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礼国舅爷 第九章

  皱着眉,平一永搔首抓耳,征望着边承欢离去的方向。
  进入茉蝶竹园,越往里边走,回荡在竹林内隐约的细碎哭声听得就越清楚。
  顿下脚步,边承欢心头一揪,他宁愿听见她撒拨大闹,也不想她这般细碎压仰的哭泣,这哭声,饱含着委屈和苦楚。
  “茉蝶,我是承欢哥,你在哪儿?”这情景他不陌生,六年前平大婶过世,她伤心躲进这片竹林,当时亦是他来此劝慰她。
  她没回应,他循着哭声找去,就见她坐在树下,双膝屈起,两手交盛在膝上,蜻首抵在双臂上,哭得肩头一颤一颤的。
  见状,他的心狠狠揪起。
  “茉蝶。”
  他坐到她身边,宽厚的手经抚她的背,安慰的话语尚未说出,她冷不防地抬起泪眼,委屈地朴进他怀中,两手紧圈住他的身躯。
  “承欢哥,我、我才没有想嫁状元郎……他们都、都冤枉我了。”她委屈的流泪控诉。
  他的手轻拍着她的背,“我知道,承欢哥知道。”
  “你不知道,你又没来平家布庄,你都不知道,他们都乱说话……”她埋首在他胸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柱子写信告诉我了,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了。”他柔声说着。
  “真的?”知道他已明了事情始末,她哭得更伤心,硬咽低泣,“我不是想巴着他不放,当日我是闻到他身上有竹子香气,才会被吸引过去和他聊天,可他……他怎可以说我想嫁给他?我压根没说我想嫁他……”
  竹子香气?边承欢恍悟,原来她是闻到沈祥云身上有竹叶香,才会忘形地靠过去,不是对他有好感,正确说来,令她有好感的是沈祥云身上的竹叶香。
  明白她和沈祥云攀谈的真正原因,积压心头十来日的郁闷瞬间消弭,豁然开朗之余,边承欢更加心疼她。
  “他心坏,嘴更坏,说我是野丫头,他才不想娶我,还说我连给他当丫鬟都不够资格……”豆大的泪珠又滚滚掉落,“承欢哥,我真的有那么槽吗?连当丫鬟都被嫌弃……”
  “你可是平家的小公主,怎会做丫鬟做的事,白然是做不来。”他轻声劝抚,顺着话解套,“那状元郎当然不敢娶你,因为他配不上你。”
  平茉蝶盈盈泪眼,瞧得他的心一再揪疼。
  她是平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宝,再野再蛮,都是平家人眼中最美最好的小公主,向来被捧得高高的,平日虽偶有人笑她是野丫头,她都不以为杵,这回被如此弃厌,心头白然不好受。
  她征楞了下,一双泪眸瞅着他呆望,边承欢以为她想开了,未料,才间断的哭声陡地又爆发。
  “你又在骗我了。”她推开他,独坐哭泣,“六年前我娘过世,你骗我说皇帝那儿有天书,还说皇帝可以召见我娘的魂魄,那都是眶我的……”
  对她突然提及往事指控,始料未及的他一时征住,蓦地啼笑皆非,他以为这事她早忘了,原来还耿耿于坏。
  “你别以为我不懂,我已经长大,很多事都懂了,那状元郎他就是嫌弃我,整个禾城县的人都嫌弃我,他们觉得我不像大家闺秀,举止粗鲁,一点女子样都没有,可我跟着七个哥哥一起长大,跟他们一起读书、一起练武,自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有啥法子
  。“她硬咽道,”为什么女子一定要穿花裙、踩小碎步,说话像蚊纳似的,这样才讨人喜欢?“
  这番论述,倒让他哑口,不过,即使无法回答她,和她站同一阵线总行吧,“是呀,为什么?皇帝又没下令要每个女子都得要一副大家闺秀样。”
  “因为每个男人都喜欢温柔秀气的姑娘家。”她气哭着道。“没有人喜欢像我这样的野丫头,他们不只不喜欢,还嫌弃呢!”
  “胡说,怎没人喜欢你,平家人都喜欢你,承欢哥也喜欢你。”
  “那是因为我是平家人,自家人当然喜欢我,承欢哥你把我当妹妹看待,才没嫌弃我,倘若我说要嫁给你,你一定也会像状元郎那般,把我从头嫌到脚,还说倒贴你也不会要我……”说着,想起自个被状元郎鄙夷,全城的人都在笑话她,越想越觉得难堪,泪涔
  涔的她哭得更委屈、更伤心。
  一听她说“倘若我说要嫁给你”,虽知那是假设性的话语,仍是令他心头雀跃了下。
  “我不会那样!”他斩钉截铁、真情流露的道:“你若真愿意嫁给我,我定会开心的从国舅府一路放鞭炮放到平家大宅门口。”
  一席话,惹得泪汪汪的她噗嗤笑出声来,又哭又笑地道。“那得要多少鞭炮才行?!”
  “只要能让你开心,那些都不成问题。”边承欢轻握她的肩,黑眸深情款款的凝视她。
  “承欢哥,谢谢你。”泪眸对着他,哭得一吸一顿的她,不忘感激的道:“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你放心,我不会真的要嫁给你,我已经决定,这辈子我不嫁了,谁都别想有机会嫌奔我,谁都别想!”她边哭边说,泪如雨下,泣泪成珠。
  她声泪俱下做出的决定,听得他心痛如绞,这传言竟伤她如此之深!
  抹去她脸上的泪,边承欢坚定而温柔的道。“茉蝶,嫁给我,我娶你,我保证一辈子疼爱你,永远都不会嫌弃你。”
  眨掉眼眶中的泪水,哭肿的圆眸带着疑惑望着他,他那坚定无比的眼神,今她一时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
  “承欢哥,不用再安慰我……”她想,他肯定是在哄她。
  她的话还未说完,他冷不防低下头,薄唇贴上沾着泪水的朱唇,以温柔的吻宣誓自己的一片真心诚意。
  马车在树林里奔驰,坐在车内的平茉蝶一语不发的瞅瞪着对座的边承欢。
  和她对视,见她久久不语,边承欢时而将视线移开,时而与她四目交接露出苦笑。
  “说吧,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认识她十二年,他还是头一回遇到她有话想说却迟迟不吐的踌橱样。
  昨日她在茉蝶竹园抹泪揉眵,他坚定的告诉她他愿娶她,且以亲吻她的唇证明自己不是说说而已,也不知是他忘情的吻太久,还是她哭得太累,片刻后她居然躺在他怀中睡着了,啼笑皆非之余,他只好先抱她回房里。
  未提嫁娶之事,他只向平一永提议先让她再到国舅府住上一阵,暂时避开禾城县里其他人的指指点点,等过阵子传言淡化再回来,平家人皆赞同,今早得到她的首肯,用过午膳两人便起程。
  之所以如此提议,纯粹是想让她心情能尽快平复,别再成日伤心落泪,私心或许也有,但只要她人在国舅府,他能就近陪伴,平家人和他皆能放心。
  只是,他尚且不知她爽快应允的主因,他不是少不更事的少年郎,不会天真以为一个让她沉睡入梦的吻就能掳获芳心,让她答允他的求婚,平茉蝶也不是一般的姑娘家,白然不会因一个吻就执意赖走他一辈子。
  “承欢哥,我……”平茉蝶低着头,双手缠纹了好一会,吸了一大口气,像鼓足勇气似地,一古脑的将心底话说出,“我可能不会嫁给你。”
  “为何?”他表面镇定,内心五昧杂陈。果不其然,她并不是因想嫁他才随他回府。
  她不想嫁他?也是,再怎么说她都是个正值二八年华的黄花大闺女,而他,已届而立之年,正室已殁,虽未纳妾,却成日和花娘鬼混,莫怪她不愿以身相许。
  “我既已做出这辈子不嫁的决定在先,不可以出尔反尔。”她语气坚定,细后却紧蹙,似乎这决定颇令她困扰。
  听到这番话,边承欢先是征愣一会,随即扬起淡笑,“意思是说,若我先说出要你嫁给我,你就不会做这个决定?”他似乎看到一丝美好的希望。
  她眉心蹙得更紧,“如果你说要我嫁你比我做出不嫁的决定还早,那我就可以……不,也不对,既然做出不嫁的决定,不管你说要我嫁你是之前还是之后,我就是不能嫁了。”
  “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他经笑,看来她是被自己未慎重考虑所做出的决定弄糊涂了。
  况且她还搞错重点,重点是她想不想嫁给他,而不是那个无关紧要的决定,不过,既然那决定令她感到困扰,那是否代表她其实是想嫁他的?
  她坚定的摇头,“六哥教过我,”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挽,小车无较,其何以行之哉?“,做人淌若没有做到谨守信用,那日后谁会愿意相信你说的话,更无法在天定皇朝内立身处世。”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显见她六哥教得好,只是……
  马车倏地急停,他身子一晃,顾不了自己,他动作迅速的护住险些跌出车外的她。
  “承欢哥,怎么了?”她瞳目,一脸惊魂未定,“难道我一语成徽,大车真的无挽?”
  可边承欢没再和她说笑,因他听见车外马夫惊惶的喊叫声。
  “好心的小哥,我人已经这么老了,只是出来混口饭吃,别为难我……”
  “茉蝶,坐好,别出来。”若他没猜错,肯定遇上山贼,且光听叱喝声便知这帮人极其凶狠。
  “把身上的钱全交出来,否则老子手上这把刀就会要了你的老命!”
  “给,我给。”
  “就这么点?给我砍了!”
  边承欢抽出藏在车顶的刀,甫掀车帘,马夫就被砍了一刀倒进车内,山贼欲再砍第二刀,他立即出手阳止。
  “茉蝶,别出来。”再三叮嘱,他踢开欲上车砍人的山贼,跳下马车引开他们。
  “你,乖乖把钱交出来,我们就、就不为难你们……”带头的彪形恶汉显然头一回遇到敌手,方才的凶狠气势顿减,有退一步大家和平相处的意愿。
  但他是谁,他可是拔地军的头头的,专门奉命犯杀奸臣,顺便夺其不义之财的御用地下刽子手,想抢他的银子?无异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今日既然让他遇上这帮恶徒,不用皇帝下令,他白然得为民除害。
  “但我比较希望你们快点来为难我。”
  嘴角斜扬,眉一挑,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看来十分嚣张,激怒了一帮山贼。
  七、八名山贼一佣而上,杀声震天,边承欢出手快狠准、毫不留情,不一会,山贼们个个鲜血喷溅,让哀痛声喊出口便倒地不起。
  正得意自己的刀法更上一层楼时,蓦地,身后忽地响起惊惶尖叫,他回头一看,只见茉蝶掀开车帘坐在马车前端,惊俱不已的尖喊着。
  他跳上车拥着她,“别怕,茉蝶,承欢哥没事,我好好的,山贼全都死了,他们不会伤害你。”他猜,她可能以为他受伤,才会这般惊恐。
  平茉蝶害怕的失控大叫,旋即惊声喊着,“爹、娘……不要杀我爹,不要杀我娘——”
  她不断地尖声哭喊着,他突地意识到她可能想起小时候全家在搭马车时遇劫的恐怖情景,就如同今日这般……
  “茉蝶,别怕,承欢哥会保护你。”他紧搂着她,声嘶力竭哭喊着的平茉蝶倏地一晕,瘫软在他怀中。
  “茉蝶,茉蝶!”
  将她抱回马车内,为受伤的马夫做了简单的包扎后,边承欢驾着马车一路任奔出树林,到最近的小镇寻访大夫。
  “茉蝶要找爹,茉蝶要找娘……”
  睡梦中,平茉蝶不安的唯吃呻呼,真到伸手抓住一件散发竹叶香气的衣裳,栗栗不安的情绪甫渐渐趋于平缓。
  坐在床边,边承欢一双狭长黑眸流露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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