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严凯岳面色苍白,急切的喊,「快做CPR啊!」
「好!好!」严南悠连声应着,两掌迭合,置于心脏上方,用力做心脏按摩,「爷爷,对不起,南悠错了,南悠跟哥哥一定会把小纱找回来,你不要气到不要我们了!」
泪珠一颗颗滚落在严毕东胸口的衣上,「爷爷,你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
「手术中」的红灯熄灭,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解下口罩走出来。
「情况如何?」严凯岳急走上前问,后头跟着同样焦虑的严南悠。
「还好严小姐急救得当,把老爷爷自鬼门关拉回来了。」医生微笑道:「不用担心了。」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医护人员将仍因麻醉而尚未清醒过来的严毕东推入个人病房,两人分站在病床的两侧,面上表情虽因严毕东情况良好而轻松些许,但仍沉重。
严毕东昏倒之前的两句话不停的在严凯岳的脑中回响──
我只是想跟你恢复感情,不想每次见面时都剑拔弩张。
这是老头子的真心话,还是试图动之以情的推托之词?
老头子的话真能信吗?
「哥。」严南悠抬首,「你知道小纱人在哪吗?」
闻言,严凯岳一怔。
「我被老头子叫回来前才看过她。」
「真的?」严南悠大喜过望,「那你赶快把她叫回来。」
「为什么?」严凯岳不以为然,「我都还没跟老头子讲清楚,谁知道真实的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听爷爷说过他跟小纱的计划缘由了。」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是上个月初,在医院做健康检查时,巧遇到小纱,那时苏叔叔就死在小纱的怀里,而苏阿姨早就在多年前就死掉了。她小小年纪就扛起家计,学校也休学了,打工的目的是为了赚医药费,但仍入不敷出,连丧葬费用都付不出来,让他非常同情她的处境,而决定帮助她。」
她的处境真的有这么糟?严凯岳面色僵凝。
「本来他真的只是想帮助她而已,毕竟曾经邻居多年,都有情谊在。后来,他跟小纱在聊天时,得知小纱很喜欢你,于是他就心生一计,骗你说小纱是他的未婚妻,好堂而皇之住进家里,跟你发展感情,再上演什么抢新娘大战,然后他会大方拱手让人,你会因此心生感激,而跟他重修旧好。」她重叹了口气,「这是你回来之前,爷爷跟我说的。」
当时爷爷边骂边说,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犯了大错,误会了纱致,如今她人不知流落何方,强烈的愧疚感让她眼泪掉个不停,哭到不能自已。
他所听到的计划内容,只是其中的一半?
他不知道缘由,不知道最主要的目的,因而铸成了大错……
不,她其实告诉过他,这个计划的真正目的,只是他对严毕东的成见太深,早就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不肯相信她说的话,直接将她当成了骗子,就算心中有所困惑,也不肯追查个究底……
不!这些都不是他漠视的真正原因!
真正让他气到丧失理智的,不是因为老头子又想玩他,而是因为他觉得被小纱严重背叛了!
小纱与老头子连手起来设计他,让他对她失去了信任。
她就算成了他复仇的棋子,仍不肯跟老头子哭诉,让他以为在她心中,老头子比他还要重要!
她不断的劝告他,告诉他老头子是真的很爱他一事,不但未消弭他的怒火,反而让他更气为何她样样都站在老头子那边,替老头子着想,却从不肯体谅他。
发怒的原点在于──她为何不肯跟他站在同一边?
明明最疼爱她的人是他,她为何不站在他那一边?
他真的很幼稚!
人都长得这么大了,都已经二十七岁了,在感情思想上,还跟个国小学童没两样!
该死!他真他妈的幼稚!
「哥,你既然知道她在哪,去把她带回来,好不好?我要跟她道歉,是我错了!我不该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侮辱她、责骂她,我……我真的很对不起她!」
「快去……把小纱带回来……」虚弱的苍老声音是来自刚清醒的严毕东口中。
「爷爷,你醒了?」严南悠开心的握住严毕东的手。
「她家在哪?」严凯岳连忙低声在他耳畔急问,「告诉我!」
「在……」严毕东喘了口气道:「在我房间的书桌上,有本小册子,上头有她家的住址,去找到她……快去……」
来到苏家居住的小公寓,严凯岳按了老半天电铃,就是未有人应声开门。
一个刚归家的邻居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问:「找谁?」
「我要找三楼的苏纱致。」严凯岳拿下墨镜道。
「哦?纱致喔?」邻居摇头道:「她搬走了喔!」
「搬走?」严凯岳心一跳,「搬去哪了?」
「好像是因为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租金划不来,所以搬到比较小的套房去了。」
「她搬去哪了?」他是问她搬家后的新住址,不是原因!
「不太清楚耶!」邻居皱了眉头,「不过还是在台北市就是了。」
台北市这么大,要从何找起?严凯岳凝了神色。
「谢谢。」严凯岳戴回墨镜,走回停在巷子口的车子。
「我怎么可能随便把纱致的新住址说给不认识的人知道?」邻居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我才没这么笨!」
「总经理,对不起!我找不到有关于苏小姐的履历表。」奥图汽车的人事课长一脸诚惶诚恐,「可能她并没有来面试,或者面试了却没有录取,所以就把她寄来的履历表销毁了。」
又一条线索中断!严凯岳捏着蹙得发紧的眉头,脸色沉重。
倏然想起纱致曾经到奥图应征是两天后的事了,他急匆匆要人事部将资料调出来,没想到仍是徒劳无功。
台北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真要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
「秘书,去帮我找侦探社。」他抬首道。
「是。」秘书在记事本上记下。
思考了一会,他又道:「联络报社,我要刊登寻人启事!」
「猫.旅行」是一间外墙爬有藤蔓,墙内绿荫扶疏的小巧雅致咖啡馆。
小小的庭院内,咖啡馆主人随心所欲的栽植了各样植物。
从门口到建筑物约七、八步的距离,幸运的话,会有只名叫贝果的猫咪走在前方,为客人带路──不过这通常只限定于女生。
咖啡馆内除了贝果以外,尚有三只小猫咪,有时很轻易的就会发现牠们的踪迹,有时可能一杯咖啡都喝完了,还是不见半只。
温暖的阳光穿越玻璃,在靠窗的桌椅上斜洒,同时照映在一名卖力擦拭桌子的娇小身子上。
托起放置杯具的托盘,纱致利落的走回柜台。
在U型柜台内的木质地板上蜷伏着一名蓄过腰大波浪鬈发,着波希米亚长裙,神态慵懒,正在翻开着报纸的女郎。
她是「猫.旅行」的老板,名唤贝媞──她要纱致这么叫她,以至于一直以来,纱致都不清楚她姓什么。或许贝媞也不是她的本名也不一定。
她在一个月前录用了勤快的纱致后,将煮咖啡以及制作小饼干、蛋糕的技巧教给她,自己就与其它的猫咪同化了。
后头厨房传来叮的一声,显示小饼干已经烤熟。
「小饼干好了。」贝媞头也不抬的说。
「我听到了。」
纱致将杯子洗好后,走来厨房,拉开烤箱门,浓郁的奶油味扑鼻而来。
「好香啊!纱致,趁现在没人,煮两杯咖啡,咱们一起享用吧!」
贝媞做生意随兴,有没有客人也不在意,慵懒的模样好似她是来喝咖啡的客人,而不是老板。
咖啡馆的客人严格来说不多,都是一些老顾客。
初时,纱致很替她紧张,更担心会不会哪天就突然因为生意不佳,付不出薪水而被开除了,但也或许是贝媞那老神在在的姿态感染了她,最近开始与她一起过着优优闲闲的每一天,不再老是烦忧生意的状况。
纱致煮好了咖啡,端到还趴在地上看报纸的贝媞面前,自己也在旁边的木质地板上坐下。
轻啜了一小口,贝媞满意的微瞇了眼,「今天的咖啡煮得好。」
「谢谢。」纱致笑笑回应。
翻过报纸,贝媞纤长的手指指着下方的半版广告,「又有寻人启事。」
纱致心跳了好大一下,表面上不动声色。
「这个小纱真的不是妳吗?」贝媞抬起一双带有魔性的漂亮眼眸。
「不是啊!」纱致摇头否定。
贝媞微微一笑,笑脸中带有调皮的神情。
不是吗?她将块小饼干放入嘴中咀嚼。那怎么后头回收室里的报纸,总是有半张报纸被剪掉了呢?
「小纱,爷爷有急事找妳,速回。严哥哥。」贝媞将上头斗大的字体念出,「这应该是寻家人的,妳的确不姓严。」
「是啊!我姓苏。」
「这寻人启事刊登了将近一个月了,还没找到人,搞不好那个『小纱』不看报纸。」
「可能吧!」纱致有些心不在焉的喝着双掌捧着的咖啡。
一定是严爷爷回国之后,发现她不在,要求他刊登寻人启事的吧?
不晓得他是否告诉严爷爷,他已经知道全盘计划了呢?
最后成为爷孙俩斗气的工具,她十分痛苦,尤其想到严凯岳对她深痛恶绝的模样,她更是感到绝望。
所以她不想再跟严家人有任何牵扯了,她只能默默祈祷严爷爷能长命百岁,至少活到她将他资助的钱还清的那天。
只是夏天过后时,她就要复学了,到时所赚的钱都要拿去付学费跟因应生活费用,不晓得是否有余力存钱还……
叮呤!
告知有客人上门的铃铛声响起,纱致连忙停止胡思乱想,在围裙上擦掉饼干屑,速速起身。
「好香喔!是小饼干刚出炉吗?」一名温柔细致的女孩出现在大门口。
「嗨!静水。」纱致笑着打招呼,「妳的鼻子真灵。」
「眼睛看不见,鼻子当然灵啰!」静水笑了笑,走向她的老位子。
闻言,纱致心中不免怅然。
这么漂亮的女孩,也拥有一双灵动的双眸,但那双美丽的眼眸却是看不清楚眼前事物的。
「老样子吗?」纱致问。
「嗯!老样子。」
纱致矮身在橱柜里寻找咖啡豆,这时,铃铛声又响起。
「今天客人怎么这么多?」一旁还在翻阅报纸的贝媞有些不悦的抱怨。
当纱致忙碌的时候,招呼的事就轮到她头上了。
慵懒的起身,讶见来者是名身材高大英挺、年轻帅气的男人,她堆起懒懒的笑,轻喊,「欢迎光临。」
「我想找人。」男人开口。
拿着装有咖啡豆的玻璃罐的纱致一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立刻又蹲回去。
「找谁?」不是客人,贝媞就直接将营业用的微笑收起来了。
「苏纱致。」
抱着玻璃罐的手隐隐发着抖,她抬首想对贝媞示意,无奈贝媞的眸始终未朝她这儿看来。
「昵称呢?」
「什么昵称?」严凯岳蹙眉。
「就是你在叫她时的昵称啊!譬如小苏、苏苏、小致、阿致之类的。」
一听到贝媞的问题,纱致心底即有了谱──贝媞一直怀疑她是寻人启事中的女主角!
「小纱。」严凯岳不耐烦的回道。「我听说她在这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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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留还拒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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