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然眼捷手快地接住,然而在火光下一瞧清楚所接为何物后,他大失所望地瞪着手中干巴巴又瘦瘪瘪的萝卜干。
她就给他吃这玩意儿?
不情不愿地咬着手中又老又硬又咸的萝卜干,斐然恨恨地瞪着对面吃得好不欢快的某人,在他正满脑子想着要如何把她手中最后一条烤鱼给抢劫过来时,忽然间她的身形一晃,空气中荡漾起一股类似波纹般的波动,接着她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女娃。
他怔怔地看着那个身着一身小道袍正大啖烤鱼的小女娃,那吃相、那模样,与方才那个救命恩人简直有说不出的相似,可就在一个晃眼间,出现得突兀的小女娃又不见了,而那个心情阴晴不定,还对他带有浓浓恨意的救命恩人,则取代了那如同幻象的女娃,又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不禁抬手揉揉眼,对于眼前的异象毫无半点头绪,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方才他不是眼花,也不是饿昏头了,他绝没有看错。
只是这是怎么回事?
吃完最后一尾烤鱼后,尚善心满意足地抹抹嘴巴,站起身拍了拍吃得鼓胀胀的小肚子,然后侧首看着将萝卜干啃了一半,此刻却看着她在发呆的斐然。
「方才你问我,咱们可有过节?」既然都已吃饱喝足了,那么,也该开始办正事了。
斐然定定地道:「看来肯定是有的。」
尚善边活动着筋骨边走向他,慢条斯理的问。
「还记得十二年前你曾对魂纸许过愿吗?」
斐然登时心头一震,缓缓地眯细了眼眸,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得充满了危险与杀意。
「你是怎么知道的?」当年那件事,仅有亲近的几人知情,她这个来路不明的恩人是打哪儿知道的?
「我叫尚善。」她走至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庞,「曾死过一次,也曾又活过来一次。」
什么叫死过一次又活过来一次?斐然犹来不及想清楚她这话的话意,她的音调陡地大大一降,看向他的目光像是淬着剧毒的两柄利刃。
她咬着牙道:「倘若能选择,我倒情愿我从没复活过。」
「你……」斐然错愕地望着她,「你是魂役?」能够符合复活这一说法的,普天之下,也唯有魂役了。
「很不巧,我还正是那个被你许出来后,你却不闻不问,也从不放在心上的倒霉魂役。」踏破铁鞋无觅处……她还没去找他,他就主动掉到她的地盘上来了,这是不是正说明着,就连上天也看不过眼,要她好好的收拾收拾他?
「你是我的魂役?」他猛然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瞧着这名他老早就遗忘不知到何处去的魂役。
「没错。」她咧嘴一笑,然后开始挽起道袍过长的袖子,并拿出一迭黄符放在一旁备用。
方才已见识过她只要拍了符在身上后就力大无穷的模样,斐然顿了顿,有些了然地看着她那迭充满玄机的符纸,然后他再打量着她如同猛虎正紧盯着猎物的神情,突然间,某种他很不想体会到的预感随即跃上他的心头。
莫名失足坠谷、落水、被踹、再落水、看得到吃不到……已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他,接下来,不会还有更惨烈的事正等着他吧?
「你……你又想做什么?」他缩了缩颈项,防备地往后大退了数步。
尚善将十指的关节扳得格格作响,就着火堆明明灭灭的火光,对他笑得格外阴森凄厉,宛如一抹来自异世的幽魂。
她气定神闲地道:「揍你个痛快!」
【第二章】
「我决定,往后就一日按三顿揍你。」
当尚善终于松开手中紧握的拳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身的仪容时,天色已是蒙蒙亮了。原本雾气弥漫的谷底,在破晓的第一道晨光自山崖顶上投映至谷底时,谷中的风景起了很大的变化。
看似浓郁又带着湿意的白雾,在愈来愈多的日光照射下来时逐渐消散,彷佛昨夜的阴冷湿黏都像场梦境似的,湍急清澈的溪水在晨光下闪烁着碎金般的光辉,茅草屋后那一大片被秋意渲染成或红或金的树林,看上去更是美不胜收,随着几只鱼儿欢快地自溪中跃出顽皮的身影,林间睡了一夜的小动物们也开始活动了起来。
茅草屋前一处被整理出来的小块田地上,植满了当季的菜蔬,几只明显是被放养的土鸡正在田地里优闲地啄食,原本在林中散步的白鹅,则与小鹿结伴走至溪边喝水……一时之间谷底的风景活络热闹了起来,宛若世外桃源。
只可惜,斐然此刻全无心情欣赏。
斐然奄奄一息地坐靠在茅屋墙边,在经历过一夜的暴打之后,虽说因对方的手下留情而没受什么严重的伤,但全身筋骨却酸疼得好似被她给拆过了一回般,尤其是他那张一直以来备受世人赞颂的俊俏脸庞,眼下,正肿胀得跟猪头没啥二致。
因此在听了尚善所撂下的豪言壮语后,斐然摸摸被揍破的唇角,有些吃痛地跟她讨价还价。
「改成三日一次成吗?」都揍了一夜还嫌不够,偏偏还不肯给他一个挨揍的理由……他究竟是哪儿对不起她?
「都已经大慈大悲的给你留一口气了,别逼仁慈的我对你更热情一点。」尚善拎起放在屋外的一只水桶,边说边走至溪边去打水。
倘若这都算是仁慈的,那不仁慈的又是什么?
斐然自暴自弃地脱下身上这一袭到了天亮也还是没干的衣裳,反正在这位据说是他的魂役面前,该丢的脸早已全都丢光,该保持的形象也已荡然无存,他索性也不再顾忌些什么,直接把外袍脱下挂至林间的树枝上,就这么穿着一袭湿答答的内衫在茅屋边四处走动,顺道观察一下不远处那片高高耸立,最上方还被白雾遮住尽处的悬崖。
尚善在溪边洗漱完毕并顺道打水回来时,直接无视了脚下一拐一拐还四处探看的斐然,就着昨夜火堆未熄的柴火,架上一口锅后注入溪水,接着便挽起两袖走至一边的萝卜田里。
逛完一圈回来后,斐然蹲坐在尚善的对面,看她动作熟练地削起自田里拔出的新鲜大白萝卜,趁着切块下锅熬汤之时,又去屋里取来几块用不知名叶子包着的大骨,以蛮力将骨头折断后,一同丢进锅里。
「你真是我的魂役?」将她看了许久后,斐然对于这位小道姑的身分仍是有点存疑。
「别告诉我你感觉不出来。」正等着汤滚好吃早饭的尚善,看也不看他一眼,手中拿着柄小刀,正打发时间地用剩下的萝卜做起雕花。
是感觉得出来没错……一直都不愿相信的斐然不由得承认,打从一见到她起,他的脑子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莫名印象,随着与她的相处时间渐长,那印象也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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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主 V第七章[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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