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郎 第三十章

  「我和原本该被你死祭的女子朱纯交换了身分,当你那一刀刺进我胸口,取了我的魂之后,你前脚才走,我就请朱纯用锁灵盒收了我的灵。然后,等到你取了我的魂到娘体内后,我让朱纯在门外大喊了一声。我猜想你会看向你藏锁灵盒的地方,我的灵才能乘机进入娘的顶轮,所以娘才会突然能说话。」独孤兰君面无表情地看着爹,只是放在身侧的半头是紧握的。「没想到,一切都让我猜对了。」
  「原来都是你的灵,我还以为她真的活了……」巫满握紧长剑,又往儿子胸口刺入一寸。「所以,她说她有一半的灵还在锁灵盒里……」
  「都是我骗你的。当你打开锁灵盒的那一刻,娘的灵一被放出来就消失了,她总算可以脱离这一切了。」独孤兰君扬唇笑了,笑意无比凄艳。「我来代替她被锁在锁灵盒里,我来让她的肉身结束这种不正常的情况。」
  「你杀了你娘。」巫满手里的剑再探入独孤兰君的胸口。
  独孤兰君额上冒出了冷汗,唇角流出了鲜血,可他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爹,只希望娘的死能让爹醒悟。
  喜鹊低头捣住疼痛不已的胸膛,不忍心再看他们一眼。
  师父是希望他的死能让他娘解脱,让他爹从此不再滥杀人命。可她却懂了巫满的心情,那一堆的人命纵使也是人命,可心爱人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啊。
  「娘早就想离开人世了。你以为我是如何知道进入祭殿密道的方法?是娘留了地图和‘血结印’的方法给我,她早知你会不计一切代价地留她下来的。」独孤兰君低喊出声。
  「她既知我会不计一切代价,让她留下来,她又怎么舍得让我伤心。」巫满咬牙切齿地说道。
  「娘是那么善良的人,她怎么愿意让你为了她而伤害其他人?」独孤兰君闭上眼,长叹了口气,沉重地说道:「你杀了我吧。」
  「我不会这样便宜你!」巫满蓦地抽回长剑,一转身却朝喜鹊攻去。「我要让你知道失去心爱的人有多么痛苦。」
  喜鹊一怔,连逃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剑逼到面前。
  她闭上眼,等死。
  可那该来的剧痛没有降临,她只听见独孤兰君的一声闷哼。
  她睁开眼,只见独孤兰君趴在她的身上,为她承受了那一击。
  「师父!」喜鹊哭着抱住了他,见他呕出一口鲜血。
  「我用自己的命护卫她,因为她不会希望我用别人的命来替她造业。」独孤兰君头也不回地说道。
  他每开口一次,便是一口的鲜血。
  喜鹊流着泪,紧紧地抱着他,将无力的他放在地上,自己则张开双臂趴在他的身上,大有与他同归于尽的姿态。
  「好!那一切的业都让我来造!」巫满高举长剑,准备一剑杀死这两个人。突然间,巫满的身子僵住了。
  一支弓箭笔直地射入巫满的后背。
  巫满转头,看到了拿着弓箭站在门口的古萨,还有他身边的上官瑾。
  「你……背叛我?」巫满僵硬地说道。
  「我这一箭,是为了所有被你当成祭品的人而射的,是为了喝下水母毒草的人而射。」古萨说道。
  「他不会那么轻易地死。」独孤兰君搂着喜鹊,口吐鲜血地说道。
  「我想也是。所以,我在箭上用了毒。如果想要解药,就放过他们。」上官瑾得意地说道。
  「以为可以用毒来威胁我?兰儿的灵既已不在,我活着也没多少时日了。不如所有人全都一块到黄泉底下见面。」巫满冷笑一声,再次朝他们举起长剑。
  「师父,我真开心我们这时能在一起。」喜鹊闭上眼,把脸埋入师父胸口。
  「我也是。」独孤兰君抚着她的发,抬头看入巫满的眼里。「我不怪你,你动手吧。」
  巫满举起的手停在半空中、独孤兰君紧抱住喜鹊、古萨再度射出一箭。
  巫满中箭,手里长剑却依然没有落下。
  喜鹊泪眼婆娑,只觉得巫满一定是被师父的话感动。
  下一刻——巫满高壮身躯缓缓地一侧,砰地一声倒地,身亡了。
  喜鹊倒抽一口气,独孤兰君一僵,朝他看去。
  「他死了。」独孤兰君说。
  上官瑾和古萨同时上前,古萨用刀制住了巫满的咽喉,上官瑾则握住了巫满的手腕,探脉象后又伸手探向胸口。
  「他死了。」上官大夫说。
  「他……怎么突然死了?」喜鹊缓缓坐起身,不能置信地看着巫满。
  「我的毒药可没那么毒。」上官瑾倒抽了I口气,瞪着巫满的脸庞和手臂。
  「他的皮肤开始龟裂,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定是在他和我娘的身上下了‘同林鸟’咒——一旦其中一方的灵与魂离开后,另一方也会在一日之内死去,好换取能在同一个时间在阴间相遇。」独孤兰君定定望着他爹,可神情里没有半分悲恸,只是鲜血仍不住地自唇间流出。
  「上官大夫,你快点替师父疗伤。」喜鹊用手遮住独孤兰君吐血不止的唇。「还用你罗嗦吗?」上官大夫从医箱里取出一把长针,迅速地刺向他几个周身大穴。
  「可以用我的血。」喜鹊急嚷嚷道。
  「不。」独孤兰君修眉一皱,扬眸看着她。
  「你伤势这么严重,要!」喜鹊用力地点头,朝着上官大夫伸出手腕。
  「我们以后都不要再用这些邪术了。」独孤兰君握住她的手腕,坚决地摇头。
  「人原本就不该逆天行事,还是靠我这神医来济世吧。」上官瑾写了一张药单,放到古萨手里。「快去熬药,一日三帖,三碗水煮成一碗。」
  喜鹊感激地看着上官大夫,一脸崇拜地说道:「上官大夫,我要拜你为师。」
  「我才不要你这种徒弟。」上官瑾不快地说道。
  「不然,我叫我师父下辈子嫁给你。你帮了我们这么多啊!」喜鹊喜极而泣地脱口说道。
  独孤兰君眉头一皱,唇间又呕出一口鲜血。
  上官瑾乐得就差没有手舞足蹈,一把拉住独孤兰君的手,牢牢一握,深情款款地说道:「以后关于你身体的大小病痛,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独孤兰君蓦地抽回手。
  「别乱动,身上还插着针。」上官瑾立刻说道。
  「师父,看在他救了我们的分上,你就让他随便个一次吧。」她眼眶含着欣喜泪水,注视着他。
  若不是因为顾忌着师父身上还有无数长针,她早就扑到他身上又叫又跳了。独孤兰君瞪她一眼,然后缓缓将她的手举到他的颊边贴着。
  「我没想到你会回来,更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和你在一起。」他虚弱地说道。「因为我是一只喜鹊啊!你和我在一起,就会有好事发生的。」喜鹊抚着师父的脸颊,泪水从眼眶滑了下来。
  她好高兴,这辈子终于能够大声地说自己是只名副其实的喜鹊了。
  独孤兰君双唇一扬,眼阵噙笑地凝望着她。
  上官瑾最讨厌这种两情相悦的时刻,冷哼一声,挤开了喜鹊。「喜鹊个头!你们要活下来,靠的都是我。」
  「多谢。」独孤兰君凝视着上官大夫的眼,真诚地说道。
  上官瑾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对着他粲然一笑。「我与你之间何须言谢。」独孤兰君唇角一勾,闭上眼,然后——
  昏了过去。
  【第十一章】
  三个月后,巫咸国。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儿。你们回去把这书抄上一遍。」
  上官瑾对着学堂里的一票学生扔下一本医书,便头也不回地跑出学堂。
  开什么玩笑,他留在巫咸国的最大原因,可不是为了作育英才啊。
  每天如果不让他瞧一瞧独孤兰君,他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他又不是巫咸国的人,做牛做马还不都是为了心上人?
  上官瑾看向天际,发现夕阳正在西下,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湖边。
  行经前往湖边必经之路的药草园,祭族人正在忙碌地记载药草的生长,上官瑾对他们的招呼,胡乱地一挥手后,便又匆忙往前。
  上官瑾才踏上拂岸的木栈小道,便瞧见了独孤兰君正斜躺在湖畔亭台的长榻间。
  独孤兰君丝缎般的长发正飘扬,白玉般的侧脸在夕阳余晖下闪着耀眼光芒,那对远眺的美目能让太阳惭愧到要落日,那只白玉般手臂随意一搁便是风情。
  上官瑾迷醉地伫足欣赏了一会儿,觉得唯一碍眼的,就是独孤兰君身边那只吵死人的——
  喜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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