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晕眩的脑袋终于呈现静止状态时,她勉强抬起手臂端详腕表,相当庆幸,表面每个数字都端正在表框里,不再飘浮倒旋。她捉住那只不停按压在脸上的手掌,想开口说话,嘴角的小裂伤一扯动便发出刺痛,她「撕——」一声痛喊,一直傍着她观察她伤势的佟宽连忙制止她,「小心一点,不要说话。」
表上的时间告诉她,她躺在沙发上有一小时了。看佟宽如此慎重其事,她反倒惴惴不安。
她小幅度启唇道:「没事了,我想坐起来。」
见她口齿清晰,反应正常,他搂住她的肩,缓慢扶直她的腰,手还不忘压在她脸颊的冰袋上,她接手道:「没关系,我来。」
得空的手抬起她下巴,他凑前一寸寸审视她的脸,越瞧眉头越紧,耐着愠火问:「头还晕吗?会不会反胃?」
「现在好多了。」她尽量眯眼笑,不敢再咧嘴,「没事的,不信你伸出手指头我数给你看,问四则运算好了,我心算还不错。」
能开玩笑了就好。他长舒一口气,扳住她的脸道,「你别动。」
他仔细用剪刀剪下一小块医疗贴布,轻轻贴在她唇角伤口,「忍耐几天,别为了美观就不贴它。」
「放心,我才不介意好不好看。」她发现开口的程度只能接近嘟哝。
「为什么这么做?」他低叹。
「呃?」她转转眼珠,「直觉吧,我以为他看到女生会收手,谁知道他来真的,是我判断错误。」
「他这个人是不会收手的,他中学时私底下拜师学过拳击,冲动起来谁都拉不住。」他小心翼翼将她黏附在冰袋上的发丝掖在耳后,视线与她相对,柔声抱歉:「对不起,害你受累。」
「这是意外啊。」她略后缩,避开他过于亲腻的手,「不过他拳头很有力就是了,跟颗铅球一样,你下次千万要小心,被这种人揍了很划不来。」
他不禁失笑,「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错?挥拳的人不见得就是加害者。」
她垂睫认真思忖,抬头时眼眸出奇的晶亮,一字一句慢慢说道:「我相信一定不会是你的错,就算是,也是别人先伤害了你。」
他瞬也不瞬地凝视她,一股无以名之的异样暖潮渗进胸口,感到轻微发疼。
他紧盯着她不言语,足有一分钟之久。
这无声的间隔对她而言太长了,再者,狼狈的模样被一个男人直着眼瞧也不是太自然,只好先打破沉默:「对了,我的行李袋呢?」
他回了神,拿起置放在沙发椅旁的行李袋递给她,她对他笑了笑:「晚了,我得走了。」她拿开冰袋,试着放慢起身动作,感觉头部仍有微恙,晕眩未全然消除,想起那个公子哥儿出手的狠劲,温和的佟宽也不知是怎么和对方起了嫌隙的。
「今晚就留在这里吧。」他拉住她,「意外是因为我造成的,我不希望有任何后遗症出现,今晚让我照看着你并不为过。」
「不会有事的,我会注意。」她想做个鬼脸让他放心,瞥见他怏怏不乐,她收敛了玩笑,呵口气说:「没别的意思,是我不习惯麻烦别人。」
「我算是「别人」吗?」
她一副说溜嘴的尴尬,「对不起,我失言了,是朋友。」
他面色稍缓,「别多心,如果你相信我,就别走,我进去替你准备一下。」
独自待在客厅,她的眉眼终于爬上了疲惫和忧伤。她的确是想一个人,一个人面对自己的问题会较容易,偏偏发生了这个意外,她已经极力简单化自己的生活,却往往事与愿违。
重新打量这个客厅,倒是有些意想不到。和佟宽俊美的外型有相当差距,他的住处极为简易。清水模工功打造的水泥墙,完全没有上漆,随意摆放几件强调原始自然线条的粗木家具,几盆大型植栽穿插其中,柔化了刚性的墙面。佟宽将环境收拾得一尘不染,和一般男性在居家的随性无为不同,这是个尽量减少附属物的家,看不出主人有何特殊嗜好,但只站了一会,她便感觉到某些东西在无形中被隐藏得严严密密,像佟宽。
「喝杯茶吧。」佟宽走了出来,递给她一杯温茶,怕杯缘触及她的伤口,杯里体贴地放了枝吸管,「房间收拾好了,如果你累了我带你进去休息。」
「不是太累,不过也没办法陪你说话了。」她顽皮地嘟起嘴,「你看,我现在说话只能很秀气地说话,不能张大嘴,像撒娇似的,我自己都受不了我自己,还是早点休息别伤你的眼吧。」
他笑了几声,用趣致的眼光瞧着她,瞧了许久不说话,她连喝了半杯茶,终于尴尬了,忍不住问:「喂,你常这样看女人吗?唔,这样不太好,会惹祸的。」
「惹祸?」
「是啊,让别人喜欢上你了,又不能照单全收,能不惹祸吗?」
他听了昂首大笑。
第一次见识他纵声敞怀,她禁不住被那副朗日般的容颜所牵引,呆看了他好一会。他笑完一度沈吟,冷不防逼近她,「那你喜欢上了吗?」
她断电般僵住,没想到他这么直言不忌,想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圆场,却见他目光铮亮,没有半点轻佻的成分,甚至有种不容冒犯的认真,她不得不把到口的玩笑默默咽回肚里。
两人僵了几秒,他主动表示:「不管你怎么想,我倒是喜欢上你了。」
两句话不但未替她解围,反而使她落入更大的空白里。
他轻笑了一下,在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他已俯低在她唇上印上一吻,如蜻蜓点水,未留下温度。
不等她反应,他拉起她的手往屋里走,将她带进客房,替她关上门,只说了声晚安,就此消失在她眼前。
她伫立在房中央,眼里突然装载不下身边的景物,脑袋持续处于当机状态。
抵着床铺坐下,她两臂撑着床缘,瞅着地板好半晌,迸出两个字:「糟了!」
这是当晚她被示爱后的第一个感觉。
他看着手里的一张小纸条,几经折起张开,纸条出现了皱纹。里面的文字不过寥寥数语,其实不需反复诵读揣摩,表面全然缺乏深意,认真说起来就只是张告知函——「我回家了,昨晚很谢谢你,有机会再请你喝咖啡。咏南」,但是细心的佟宽总能找出一点弦外之音。
纸条是用他放在床头的记事便条纸和黑笔写成的,压在闹钟底下,他一睁眼便看得见。他七点三十分醒来,咏南必须更早起床梳洗,她轻手轻脚来到他未掩门的卧房,没有唤醒他,站在他的床畔,在微曦的晨光下注视他,动手写了几行字,那一刻,她心里在想什么?
——有机会再请你喝咖啡。
有机会?就是随机的意思,不必刻意,她难道不认为他们之间是有机会的?
她以为昨天那个吻算是什么?
「佟先生,老董请您过去一趟。」秘书走进阅览室,附耳对他道。
他将纸条塞进口袋,再把半小时看不了两页的专刊放回书报架,回身对秘书道:「你把资料都送过去了?有没有封匣?」
「有,他把人都支开了才打开看,让我站在一旁,看了大约十多分钟,就吩咐我请您过去,看不出脸色好坏。」琳娜详尽报告。
他点点头,敞步走了出去。
他搭乘内部电梯直达顶楼,走在幽静的回字型廊道上,转了两个弯,在有助理守候的一扇门外站定。助理朝他欠身,为他开了门。他静默走进规格气派大上一倍不止的办公室,和里面正在等待他的男人相对望。
老董是尊称,虽上了年纪,其实并不显老,他仅有鬓角部份微呈灰白,其余发色黑亮,修剪有型,身形保养比同辈良好,站立时仍挺拔有劲。他倚在小吧台边,斟了半杯威士忌,擎起酒杯啜飮,一面指示佟宽在沙发椅坐下。
佟宽婉拒,语气冷淡:「几句话而已,站着就好,董事长有何吩咐?」
没有多少人能和老董这样说话,但他看似不以为忤,扬眉的神情和佟宽有几分神似。淡淡一笑后,他面目和蔼问道:「这些数据为何不提供给陆晋?」
「他信心满满,就等资金到位,听不下去的。」
「证据如果充足,他没有理由蛮干下去让公司损失,让自己添一笔败绩,也许还会感激你也不一定,起码免除了股东们的质询,你又何必拐个弯让我亲自制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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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韶光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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