蠢的行为,真的似曾相识,让他的头隐隐作痛起来。
  这是一间位於市中心精华地段的豪宅,外观华丽气派,结合了现代简约与欧洲宫廷的元素,墙面与地板皆为进口的高级花岗岩石材,六大栋相通,中庭有水舞喷泉,甚至还有欧式跟苏式庭园造景,以穿廊相连,住户非富即贵,并有着严密的警卫保全,闲杂人等无法进入,必须经过通报,确认与住户相识,并押下证件,才有办法越过管理处,进入住户的私人领域。
  此刻,宾士轿车熟门熟路地驶进地下停车场入口,警卫站在岗哨上朝车内的男子恭敬致意,迅速放行。
  卫司和瞟了眼警卫,没有太多表情,维持一贯的淡漠。
  高傲冷酷的贵公子—— 这是这些警卫保全与大厅接待处的女人们私下对他的称呼,男人带着点不屑,女人则带着很多的仰慕。
  这样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身为卫氏集团接班人的卫家第三代单传独子,拥有得天独厚的俊帅容貌与结实挺拔的身材,更别说那颗金头脑,身为柏克莱大学经济所毕业的高材生,集所有优点於一身,简直就完美得不像话,也难怪他有本钱骄傲了。
  宾士车在自家停车位缓缓停妥,车门同时打开,修长的双腿跨出了车外,卫司和理了理衬衫上的摺痕,大步走进了电梯。
  这里是一层一户,电子卡只能启动电梯到属於自己的那一层,让住户彻底保有隐私。
  电梯内大片镜面映照出卫司和如猎豹般健美的身材,BURBERRY格纹衬衫配上同系列卡其休闲裤,脚上穿着PRADA的黑色皮鞋,难掩贵气,手腕上的PANERAI机械腕表,低调奢华,与他俊帅的脸庞相互辉映,更烘托出他那不凡的王者气质。
  电梯门缓缓开启,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妇人马上迎上前,担心的朝卫司和道:「少爷,你总算回来了,太太正在发脾气,说你不回来,她就不吃药呢。」
  卫司和无奈轻叹了声,朝福婶眨眼道:「我知道了,福婶,端杯水给我。」
  福婶是跟着卫母从娘家一起陪嫁过来的,从小看着卫司和长大,在卫家的地位不比一般寻常女佣。
  福婶慈祥的对卫司和笑笑。她知道外头的人都说少爷是个骄傲冷酷的人,但其实他是个很有责任感、很爱家人,对自己人非常温柔,同时也是非常护短的人,而她有幸被归类为「自己人」,所以根本没办法理解别人口中说的那个强势冷峻的男人,会是自己眼前这个偶尔调皮淘气的大男孩。
  福婶转身将早就准备好放在桌上的水杯跟药包递给他,望了眼卫母房间的方向,提醒他道:「小心,她今天已经铁了心肠非要你就范不可。」
  卫司和霎时苦了一张脸,又一声轻叹,拿着水杯跟药包,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我不吃药,反正我的人生也没什麽乐趣了,乾脆早点走还比较省心。」
  才走到门口,母亲的埋怨声便窜进了他耳中。
  看样子真如福婶所言,今天又有一番攻防战好打了。
  卫司和深吸口气,推开半掩的房门走了进去,爽朗的朝躺在床上的母亲道:「妈咪,怎麽又在使性子了?」
  床上的女人虽有点年纪,但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眉宇之间还带着点小女孩的娇气,「哼,你舍得回来啦?」任婉甄横了眼儿子,又将脸撇开。
  「母亲大人召唤,做儿子的怎麽敢不听从?我已经用最快的速度从公司赶回来了。」
  若不是中途发生那桩假车祸,又冒出个不分青红皂白的蠢女人自以为是的主持正义,他应该可以提早三十分钟到家。
  「还说,你若真的那麽听话,我就不会被你气到生病了。」任婉甄抱怨着。
  今天这麽快就切入主题?卫司和暗叹了声,英俊的脸庞挂着温柔的笑容,「妈咪,不是我不听你的,实在是我现在没时间交女朋友。」
  任婉甄眼睛忽的一亮,自床上坐起,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无线电话便要拨打。
  「妈咪,你想做什麽?」卫司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不是说没时间交女朋友?我打电话给你爸,叫他放你长假,等你带媳妇回来再回公司上班。」任婉甄跟卫司和肖似的唇瓣勾起抹愉悦线条。
  卫司和愣了愣,长臂一伸,迅雷不及掩耳地将电话给抢过来。他相信若母亲真的向父亲提出这样的要求,他那个把太太当成宝贝一样疼爱的父亲肯定会二话不说地答应。
  「卫司和,把电话还我!」任婉甄鼓起双颊命令。
  「妈咪,你别胡闹了,难道你想要我当一个这麽不负责任的男人?况且,正因为是自家公司,我更不能让人在背後指点我是靠爸族,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像个只知道享受的纨裤子弟。」卫司和难得对母亲正色严肃的说话。
  任婉甄一脸委屈的倒回床上,将被子拉起盖过了头,「好啊,我就是胡闹,你回去上班,最好每天加班不用回来看我了。」
  人家说老小老小,他这个从小生长在富裕家庭,後来嫁给个门当户对的豪门老公、备受宠爱的妈妈,更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在公司可是人人惧怕的魔鬼上司,在商场也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竞争对手,但唯独面对家人—— 尤其是母亲,他常常只有认输的分。
  「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来,快把药吃了。」卫司和哄小孩似的柔声道。
  母亲有轻微的先天性心脏病,当初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才生下他,却从此必须每天服药控制病情,也因此他对母亲更加感念跟孝顺。
  「我不要,今天你黄阿姨才打电话来炫耀他儿媳又给她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已经第三个—— 第三个了!」她加重语气在数字上,将棉被拉下至胸前,哀怨的瞅着儿子抱怨,「明明她儿子还比你小,人家都已经生三个了,你却连个女朋友都不交,害我整个被比下去,叫我怎麽不生气?」
  卫司和耐着性子,温声道:「妈咪,你忘了蒋欣仪?」蒋欣仪是他大学学妹,才貌兼具,不过最吸引他的,却是她那温温淡淡的性子,相处起来毫无压力。
  「蒋欣仪?你到现在还在想她?」任婉甄更气了,「人家都不顾你移民美国啦,你堂堂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想学王宝钏?」他们大学交往时她就反对了,现在他还在提?
  「妈咪,你说到哪去了?」卫司和无奈的轻叹,严格来说,他跟蒋欣仪其实也不算交往过,只是,她却是这麽多年以来唯一让他觉得投契的女人,如果没有意外,也会是他最後的选择。
  「司和,妈咪不喜欢她,若你要跟她继续往来,妈咪第一个反对。」任婉甄表明态度。
  「妈咪,所以说,不是我不交,是你太挑,怨不得我。」卫司和不懂母亲的坚持,但至少会是他的一个好藉口。
  「这可是你说的,那妈咪现在就要你答应跟一个女生交往,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再阻扰你。」任婉甄彷佛正在等他说这句话,马上接口。
  卫司和愣了愣,有种跌入圈套的不祥预感。
  「怎麽不吭声了?你不愿意?」任婉甄的脸一沉,又将棉被拉盖过头。
  「妈咪……」唉,卫司和叹口气,打开了药包,将药丸倒在掌心,拿着水杯轻哄道:「有什麽话,等你吃完药之後我们再慢慢讨论好吗?」
  任婉甄没有回应。
  「妈咪?」卫司和见棉被下的身躯突然微微抖动了起来,心头一凛,赶紧强硬的掀开棉被查看。
  只见任婉甄脸色苍白,额边渗出了点点汗珠,清丽的脸痛苦的扭曲着,一只手则紧紧按着胸口,看似心脏病发。
  他神色大变,迅速决定,「你忍忍,我们去医院!」
  「不要!我不要去!」任婉甄拨开他的手,硬是要拉回棉被。
  「任婉甄!不许你任性!」卫司和怒了。
  每当他真的动气,就会连名带姓喊母亲的名字,谁叫他有个极度孩子气的母亲,有的时候,他反而觉得自己像她爸一样。
  「总之,你今天不答应我,我死也不去!」任婉甄不像以往只要儿子动气就妥协,硬杠上了。
  卫司和知道母亲的脾气拗起来根本是有理说不清,现在这种状况又没时间跟她慢慢耗,心一急,只好无奈妥协,「我都听你的就是了,别胡闹。」
  「没骗人?」任婉甄不放心地确认。
  「没有!」卫司和正色保证。
  谁知他话才说完,任婉甄原本皱成一团的脸蛋突然舒展开来,半坐起身,朝他伸出手。
  着道了 卫司和眸中闪过抹懊恼,可还是小心翼翼的服侍母亲吃药。等她吞完药,喝完水,接过水杯放在一旁,才无奈的迎向那闪烁着得意目光的晶灿双眼。
  「我跟你说,你要相信你妈的眼光,妈咪绝对不会害你的,以後你一定会感谢我的。」不等他开口,任婉甄拉着儿子的手,兴致高昂的道。
  他暗忖既然她这麽开心,就浪费点时间敷衍一下那女人也无妨,反正到时再想办法让那女人知难而退就好。
  「说吧,你想要我怎麽做?」卫司和认了。
  任婉甄眉开眼笑,唇角咧得更大了,「我跟你说,其实那个女生你早就认识……」
  安宅。
  纤细的身影旋风似的踏进客厅,毫不淑女的将自己抛进沙发,没好气地将包包随手一放,扬高声音朝屋内道:「我回来了。」
  「回来啦?」自厨房处传来一道爽朗的回应。
  「是啊,本来应该可以更早到家的,都是那个嘴巴恶毒的臭男人—— 总之今天真是倒楣透了。」安心淳盘腿而坐,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还是满心懊恼。
  「啧啧啧,你这丫头,坐没坐相,当心嫁不出去。」王晓馨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全是女儿爱吃的种类,还端了杯冰红茶,一脸笑咪咪的走向女儿,将东西放置在她面前的桌上。
  安心淳嗅到了某种不怀好意的味道,怀疑的看着满脸笑容的母亲道:「这是怎麽回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她当然不能这样形容自己的妈妈,只能说这其中肯定有鬼。
  「来,吃块苹果。」王晓馨没回答,反而体贴的插了块苹果塞到女儿嘴中。
  嗯,甜又多汁。安心淳满意的咀嚼着口中清脆香甜的水果,一双莹亮大眼仍警戒的盯着母亲。
  「你这丫头,还不给我坐好,枉费我替你挑了这麽淑女的洋装,你好歹配合一下这件美丽的衣服好吗?」王晓馨挨着她坐了下来,没好气的轻拍她裙摆下露出的一大截白皙双腿。
  好像又挺正常的?她拉拉裙摆,翻翻白眼,将腿放下,「我今天已经够配合了,不然我才不穿这种麻烦的衣服呢,动作稍微大一点就要担心内裤被看光光。」
  「你这丫头。」王晓馨赏了女儿脑袋一记栗爆,随即感叹道:「枉费我这麽端庄优雅,怎麽会生出你这样的野丫头?我看我得回当初生你的医院去问问,看是不是抱错孩子了。」
  「拜托,老母,你刚刚的行为称得上端庄优雅吗?」厚,那麽用力打她的头,很痛耶。
  「呃—— 那不算,我是被你气到失去理智,才做出违反本性的举止,追根究柢,都是你的错。」王晓馨诡辩道。
  「还有这样的……」安心淳揉揉脑袋,小声嘟囔。
  「我是你妈。」不然她这个妈当假的啊?
  「是是是,您老开心就好。」安心淳扯出抹假笑,点头道。
  王晓馨睐了女儿一眼,端起红茶塞入她手中,突然转移话题,「这是你任阿姨特地寄给妈的英国茶叶泡的,你喝喝看。」
  安心淳看了她一眼,轻啜了口沁凉的红茶,点点头道:「好喝。」
  「当然,你任阿姨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王晓馨笑弯了眼。
  真的好喝,妈说的没错,妈的大学死党任阿姨可是卫氏集团的总裁夫人耶,卫氏集团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企业,钱赚得饱饱的,用的当然都是好东西喽。
  「所以妈决定了,肥水不落外人田,你去把她儿子给骗进家门来吧。」
  「噗—— 咳咳咳—— 」安心淳原本正大口享用的红茶整个自口中喷了出来,然後剧烈咳嗽着。
  「啧啧啧,脏死了,你啊,再不改改,谁敢要你啊?」王晓馨彷佛早有准备似的闪到一旁,所以没有遭受红茶的波及,并拿起一盒面纸递向她。
  「妈,原来你今天梗铺这麽久,为的就是要把你女儿推入火坑吗?」安心淳没好气地抽出面纸收拾善後,擦拭唇瓣、下巴跟染上红茶色泽的白洋装。
  「天地良心,什麽火坑啊?人家卫司和可是个『财』貌双全,被杂志评选为最有价值的黄金单身汉第一名耶,要不是我跟你任阿姨交情匪浅,你以为这种好康轮得到你头上吗?」王晓馨大声喊冤。
  「人家都说癞痢头的孩子还是自己的好,哪有像你这样长她人儿子志气,灭自己女儿威风的老母啊?」呿,真这麽好怎麽会到现在还没结婚?八成有鬼。
  「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偏偏你老母我优点就是诚实,没法度。」王晓馨双手一摊,满脸无奈。
  「是是是,你女儿我缺点一大堆,我还是赶紧回房去闭门思过才对,掰。」今天的确不是她的天。
  安心淳站起身,决定逃离现场。
  「慢着!」王晓馨沉下脸,低喝了声。
  安心淳跨出的脚步一顿,无可奈何转身面对母亲,轻叹口气道:「妈,你也知道我有恐男症,这辈子我看我是赖定你跟爸了,你就别逼我了。」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想办法把你推销出去啊,否则等我还有你爸两腿一伸,你要依靠谁?」王晓馨说得理直气壮。
  「妈,你们会长命百岁的,况且谁知道是不是我先走。」安心淳走向母亲,撒娇地用手搭着她的肩膀。
  王晓馨狠狠瞪了女儿一眼,轻斥,「呸呸呸,别乱说话,你要是有三长两短,你以为我跟你爸活得了吗?」
  安心淳的心头霎时流过道暖流,搂紧母亲道:「我就知道你们最爱我了。」
  「你是我们的心头肉,不爱你爱谁?」王晓馨拍拍女儿的手道,想起自己曾经差点失去她,迄今还余悸犹存,半夜常被恶梦惊醒。
  「哇,那我国中时的那场车祸,肯定把你们吓死了。」对那场车祸她完全没印象,医生说是惊吓过度,所以丧失了关於发生意外的所有记忆,只有胸前那道长长的疤痕提醒着她,她可是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呢。
  王晓馨屈起手指,敲了她的额头一下,「别转移话题,你妈我已经答应你任阿姨要撮合你们,你别让我丢脸。」
  欸,怎麽又绕回这里?安心淳连忙收回手,在胸前摆个大叉,「妈,我很孝顺没错,但不是愚孝,虽然我小时候好像跟卫司和一起玩过,但都那麽久以前的事了,我对他完全没印象,而且潜意识中好像还挺讨厌他的,对他的了解都是听你说的,我才不要跟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男人交往。」
  「那有什麽关系,交往之後不就认识了?」
  「又不是古时候的盲婚哑嫁—— 这样好了,等我记起他的时候,再跟他交往吧。」安心淳轻松的提议,反正她八成是会失忆一辈子了。
  「胡说,过去的事情才该就让它过去,干麽硬要记起来?重要的是未来你怎麽跟他创造新回忆。」王晓馨白了她一眼,见女儿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眼神一变,突然诡异的瞅着她问:「这样吧,你不是说你人生最大的梦想就是环游世界?」
  「是啊。」那语气,依照她对妈的了解,应该是又在挖陷阱给她跳了吧?
  「你替周刊写旅游专栏的那点稿费要存到什麽时候才能赚到旅费?」王晓馨一脸不以为然。
  她承认母亲说的没错,单凭她工作的微薄稿费,扣掉生活花费,真不知道要存到民国几年才能实现环游世界的梦想。
  见女儿故作没听到的转了转眼珠子,王晓馨继续道:「不过,我倒是可以赞助你。」她满意地看着女儿的双眼陡然一亮。
  「真的吗?」这句话真是她今天到目前为止听见唯一动听的话,可是……「你的话应该还没说完吧?」她晶亮的眼眸转为警戒。
  「你这丫头的聪明还真是遗传到我。」王晓馨笑得贼兮兮的。
  「是啊,聪明就遗传你,粗鲁就说是抱错小孩。」安心淳调侃道。
  王晓馨抿唇轻笑,开出条件,「只要你愿意跟卫司和交往,我就全额赞助你的旅费,如何?」
  全额赞助 老天爷,这麽香甜的诱饵她如果不吞下去,那简直就太白痴了。
  可是……跟卫司和交往?
  该死,这麽昂贵的代价如果她愿意付出,那她就太愚蠢了。
  「我只是要你试试看跟他交往,又没要你一定非跟他有结果不可,即便最後你们还是不适合而分手,我的承诺依然有效。」王晓馨看出女儿的挣扎,继续在饵上加料。
  「成交!」好吧,她承认自己是个脑波弱的蠢蛋,但其实是那句「不适合而分手,承诺依然有效」的话,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
  只要她假装跟他交往,然後再编个合不来的理由分手就好,接着就能领到环游世界的旅费,简单又划算。
  「你别动歪脑筋,如果是你莫名其妙找人家麻烦分手,这笔交易就不算数。」彷佛洞悉她脑中正在上演的小剧场,王晓馨随即补充。
  该死。安心淳咬咬牙,没好气地瞪着母亲。
  王晓馨则朝她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轻摸她的脸蛋,「你以後会感谢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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