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想过今生可能无法潇洒的立於白日之下,终其一生,犹如井底之蛙,困在枯井之中,接受枯井就是天下。可他不甘心,一个预言决定他的一生,这何其可悲,他想挣脱强加己身的命运。因此,他想方设法,一计接一计,如今他可以揭去面纱,以真面目示人。这不过是一步之距,却有如走过千山万水。
曾经,他是六岁那一年得了怪病,从此几乎与世隔绝的德和公主—— 端意宁;而今,他是皇城百姓眼中俊美有如天外飞仙,却也麻烦不断的诚王爷—— 端正曜。
皇上一道口谕,当了快十五年的诚王爷永永做回德和公主;他不再是德和公主,而是诚王爷,只是关於﹁诚王爷﹂的恶名,他不愿意概括承受。诚王爷是俊美如天外飞仙的人物,诚王爷更是尊贵的皇家子孙,皇城的百姓应该认清楚真相。因此找回身分的他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奉香楼。
奉香楼是皇城最有名的酒楼,有名的原因不在於美酒,也不在於佳肴,而是此地乃皇城蜚短流长的集散地,来自四面八方的闲言闲语在此汇集,也在此散播出去。换言之,想打听皇城各路消息,想知道达官显要之间的勾当秘辛,来这儿准没错,不过,是真是假,也没人说得准。
端正曜一身雪白,头上用金冠束发,俊美翩翩之姿真的只能用天外飞仙来形容,可是周身透着尊贵清冷气息。乍见如此绝世公子,人人瞬间屏息直视,不过瞧清楚来人是皇城最不像话的诚王爷时,热络的气氛又回来了。
别怪皇城的百姓不将这位皇上最看重的弟弟放在眼里,过去诚王爷在皇城可谓劣迹斑斑,没有人想跟他沾上丁点儿关系,不过,对奉香楼的掌柜来说,他是来送银子的贵客,可要好好招呼。
「王爷……」掌柜热情如火的迎上前,差点教人误以为来者是他失散多年的至亲。「真高兴见到王爷,王爷许久没来了。」
视若无睹,端正曜没有停下脚步踏上二楼的阶梯,挑了倚栏俯视一楼的位子。
掌柜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气袭来。诚王爷今日怎麽像一口寒潭?
「掌柜的,一壶茶,还有一道桂酿醉鸡。」端正曜的贴身侍卫赵士英低声交代一句,便快步跟上二楼。
端正曜自从六岁那年惨遭先皇後宫的陈美人下毒,庆幸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之後,对来路不明的食物就很忌口。这会是迫不得已,再者,德和老爱提起奉香楼的桂酿醉鸡,不如趁机品嚐其滋味。
掌柜吩咐店小二,赶紧跟上楼。「王爷今天不来胡椒醋子鱼、羊肉包子……」
「掌柜的,话太多了。」赵士英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他的话再多能够比得上喋喋不休的诚王爷吗?不过,今儿个诚王爷好像变了一个人,像个哑巴似的,不禁教人怀疑,他只是貌似诚王爷,其实是另一个人。
掌柜左看右瞧,明明是诚王爷,只是多了一股冷冽,更有王爷的尊贵气质……对了,听说皇上认为诚王爷过於轻浮,将诚王爷关在府里一个月,派了一群侍卫磨练调教……啊,他怎麽没发现呢?今日跟在诚王爷身边的侍卫也不是那个像姑娘家的侍卫。
「掌柜的,用不着在这儿伺候。」
「是是是,小的下去忙了。」掌柜刚刚告退下楼,店小二就送上一壶茶和那道桂酿醉鸡。
赵士英举箸嚐了一口桂酿醉鸡,点了点头。「王爷可以嚐嚐看,味道不错。」
端正曜拿起筷子夹一块放进嘴里,细细的品嚐。桂花酒香盈满唇舌,却不浓烈呛喉,鸡肉肉质鲜嫩,入口就像要化掉似的……莫怪德和喜欢这一味。
「你们说,皇上怎麽会将德和公主许配给左相大人?」
「左相大人和诚王爷闹出断袖之癖,皇上再不想个法子制止流言,左相大人如何在朝堂立足?」
「可是,德和公主长年卧病在床,这岂不是太委屈左相大人?」
「左相大人与诚王爷闹出断袖之癖,皇城没有一家姑娘愿意嫁给左相大人,皇上只好将德和公主嫁给左相大人。」
「左相大人可是帝师,怎麽可能好男色?若说是诚王爷,这还有可能。」
「诚王爷看起来就像个女娃儿,听说他天天夜里溜到祈府纠缠左相大人。」
「这是真的吗?」
「有人亲眼瞧见了。」
「诚王爷太不像话了,左相大人真是可怜。」
这些人越说越不像话,完全无视於他这个当事人的存在。端正曜顿时胃口尽失,放下手上的筷子,德和公主真正喜欢并非他口中的这一味,而是众人口沫横飞的﹁那一味﹂。
赵士英按捺不住的站起身,端正曜淡然的扫去一眼,他只得不甘心的又坐下。
虽然对於饭馆酒楼的闲言闲言无须太过认真,可是无风不起浪,总要有个影子才会生出风波……端正曜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是德和冒充他出去惹事?
「左相大人还不可怜,工部侍郎的千金更可怜。」
「皇上怎麽会将工部侍郎的千金许配给诚王爷?」
「对啊,工部侍郎可是好官。」
「工部侍郎是好官,可是皇城再也没有一家姑娘比顾家小姐刁钻难缠,诚王爷娶了她,应该不会再对左相大人纠缠不清。」
「这可难说,诚王爷向来我行我素,连皇上都拿他没办法,要不,怎麽敢对帝师纠缠不清?」
「皇城两个最麻烦的人物凑在一起,以後诚王府可就热闹了。」
「热闹好啊,城里的说书不会老是说那几个故事,可以来点新鲜的。」
「你们说,诚王爷和顾家千金,谁比较厉害?」
「我赌顾家千金。我可是亲眼见过她,一张嘴巴有够刁钻,连横行霸道的礼王爷都怕她,礼王爷还因为得罪她,遭皇上下旨禁锢家中三年。」
「我也赌顾家千金。你们有所不知,顾家千金还是神医玄遥的义女,虽然没有承袭神医的医术,可下毒整人的功夫倒是顶尖的。」
「不不不,我赌诚王爷。这里有谁没有见过诚王爷呢?说起制造麻烦的本事,皇城他排行第一,顾家千金在他面前只能当老二。」
「我也赌诚王爷,连皇上见了他都要摇头叹气,诚王爷不但喜欢制造麻烦,还任性冲动没脑子。」
「我赌顾家千金……」
「我赌诚王爷……」
此起彼落的喧闹将整个奉香楼吵得沸沸扬扬,而他们口中的正主儿之一—— 端正曜那张尊贵清冷的面孔正在分崩离析。经过近十五年的时间回到自己的位置,他对自个儿的聪明才智深感佩服,可是「诚王爷」这个身分已面目全非……德和是任性冲动,不过「没脑子」是言过其实。看看四周,他暗忖,以後诚王府再热闹,也比不上这里吧!
果真人言可畏,他和顾家千金顾尹儿的未来已经被皇城百姓视为一场灾难,不过,他可是很期待迎娶佳人入府呢!
「王爷有一天会洗刷冤屈的。」赵士英低声安慰。从先皇将他安排在王爷身边,至今有十年了,还没见过王爷将怒气显现在脸上。
是啊,来日方长,终有一天他会还「诚王爷」清白,但在此之前,必须确保德和不会再冒充他出来作乱。
位於皇城西郊天鸣寺的梅树林,其实是一座迷宫,迷宫深处藏了一座院落,此地属於神医玄遥所有,当他四处行医累了就会回到此地,而此时各方人马就会涌进这里—— 有人是来求医,有人是来省亲,有人是来凑热闹……无论理由为何,不入梅树林,就没戏唱。
顾尹儿从小到大走过无数回,可是没有一回走得出来。这原本是为了防止外人擅自闯入,破坏这片有若世外桃源的净土,不过,也老是困住她这个自己人。
累了,脚步渐沉,顾尹儿索性靠着一棵树席地而坐。
今日她不是来找义父,而是想从这儿逃出去,一发现她不见了,哑伯就会立刻出来寻她。
可是,天色渐渐暗了,梅树林刮起阵阵冷风,幽香钻进骨子里也只能化成一阵哆嗦,而殷殷期盼的哑伯连个影子都没瞧见,她饿得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叫。不是说「冷香凝到骨,琼艳几堪餐」吗?怎麽这会看着梅花的倩影芳姿,更教她想念烤肉的香味?
哑伯天天都会在这里巡上两回,就怕有人误闯此地,冻着了,饿着了,睡着了,闹出人命,扰乱了这片净土。
怎麽还不来呢?难道是义父想藉此教训她,刻意不让哑伯来巡视梅树林?
「义父,既然对小点儿如此狠心,当初何必救我?」顾尹儿拉紧身上的斗篷,回想自己的出生。
她是在娘随爹回京述职的途中抢着出世,因为早产,身子瘦弱难以存活,幸好遇到云游四方行医的义父保住她的小命。爹认为义父对她有再造之恩,坚持让她认他为义父以尽孝道—— 这一点义父肯定反对,至今没盼到她尽孝道,倒是让他的日子变得不太安宁。
「肚子好饿……难道我要饿死在这儿吗?不要,我不想嫁人,也不想饿死……我想吃烤鸡,香喷喷的烤鸡……」
说着说着,怎麽闻到烤鸡的香味?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真的是烤鸡的味道。她激动的跳起来,像狗儿似的循着味道而去。
很快,她就找到那只香味四溢的烤鸡,而正在烤鸡的人是—— 「仙子姊姊!」
顾尹儿口中的仙子姊姊一身雪白,白色面纱教人无法窥探相貌,可是那对眸子深邃幽静,不难猜想她必是个绝世佳人,可是,为何不愿以面示人?
她认为人人都有难言之隐,如她,琴棋书画不太通,游记、传记之类的杂书倒是看遍了。就她这样的闺阁千金而言,这种事当然不宜说出去。所以,人家不说,又何必追根究底?娘说她是个缺心眼的人,她倒认为这是玲珑心。
仙子姊姊抬眼瞧她,举起用枝子串起来烧烤的烤鸡,示意她过去饱餐一顿。
「仙子姊姊来得可真是时候。」顾尹儿开心的跑过去坐下,立即得到一只香嫩多汁的鸡腿,大口一咬,饥肠辘辘的身心瞬间暖了。
仙子姊姊用树枝在地上写下—— 困。
「是啊,我又被困住了,不管怎麽走,就是走不出去。」这不禁教她想起初次见到仙子姊姊时正如今日……不,应该说,每次见到仙子姊姊都是此情此景,这麽想来,她们之间的缘分还真是奇妙。
仙子姊姊笑了。
不过是一会儿工夫,顾尹儿就将手上的鸡腿都吃下肚,仙子姊姊接着又拔了一只鸡腿给她,她连忙摇头道:「仙子姊姊也吃吧。」
地上很快出现三个字—— 我不饿。
不饿,怎麽会在这儿烤鸡呢?抛开脑海的疑惑,她接下鸡腿,这回倒是变得斯文了。连续吃了两只鸡腿,她终於满足了。「我吃饱了。」
仙子姊姊体贴的递上手绢。
顾尹儿将嘴巴和双手擦拭乾净,笑盈盈的感谢,「仙子姊姊真是我的福星,每次我落难,仙子姊姊都会适时的出面解围,仙子姊姊是不是能未卜先知?」
这会地上的字变成了—— 听说神医回京。
这是说她们的相遇纯粹是巧合吗?是啊,不是巧合,难道是有意吗?她又不值得人家图谋。「仙子姊姊找义父有什麽事?」
地上的字换成了—— 药。
「原来仙子姊姊是来给义父送银子啊。」
仙子姊姊似不解的扬起眉。
「世人都道义父要不要救人,端看此人与他是否有缘,其实不然,最重要的还是看银子,没银子,就看缘分。义父也是人,没银子,如何过日子?」
仙子姊姊再一次笑了,地上接着出现两个字—— 挨骂。
「若是教义父听见了,肯定为我招来一顿责骂,是吗?」知道仙子姊姊担心自己,她笑眯了眼。「我只是在背後议论,不敢当着义父面前说嘴,仙子姊姊无须为我担心。」
地上接着出现了—— 是吗?
顿了一下,顾尹儿不好意思的一笑。「是啦,我一冲动就会失言,不过,听义父训示个几句也不打紧。」
地上的字换成了—— 跟我来。仙子姊姊随之站起身。
顾尹儿连忙起身跟上去,当然,顺手带走剩下的烤鸡。
左转右拐,顾尹儿走得晕头转向,终於走出梅树林,却是回到想逃离的院落。
「仙子姊姊,我……」此时院落的门打开来,她赶紧转身寻求庇护,可是仙子姊姊不见了。咦?不是来找义父取药,怎麽不见了呢?
「我还以为你要夜宿梅树林,怎麽回来了?」神医玄遥一头白发,可是并不像个虚幻不实的仙人,生得风采俊秀,很难相信他已过了耳顺之年。
顾尹儿真想拿块石头砸自个儿的头,竟然错过逃跑的好机会。
「你走得出梅树林又如何?难不成你真敢抗旨逃婚?」他还会不清楚这个丫头吗?她只敢闹得大夥鸡犬不宁,不至於真有胆子干出轰轰烈烈的大事。顾大人将她送至此地,实是无心应付她的花招,只好在出阁之前,藉梅树林约束她。
一盆冷水浇下来,她满腔的热情瞬间都熄灭了,可是,真的很不甘心!
「你去哪儿弄来烤鸡?」玄遥抢过她手上的烤鸡,咬了一口。香啊!
「义父救救我,我不要嫁给那个不男不女的诚王爷。」
这个丫头明明机灵聪明,怎麽面对此事如此愚拙?「圣旨已下,皇上都不能收回成命了,我有什麽法子救你?」
「义父可以配出那种让我病重不能出嫁的药。」她兴奋的提议。
他都忘了,这个丫头机敏过人,可心思总是用在错误之处。「我一生的清誉可不想毁在你手上。」
「我不会说出去。」
「你不说,我不说,你就以为没人瞧得出来吗?」
「我相信义父的医术天下无人能及。」
「正因为我的医术天下无人能及,我就不可能让你病重到无法出嫁。」他凉凉的回呛一句。
是啊,她怎麽没想到呢?顾尹儿绝望的垮下双肩。
「是谁说诚王爷不男不女?」玄遥突然问了句。
「这是皇城人人皆知的事。」
「凡事眼见为凭,莫要人云亦云,你不懂吗?」
莫要人云亦云……她不由得想起那天自己被诚王爷利用,藉此逮住藏有谋逆之心的礼王爷,当时见到的诚王爷,确实与她印象中的诚王爷有所出入。不过,匆匆的一面之缘,能够看出什麽?她宁可相信皇城百姓所言。一人所言很可能有失公允,众人皆如是说,难道还能冤枉他吗?
「义父就帮帮我,我还不想嫁人。」
「皇上赐婚,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恩赐,以後在夫家,也没人敢欺负你。」
没有皇上赐婚,她也不会由着别人欺负啊!顾尹儿不悦的撇嘴。
「夜深了,明日一早还要随我去後山采药草,进来吧。」玄遥举起手上的烤鸡继续大快朵颐,同时转身走回院落。
她可没有「以天为锦被地为床榻」的豪情,还是尾随义父进了院落。
丹凤王朝立国至今第四代了,四代君王皆勤於政事,尤其当今皇上端天穆更是一心一意想成为英名流芳的明君,即便休沐之日,还是兢兢业业的待在文华殿处置各式奏章。
不过,皇上终究年轻,又不贪恋後宫环肥燕瘦的美人,「微服私访」就成了这位帝王的最爱。美其名,藉此了解民情、倾听民声,事实上是想任性一下,走出皇宫那座沉闷的大牢笼。
见到皇上微服造访,端正曜不但不惊讶,还当作没瞧见,继续端坐卧榻上下棋。虽说面见九五之尊,臣下没有高呼万岁,也该恭敬起身行礼,可是不请自来,就是不速之客,而他最不欢迎的就是「不速之客」。
对於他的失礼,端天穆试着放下帝王的骄傲,一笑置之。其实,老三从小我行我素惯了,规矩不曾学通,今日若是礼数周到,反教人担心其中有诈。
端天穆走到卧榻另一边坐下,状似专注的观看棋盘。「三弟总是有这般雅兴,喜欢一个人下棋。」
「德和下了一手臭棋,臣弟不敢领教,只好跟自个儿下棋。」虽然不愿意将悠闲的时光虚掷在不速之客身上,可端正曜还是招来大丫头沏茶待客。
端天穆端起茶碗,掀开碗盖,先闻茶香,再放到唇边抿了抿,才放下茶碗。「朕陪三弟下一盘如何?」
「皇上百忙之中抽空微服私访,应该不是为了陪臣弟下棋。」有事快说,有屁快放,何必将人家的心吊在半空中?他这个人可是很记恨,忍不住会反咬一口哦。端正曜纵使有满腹牢骚,但脸上始终挂着淡然柔和的笑意。
朕来这儿不是为了陪臣弟下棋,只是想跟臣弟说说话。端天穆终究没有说出如此随兴的话,说出口,这个小子也不会相信。他们之间早就不是兄弟,而是君臣。
「三弟是不是埋怨朕给你赐婚?」
「皇上如此关切臣弟的婚姻大事,臣弟怎麽会埋怨?」他都要成亲了,才来关心他是否心里有怨,这未免太矫情了,难道他说有怨,皇上就会收回圣旨吗?
「朕一路走来,深感这偌大的诚王府实在太过冷清。成亲之後,朕给你半月的婚假,好好陪王妃谈情说爱,生个娃娃,再回到朝堂上。」
半月……皇上应该不乐意他太早回到朝堂,怎麽不给一个月?给他半月,他如何收服刁蛮王妃的心?显然皇上不愿意见到他们夫妻鹣鲽情深……这是不是会触痛皇上的心?内心百转千回,但表面上仍微笑以对。「谢皇上如此体贴臣弟。」
「以後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三弟要好好保重身子。」
「虽然臣弟的身子不若常人健壮,可是上马射箭还难不倒臣弟,皇上无须再为臣弟挂心了。倒是皇上应该选秀了,充实後宫,皇上需要子嗣啊!」皇上对他如此关切,当弟弟的怎能不「礼尚往来」?
怎麽会提起选秀?端天穆眼角掠过一丝冷冽。登基至今两年多了,也有大臣提起选秀一事,可是为免人家说皇上贪恋美色,这事他堂而皇之的压下来了。是啊,後宫应该充实,朕也需要子嗣,只是……
「皇上不贪恋美色,是百姓之福,不过,除了皇后为皇上诞下一位公主,後宫至今未有任何喜讯传来,这不利於稳定皇权。」
现今後宫的一后两妃两美人都是皇上还是太子之时,当今太后为他迎娶的,每个背後代表的都是一方势力,是要巩固太子的东宫之位,也就是说,她们当中没有一位是皇上喜欢的女人。
早年立妃全把持在别人手上,终於战战兢兢坐上龙椅了,怎能不在後宫添上自个儿喜欢的颜色?除非好男色,皇上不可能没有心仪的女子。
他一年前听德和说过,皇上看上右相大人的千金—— 皇城第一才女,浑身散发一股恬静淡雅的书卷之气。当真如此,皇上为何不将此女纳进後宫?难道在後宫添上一位佳人,以明君自许的皇上就会落个好色之名吗?
依他之见,皇上不是畏惧好色之名,而是无法将心仪的女子纳入後宫……
「这是朕的事,三弟不用费心。」
「这不是皇上的事,这是丹凤王朝的事。」
是啊,关於帝王的事,不只是家事,还是国事、天下事。端天穆半垂着眼眸,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小子是想藉此试探什麽……难道他察觉到了吗?
敛住心里波涛汹涌的思绪,端天穆淡定一笑,目光状似不经意的掠过房门口。「朕是应该选秀了……不愿意朕陪你下棋,你陪朕下棋好了。」他将视线移至棋盘,好像真的很想下棋。
唇角微挑,端正曜笑道:「臣弟不如请德和过来,德和近日迷上蹴鞠,臣弟看德和踢鞠球很有意思,皇上要不要瞧瞧?」
端天穆微蹙剑眉。「德和再过不久就要成亲,不好好待在屋里绣嫁妆,怎麽会迷上蹴鞠?」
虽然贵为千金之躯,府里也有针线房,可是要出嫁的姑娘,无论身分何其尊贵,多少要亲自绣嫁妆,像是用来打赏的荷包。
皇上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德和当了近十五年的诚王爷,哪懂得针线女红?端正曜腹诽了几句,挂在脸上的笑容仍没有一丝波动。「皇上还不清楚德和吗?德和哪能安安分分待在屋里?『德和公主』越来越健康,适时玩乐,对德和也是好事。」不让德和玩蹴鞠,难道放任她顶着诚王爷的皮囊到处乱疯吗?
这麽一说倒是提醒了端天穆,在外人印象中,过去德和一直卧病在床,若不适时让她在众人面前亮相,嫁到祈府,看到她活蹦乱跳,总是教人奇怪。「三弟就让德和过来玩蹴鞠吧。」
端正曜招来大丫头跑一趟澄湖轩,请公主为皇上表演一段蹴鞠,这才终於走下卧榻行礼。「请皇上移驾百花池的园子。」
百花池位於诚王府的中央,湖中心有座八角亭,名为湖心亭。百花池并非真有上百种花卉,只是四周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四季各有颜色,将百花池渲染得天天都是好风光。
临近百花池有一座茅草亭子,奴才们已经在居中的石桌上摆了茶水和各式点心,石桌四边铺着厚厚的坐垫。
他们刚刚坐下,就看见德和公主端意宁飞奔而来。虽然身着紧身衣,看起来身轻如燕,可是手执鞠球,又不看路,一路跑得险象环生,而在後面苦苦追赶的几个丫头为了确保公主的安全,好似随时会摔倒的样子,真教人为她们捏一把冷汗。
端意宁冲到亭子外面停住,端天穆抢在她下跪之前道:「不用行礼了。朕听说德和踢鞠球很有意思,今天就让朕瞧瞧吧。」
「是,臣妹遵旨!」端意宁轻盈的将手上的鞠球往空中一抛,一个鹞子翻身接住了,再一转眼间,就看着她弹踢舞起鞠球,人控制球,球绕人,看得众人不时发出赞叹,皇上更是拍手叫好。
舞了一段蹴鞠,端意宁香汗淋漓的上前行礼。「臣妹献丑了。」
「朕都不知道四妹蹴鞠技艺高超。」
「臣妹蹴鞠的时日不长,称不上技艺高超,只是鞠球比马儿更听臣妹使唤。」当诚王爷的时候,老是被皇上抱怨,
「莫侍卫应该也会蹴鞠吧。」端正曜瞟了一眼如影子般守候在皇上身後的莫启儿。「护卫营不是经常有蹴球竞赛吗?」
没料到会发生这种状况,莫启儿一时手足无措,看起来再也不是不苟言笑、冷漠疏离的莫侍卫,而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莫侍卫只负责朕的安危,不参与护卫营的练武和竞技。」
端天穆轻飘飘的瞟了弟弟一眼,其他人瞧不出其中有一丝不悦,端正曜却很清楚皇上生气了。
果然如他所料,莫启儿之於皇上不只是贴身侍卫而已……而莫启儿对他不也是另有意义吗?
「臣弟都忘了皇上离不开莫侍卫。」这句话落在他人耳中不觉如何,可是话中的两位主角,心情就难以平静了。
稳住混乱的思绪,端天穆轻巧的转移众人的目光。「德和要成亲了,可不要成天沉迷蹴鞠,别忘了你是姑娘家,琴棋书画不通,总要懂得针线女红,至少给左相大人绣个荷包。」
「……臣妹遵旨。」端意宁很委屈的撇嘴,又不能当着众人面前抗议。自己当了近十五年的诚王爷,连个花边都绣不来,怎麽可能绣出个荷包?
「朕在这儿待太久了,该回宫了。」端天穆站起身,众人连忙恭送圣驾,他不许众人相送,以防将微服私访搞成天子出巡。
转眼之间,皇上就带着几名侍卫离去。
端意宁懊恼的冲到端正曜面前。「哥哥为何要为难莫侍卫?」
端正曜轻轻扬起眉。「你与莫侍卫是什麽关系?」
「我……我与莫侍卫哪有什麽关系?」她支支吾吾。
「没关系,何必心疼?」他意有所指的睨着她。
「是没关系,可是莫侍卫帮了我不少忙。」她与莫侍卫毫无瓜葛,但在冒充诚王爷期间,若非莫侍卫经常向她透露皇上的心情,她恐怕要受到更多折腾。
「我不是有意为难莫侍卫,护卫营平日都会进行操练。护卫营一年举办一次蹴鞠大赛,原本就是祖上传承下来的定制。皇上继位之後,有监於政权不稳,一直没有举办蹴鞠大赛。如今朝堂上那些老臣安分多了,也该恢复护卫营一年一度的蹴鞠大赛。」
对哦,她都忘了父皇在世的时候,护卫营不但每年在近郊西苑举办蹴鞠大赛,还会开放民间百姓观赛。因为蹴鞠大赛,皇城有数天热闹如元宵,近畿不少百姓涌入皇城,想一睹护卫营骁悍的英姿。直到父皇宾天前一年,因父皇身子不适,这类的技艺竞赛就停办了。
「哥哥可以在朝堂上提出建言,请皇上恢复一年一度的蹴鞠大赛。」
「今日时机正巧合,我就快成亲了,可无心管朝堂上的事。」
「哎呀,我都忘了哥哥要成亲。」端意宁不好意思的笑了。
端正曜忍不住摇头叹气。「你不觉得害臊吗?天天数着日子期盼嫁给心上人,旁人的事都不管。」
「我……我哪有天天数着日子?我天天都在练蹴鞠。」
「这还不是为了阻止你在出嫁之前惹出麻烦。」
哥哥真是讨厌!端意宁气呼呼的道:「不知道顾家小姐是什麽样的姑娘,我可要提醒她,哥哥最爱欺负人了。」
端正曜一笑置之,起身踏着春色回逸安居。
虽然不想嫁,还是要嫁,皇上赐婚,她若抗旨逃婚,顾家可是会被满门抄斩。不过她暗自下定决心,那位不男不女的诚王爷休想碰她一根头发!匪夷所思吗?是,娘说她可以平安长大,本就匪夷所思,也不愿意用礼教管束她,所以,无论她有什麽奇奇怪怪的想法都不匪夷所思。当然,她不会像个傻子惹火那位尊贵的王爷,她决定伪装自己,装出胆小可怜讨人厌的模样,让他嫌恶。
可是,这是怎麽一回事?她都还没有向诚王爷暗示自个儿多不想当上诚王妃,他就在拜完堂之後晕过去,全身好像一团火似的烫人。
招商银行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娇夫 第一章
CopyRight © 2020 本作品由豆豆言情小说网提供,仅供试阅。如果您喜欢,请购买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