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间隐密的宫室里,一名年约三十出头的男子静静问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年轻女子。
「请皇上一切禀公处理。」
回话的女子,正是宫外盛传被秘密监禁于大理寺内的南宫燕,而问话者,则是她的皇兄南宫莒。
「好一个禀公处理……」听到南宫燕的话,南宫莒端起身旁茶盏轻啜着,然后在一名大内密侍走近身旁时,头也没抬地淡淡说道,「说。」
「启禀皇上,贺兰中丞依然去向成谜,但属下方才得知,贺兰中丞在前去天云县前曾回函大理寺,信中言明,他无法证实东月公主的真伪,一切交由大理寺禀公处理。此外,他还提及,由于他当初是在先皇的谕令下才娶的东月公主,若刺杀南清公主的凶手根本不是真正的东月公主,她便不是他的妻,因此无论她做任何事,都与他无关。」
「好一个六亲不认贺兰歌阙,又好一个禀公处理……」
听到大内密探的话后,南宫莒先是低垂着眼冷冷一笑,而后竟举起手往旁用力一扫,「你们一个个都不说,都给朕撇得干干净净,朕究竟当得是什么皇上?又要禀公处理些什么!」
当一连串的茶盏、玉砚、笔洗破碎声响起时,本就静谧的宫室,气氛显得更诡谲了。
在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绝对安静中,南宫莒突然抬起头,眼微微一眯,见此状,原本宫室里的大内密侍全数迅速退出,独留南宫燕站在其间。
面对这样的情境,面对这样一个权力至高无上的男子,谅南宫燕胆子再大,也不免有些心惊胆战,毕竟她虽与身前如今一语不发的男子血脉同源,他也因信赖这份血缘关系而同意将隐宫交给她管理,然而,他们之间终究不曾有过共同回忆,甚至连交集都少之少又少,在他的亲生女儿莫名被她毒杀,而她又什么都不说,甚至连辩白都没有的今天,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贺兰,是朕的人马。」
就在南宫燕心底惴惴不安时,沉默许久的南宫莒终于直视着她的眼眸缓缓说道,「但就算是朕,也休想让他开口承认。」
「什么? !」
乍听这话的南宫燕蓦地愣了,她虽知晓贺兰歌阙与南宫莒之间有一定默契存在,但她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他的人马!
虽她细细一想便明白,南宫莒所以会在此时对她说这样的话,一来自是想表明贺兰歌阙口风之紧、行事之谨慎,且他二人之间的这份关系,绝不是奠基于寻常的忠臣仁皇之上,二来,必是在南清迟迟未醒,她什么都不说,贺兰歌阙又突然人间蒸发的百般无奈下,才不得不以此极秘,换她心底的极秘。
但知晓这个秘密后的南宫燕,心却猛地一沉。
因为若贺兰歌阙是为南宫莒做事,虽过往留存在她心底的疑惑,以及这阵子让她百思不解的许多问题症结点都得以获得解答,但当连皇上都不知他的去向,再结合现今她手边搜罗到的各项证据,彻底消失于世人眼前十二天的他,处境绝对堪虑。
「他与朕有些像,从不曾得宠,从不曾被人期待,更不曾期待他人。」
在彻底的心乱如麻中,南宫燕强迫自己专心聆听,由南宫莒的简短叙述中,知晓他与贺兰歌阙之所以相识,全是因着两家上上一代的好交情,因为过往老皇帝南巡时,总会带上几个小孙子,而担任接待的贺兰老太爷,也会放出自己的小孙子作陪。
懂事、精明、有野心又有眼色的孩子们,理所当然便玩在一起,而这两个明显不受宠,同样沉默寡言又没「高人」指点的孩子,便只能静静坐在一角读书。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两个从没受宠过的孩子渐渐长大了,当别的兄弟在宫里努力发展人脉时,这两个在宫外四处漂泊的孩子,在知晓对方也恰在自己落脚地时,偶尔会相约见面,见面后继续坐着喝茶读书,抑或各自发呆冥思。
这样清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在有一回两人并肩走在路上,碰见一名落拓疯癫卜者后,开始产生了变化。
「那名卜者……说了什么?」听及此,南宫燕沉吟了一会儿后轻轻问道。
「他在毫不知晓朕与贺兰的身分之时,便断言朕未来必将登大位,而贺兰虽是一名罕见的治世能臣,更是朕不可或缺的左右手,然而毕其一生,他的官职绝不会高过三品。」
「你们……信了?」
「自然不信。」南宫莒冷然一笑,目光却缓缓望向远方,「直至朕在完全不被看好的情况下,登上大位的那一日……」
望着南宫莒此刻的神情,南宫燕知晓,纵使当下他们对这名卜者似是嗤之以鼻,但并不代表这两个男人心底没有受到撼动,因为自那之后,他们确实走上了一条与他们原本方向不同的道路——
她这因自身经历而对政争深恶痛绝的兄长,在谢绝了她皇祖母多回的游说后,终于点头同意接受皇祖母的扶植,并开始悄悄招兵买马,贺兰歌阙则开始六亲不认,毫不留情地将那些完全无顾偌大贺兰家族百年基业与其它族人性命、只顾追求自己富贵荣华的贺兰毒瘤一一铲除。
「你们……他……谨贵妃……」
明白这两人为何成为今日的他们后,南宫燕只想明了夹在他们之间的重要女子,贺兰谨对他们所具有的特殊意义,特别是对贺兰歌阙。
过往曾困扰她的疑惑都几近得到解答的今日,她真的只为贺兰歌阙心疼,为他那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执着,为他那份虽从不期待他人,却永远为他人着想,且至今还想力挽狂澜的傻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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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探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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