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为妃 第五章

  “好吃的东西还少过你吗?”
  “那不一样,外头卖的东西就是觉得比较可口。”
  倒不是县城里有什么特别好玩的去处,而是平常日子里,就是家里和书院两处来回,可以悠哉悠哉到处闲逛,爱上哪就上哪,想起来就令人愉快。
  “先去向爹娘请安吧。”
  要趁着休沐日带房荇出门,他已经向母亲禀报过了,他心想,趁着日头还不算大,早些出门别晒到了妹妹也好。
  堂屋里,刚送走房子越的杜氏正在喝茶,看见一对儿女来向她请安,笑逐颜开,赶紧把房荇搂了过来。
  “要不多让几个下人跟着,给你们提东西也好?”若非知府夫人的夏日宴帖子日前便已送来,她也允诺了会赴宴,说什么她也不放心让两个孩子独自出门。
  “娘,妹妹有我顾着,您放心就是了。”妹妹是爹娘和他的心头宝,他不会让妹妹有任何损失的。
  杜氏颔首,低下头问房荇,“身上可有银两?”
  房荇拍拍小荷包,扳起手指头数,“娘给的碎银子和两串钱都在这儿了。”也带了些私房……那些当然都藏在她房里床下的小瓮里,不让人知道的。
  “钱不露白知道吗?”杜氏叮咛房时。
  “儿子知晓。”
  一出门,套好马车的罗叔已经等在那,房时先将妹妹抱上车,自己这才上去。
  两刻钟后,房家马车来到县城最热闹的瓦市,他们在“耕砚斋”前让罗叔停了车,房时和他约好要回家时在马车驿站见。
  所谓的马车驿站,有让人临时聘雇的马车、马匹和车夫,也有当马车不方便进出时,让车夫来这里休憩喝个小酒、填饱肚皮的开放式空地。
  房家马车也一贯停在那里。
  兄妹俩的宣纸用量大,上次买的一大摞所剩无几,所以一进门,房荇就买了一大卷毛边纸和九宫格,她初学嘛,毛边纸一面光滑,一面粗糙,都可以拿来用,最划算不过,紫毫小楷也试了好几枝,最后决定多买两枝狼毫。
  笔纸都买了,房荇看见“耕砚斋”里的藏书一小半是笨重的竹简,一小半是纸册,书籍种类不算太多,她看上一本《鹿公游踪集》和一本《山杂图考》,前者是本游记,后者是画册,后者的价钱虽然出乎房时意料之外的贵了点,不过他这妹妹很少向他索要什么,他想也没多想的就掏钱付帐。
  “这书那么多字,你看得懂吗?”房时大约翻了翻那两本册子,图考嘛,是一本时间涵盖历代,兼具欣赏和临摹的画册,虽然不是他以为的描花图样,但女孩子应该本就是喜欢这些东西的,何况她平常就喜欢涂涂抹抹。
  “里头的图也看着有趣。”她不能说她认得的字已经不少,只要不是太难的字都能理解。
  房时恍然了悟。
  结帐过后,兄妹俩出了“耕砚斋”,房时领着房荇在各家铺子里转悠,经过胭脂铺子,只见大娘大婶大姑娘小媳妇挤得满满当当,一团团围着珠花钗子帕子粉盒叽叽喳喳,比手画脚,忙得招呼的伙计应接不暇。
  房时指着那些爱美不分年龄的女人堆。“荇儿想进去瞧瞧吗?不买珠花,挑几条你喜欢的缎带也好。”他一直觉得妹妹打扮太过朴素,她不像一般小姐整天只烦恼着要簪哪根钗子,要穿哪件衣服,她不上学的日子,要不揪着一块娘给她的布头作女红,要不就缠在爹娘跟前装疯卖傻,有时候,他还真摸不透这妹子的性格。
  “我还小,那些我还用不着。”她拒绝得很干脆。
  铺子里的绒花、绢花无一不美没错,但是她每天除了去书院就是在家里,何必浪费那些钱。
  面对笑颜如花的房荇,房时只能随她去。
  看着白花花的日头,房荇觉得有些热了,转眼看见卖凉粉的摊子,她用了哀兵政策,扳着房时的肘,“太阳那么毒辣,晒到背像着了火似的,哥,那边有卖凉粉的,我们去尝尝?”
  看着她扑闪扑闪的大眼,房时也觉得有些口干,便点了点头。
  小贩卖的凉粉有两种口味,一种是咸的,一种是甜,兄妹俩各点了一种口味,房荇说还可以交换着吃,两种口味都吃到了,岂不划算?!
  只见那摊主将放在瓷盆子里冰镇着的凉粉划成几大块,再切成小块,洒上一点盐,浇上酱油、蒜泥、乌醋、麻油,再洒上黄瓜丝、剁碎的香荽、青芹,看在两个没有吃早饭就出门的兄妹眼里,真是食欲大开。
  甜凉粉的材料没有咸的那么多,浇上一瓢野蜂蜜,洒上花生粉和桂花,条条晶莹如玉,既解暑又好吃。
  房荇一口气吃了两大碗。
  “回去闹肚子我可不管你。”房时没想到她胃口这么好,吃完凉粉,嘴里虽然说是怕她吃坏肚子,却还是绕到卖焦圈糖包的摊子给她买了好几个,让她配着豆汁吃。
  “哥最好了。”
  房时疼爱的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这时,两人迎面走来好几个人,“房时,居然是你,你这书呆也会出门转悠……原来还带着小妹子啊?”
  “郑兄、吴兄、陈兄。”房时拱手为礼。这几人都是书院的同学,家中都是河晏县颇为知名的富户,一个家中开有米粮铺,一个祖辈便以贩马起家,另一个家中开的是成衣铺,总之都是商户。
  平常房时与这些人并无来往,书院里,努力求进的不少,混水摸鱼的人也有,这几人就是少数的那几个。
  房时本想说打过招呼便要带着妹妹走人,可惜一下就被拦了下来。
  “房兄,别急着走嘛,吴兄日前得知一处好地方,今日特地要带我们去开开眼界,一起如何?”
  这些人的品行如何,房时是知道的,他瞅了眼年纪小小的房荇,不愿这些人在她面前说出什么有伤风化、不堪入耳的事情来,便俯身向房荇说:“荇儿在这里等一下哥哥,我去去就来。”
  “这些人看起来不是值得深交的朋友,哥哥赶紧打发了吧。”
  房时一怔,他压根没想到妹妹年纪虽小,识人本领居然不弱,遂点点头,“千万别乱走,哥一会儿就回。”
  房时同那班人走了,可也没有走远,他答应过杜氏会好好照料妹妹,那就绝不可能一个人走开,让房荇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房荇一个人站在桥头,因为太阳越来越大就往旁边挪了两步,到了阴凉的巷子口,眼珠子到处滴溜的转,有挑担的,叫卖的,赶车的,推独轮车的,牵毛驴的,也有花枝招展的小媳妇和扯着调皮娃儿耳朵的大娘……慢慢便觉得有些无聊了,她悄悄的打了个哈欠,毕竟今天为了要出门,她可是起早了,谁知道嘴还没阖上她半眯着的眼皮已倏地睁开——
  哎哟,要糟!
  看见不该看的。
  巷子的另一端,有两个彪形大汉正强行将一个少年拖上马车,那少年也不是省油的灯,两脚狠戾的踹着对方,其中有一脚踢到了汉子的子孙袋,只见那汉子痛得龇牙咧嘴,弯腰蹲了下来,可惜,那少年还是被很粗暴的甩进去,砰地很大一声,巷子另一头已不是瓦市的范围,只有稀疏的几个行人,他们见情况不对飞也似地逃了个干净,竟然没有任何人出来抱不平。
  这世道,果然自扫门前雪的人还是居多。
  这也难怪,人要见义勇为不是不可以,而是先要枰秤自己的斤两……慢着!这不是重点,她的眼睛对上了什么?
  她千不该万不该和某个人的眼神交会了。
  那汉子国字脸上横着一条长长的疤,她想不着痕迹的将眼神挪开,装作没看见,但已经来不及了,那刀疤脸汉子和另外一个看似是头头的人嘀咕了两句,就大步流星的往她这边过来。
  她想跑却来不及了,一只粗壮的胳臂已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她抓离地面,她才想喊叫,嘴也被捂住,布袋往她当头一罩,接着威吓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只要敢发出一点点声响,老子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她浑身僵硬的跟石头一样,相信这些人的确会这么做,当街掳人和杀人的刑责差不了多少,杀掉一个和杀掉一双,没什么差别。
  她没能多想,只觉得身子忽地脱离那人的箝制,被扔了出去,直到撞到车壁的木板,她的小身子才慢慢滑下来,死命抱着的纸笔书也四处散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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