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皇上当初掉落悬崖为高人所救,此高人乃是一名云游四海的道长,他能治好皇上的痴病?」
「此言亦是本王听来的,能否治好皇上痴病并不确定,但听小厨娘的描述,那道长怕是颇有道行,不可不防。」既然能明白的点出十五月圆夜、灵魄不在身体里,可见那人的功力不容小觑。
燕山附近,正是死士回报坠崖之处,皇上与小厨娘双双坠落悬崖,百丈深渊必死无疑。
结果那两人居然没摔死,既没断臂腿残,亦无重伤难治,完好无缺像没事人般重返皇宫,除了遇到出世高人出手搭救外,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让他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结果能毫发未伤。
「你不是说此生那小孽障都不可能回复原来的样子,这会儿怎么又冒出个牛鼻子老道来坏事?摄政王,老夫年纪大了,实在不想再跟你耗下去了。」
「侯爷勿急,今日本王请各位来此,就是要商议此事,我们共谋大计已久,绝对不能功亏一篑。」不能怪他不念叔侄情,他为他做得够多了,他早该让贤。
「哼,要不是你贪恋太后美色,那个小杂种早该死了,哪会留到此时碍事。」红颜祸水,因为她,他的妹妹仪贵妃才会悒郁而终,死后还不能入陵寝陪伴先帝。
「侯爷,你把话题岔远了,听听王爷怎么说,在这重要关头,咱们可不能闹内讧,矛头要一致对外。」皇上的「病」能不能治好不是重点,他只想知道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相思当不了皇后,他还有二女儿文鹃,一样具有母仪天下之相。
「我没有相爷的好耐性,你有什么好主意赶紧说一说,别又是一场笑话,把我们的老脸丢在地上踩。」他女儿每日以泪洗面,扬言要削发当尼姑,这事不讨个公道,他气道。
看了看和他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众人,白鹤年说出心中的打算。「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什么意思?
「明日那名道长便会进宫来,本王会召集大臣到场见证,我们就看他如何治愈皇上的痴病,如果只是招摇撞骗之徒,便立即下令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反之……」话到一半,他露出冻人心扉的冷笑。
「反之呢?」没耐心的宁平侯催促。
白鹤年阴恻恻低笑。「你们想让皇上「康复」吗?别担心,说词本王都想好了,这位虚明道长其实乃北夷奸细,意图入宫行刺皇上,皇上身中数剑重伤不治,择日发布三日国丧,全国百姓茹素、着麻衣,以哀悼帝君驾崩……」
摄政王府的书房屋顶,一道流虹快速掠过,无声无息,无人发觉。
隔日,太武门,两列禁卫军列队恭迎。
远远一辆香花四驹马车缓缓驶近,车前并无车夫控马,只有一名年约七岁的清秀道童,手捧一篮馨花沿街抛撒,白色花瓣随风飞扬,带来阵阵怡人香气,让人闻之陶然。
到了宫门口,马车停下,四匹骏马竟如有灵性般前蹄屈膝,跪迎车上仙尊。
石青帷饰银螭绣带车帘无风自掀,面容偏白,蓄美须的中年道长以青玉簪绾发,一身道袍衣袂飘飘仙风道骨,彷佛随时可能御风而去,手持碧玉拂尘,足若不沾地般轻徐迈动,仙姿翩然。
高、瘦、白、无生气,虚明道长给人第一的印象。
「敢问阁下可是专为皇上治病而来的虚明道长?」的确有种世外高人的超脱凡俗,遗世而独立,不染烟尘。
「摄政王。」缥缈之音如来自天上,震人心扉。
白鹤年微凛,回道:「是的,本王即是白鹤年,道长真是神通广大、慧眼清明,本王佩服。」
「王爷莫要折煞贫道,时辰未到,请让贫道先设香案恭请四方神明,让皇上上座,沐浴熏香,洗涤一身秽气。」拂尘一扬,净秽除尘。
「等等,皇上身分尊贵,岂可随意,这香得先验过方可点燃。」白鹤年依宫规验香,以防有心人以毒香为害龙体。
「王爷莫非是不信贫道?」不以为然的虚明道长以手抚须,神情莞尔。
「本王只是谨慎为上,皇上为万金之躯,本王又为皇上王叔,理应为他安危设想,不得有所轻忽。」他以为不着痕迹地让验香者换香,殊不知一切已落入虚明道长眼中,又悄然换回,不是只有他摄政王一人懂得什么叫偷天换日。
虚明道长笑扬拂尘,让眉清目秀的小道童捧上一物。「所言甚是,贫道该念及世俗中人的想法,是贫道愚痴了,摄政王有心为君、为社稷,此乃天下万民之福矣!」
验毕,白鹤年神色自若地坐回宽大黑檀木所制的太师椅,目光一睨道童手上的紫檀玳瑁辟光。「道长所言的时辰是指何时?」
「子时。」
「子时?」闻言,白鹤年戴满宝石戒指的厚掌一紧,无法抑制的朝扶手按去,看得出他有些坐立难安。
就为那一句子时,太监们搬出金丝楠木案桌,身若蒲柳的宫女摆上三牲四果,向天焚祭的金刚手菩萨黄铜香炉,掐丝珐琅火折子放在角边,芙蓉玉纹青瓷盘上是细如水粉的檀香。
煞有介事的摆弄一番,白玉璇一脸痴样地玩着李樗的手指头,似是好奇,又似坐不住的踢晃双脚,一口茶一口甜食的让人喂着,绣龙镶宝珠的明黄龙袍穿在身上确有几分君临天下的威仪。
光明殿上,文武百官,壁垒分明,分为两列,一是摄政王党羽,一是保皇派老臣,他们各有拥护之主,有的神情不屑,扬着一副大事将成的兴奋,有的满脸欢喜,却又惶惶不安的等待着。
白玉骨瓷沙漏中,一点一点的细沙从漏斗口往下坠沉,大臣们屏住气息看着虚明道长拿起三炷清香在皇上头顶比划着,又以指点朱砂抹上圣颜眉心,画出三道火焰形状,昭告天地龙势正旺。
明清镜,柳净水,神樨琨,九龙环日玲珑塔,夜乌升空月华现,万星点缀横夜空,彷佛月影重迭的一轮圆月从东边升起,至亥时竟天生异象,出现难得一见的月华环,双道华晕环绕圆盘般的明月。
「时辰到,请圣镜。」
亥时过,子时到,虚明道长手中拂尘一扫,一旁道童将紫檀玳瑁辟光匣高举过头,他轻按匣上月光宝珠,匣盖异响一声弹开。
软呢红绸上放着一面花纹古朴的龙凤环翔古镜。
在场之人无一识得此物,只觉虚明道长装神弄鬼,一面看来年代久远的镜子能起何作用。
但白鹤年一瞧却是脸色大变,激动得从太师椅站起,以他庞大的身躯算是敏捷了,快步走到案桌前,肥胖食指指着紫檀玳瑁辟光盒中的古镜,他颤着厚厚双唇质问。
「天水神镜,你从何得来?」不是说随着掉下悬崖的皇上丢失了,为何出现在此?
虚明道长朗笑地结了个法印,「贫道无意间拾获,说来也是贫道和皇上有缘,更是天机皇朝百姓之福,一切冥冥之中早就注定。」
「你知道怎么用它吗?」他的声音由牙缝中挤出。
「贫道修得正道,窥见天机,知此乃天水一线所出之神镜,吸收日月精华所铸成,以人血开镜。」他在白鹤年噬人的目光下取走神镜,拂尘一拂念起古语。
「人血开镜」四字一出,全场骇然。
「本王静观道长大显神通。」收拾惊色,白鹤年套着红宝石戒指的中指往上一比,做了个手势,下一瞬光明殿上忽然少了数名大臣,但大伙的注意力都放在虚明道长上,谁也没留心。
「呵,借助神力而已,岂敢夜郎自大。」重头戏上场了。
殿外摆了面半人高铜镜,镜对着天上圆月将月光折射入殿,复照古镜上,全镜笼罩在皎皎月华中发出微微莹光,似流丝、似细线、似浮尘,一丝一缕流向白玉璇眉间。
道童将鎏金琉璃刃交给随侍君侧的李樗,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举刃刺向白玉指尖,取血三滴。
血滴落镜面时,白鹤年锐利的眼神似要杀人,他必须努力的克制自己,掌心紧握成拳,才不致失控地冲向前咆哮。
十三年的摄灵封魄毁于一旦。
须臾。
真龙天子睁眼,鸦雀无声,直到那不复童稚的嗓音响起——
「朕见众人甚是欢欣,浑噩十数年终见清明,此乃天机皇朝之福。」浑厚低醇的龙嗓一开,竟有震慑天地之势。
「皇、皇上痊愈了……天佑我朝啊!」
「皇上的痴病好了?」
「怎么可能,皇上不是天生痴儿吗?一夕之间神智清明,莫非是邪魔作祟?」
「哪有那般神奇,瞧瞧是不是旁人假扮的,意图混淆皇室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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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叶皇后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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