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子背对着她,很明显是为了挡住烛光不要照到她的睡床上去,他正低着头,手时不时地动着,伴随着他的动作还有低低地咒骂声。
他在做什么?
她小心地走过去,然后她看见了,暖暖的烛光下,他左手拿着一根乌沉的木料,右手拿着刻刀小心翼翼地雕着,那块木料已经可以看得出是一支簪子的形状;他在雕刻,努力地千辛万苦地想要雕出一朵完美的芙蓉花来,他想要把那支没能买来送她的簪子,亲手做出来给她。
泪水,猛地冲出她的眼眶。
她用力地捂住唇,想要忍住喉间的哽咽,可惜还是失败,细碎的抽泣声从她的嘴里传出,他立刻敏感地停下动作转身望来。
温暖的橘色烛光中,她披着素色的衣裳站在那里,乌黑的发丝松松地披在肩后,盈盈的眼眸里泪光闪闪,一颗又一颗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掉下来。
「柔儿,你怎么了?」他慌得立刻扔下刻刀,起身过来搂住她,「这么冷的天,你起来干嘛?是不是需要什么,要喝水或是肚子饿了,还是想要去茅厕?」
他每问一句,她都拼命地摇头,眼泪滴落到他的皮肤上,烫入他的心底,他搂着她坐在椅子上,将她抱到膝上坐好,伸手为她擦眼泪,轻声地哄她:「这是怎么了,我惹你生气了?」她再摇头。
「柔儿,你说说话好不好?我很担心。」她只是哭却一直不说话,让他心乱如麻,却找不到可以解决的办法。
如果可以,她也很想说话,但她喉咙哽得说不出来,努力了好久才勉强止住抽泣;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指了指他慌乱中扔在桌上的那支未成型的簪子。
他立刻会意,脸庞发红,不自在地转开眼眸,「这个……我还……没有做好。」他实在是很没有雕刻的天分,怎么努力却还是不能雕出一朵漂亮的芙蓉花。
「你……你做了多久了?」勉强从嘴里挤出这句话,可声音遗是在颤抖。
他的脸颊更红了,沉默半天,才不情不愿地回答:「十七天。」
也就是说,他已经这样偷偷地做簪子整整十七个晚上了,可她却一直都没有发现;她的心里酸酸甜甜的,各种情感纷纷涌上来,差点又哭出来。
他可以利落地三天就做出一张精美的桌子,却花了整整十七天还没有办法做出一支像样的簪子来,可他却一直在尝试。
她抬手拿起那支非常不成样子的簪子,简单的没有任何花纹的簪身光滑漂亮,可簪首那朵芙蓉却雕得乱七八糟;先不说花瓣一片大一片小,单是外形就差点看不出来它是一朵花,如果不是她曾经看过那支碧玉簪的话。
她放下簪子,伸手去拉他的手掌,翻过来一看,满满的刀痕。
新伤加旧痕,那双曾经修长白皙像贵族般的手,因为要养家而不停地辛勤劳动,又因为要给他的妻子做一支她喜欢的簪子还不断地被刻刀划伤手……
她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柔儿,不要哭,我一点都不痛。」
怎么会不痛,又怎么可能会不痛!她哭得全身都颤抖起来。
「我……我去给你拿药膏。」都怪她最近这段时间身子太不争气,总是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不然她早该发现他手上日益增多的伤痕了。
「别忙。」他赶紧抱住那个要从他膝上滑下去的小女人,真是的,太让人操心了,也不想想她现在肚子里面还有孩子,怎么可以动作那么大,「我已经擦过药膏了。」
她安静下来,一点一点地抚过他掌上数也数不清的伤口,有的细小、有的较大、有的浅、有的深、有的新、有的旧,满满的痕迹;她低头,在他的掌上柔柔印下一吻,「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她拖累了他,她那天为什么要去看那支簪子。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他笑着,「如果我有钱,我肯定会为你买下来,可是因为我们要存钱养孩子,所以对不起,我只能自己做一支给你,但我太笨了,总是做不好。」他在云雾山上找了好久才找到适合做簪子的绿檀木,可他却总是雕不出一朵像样的芙蓉花。
「怎么没找全伯帮忙?」
「这是我送给你的东西,当然要由我亲自完成,再说全伯所有能教我的东西已经全部都教给我了啊。」他无奈地苦笑,「还是因为我缺乏这方面的天分。」
「不,我很喜欢。」她拿起那支簪子递给他,「为我戴上,好吗?」
「我还没有做好。」而且这支已经做坏了,这段时间他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块木料,却还是没有进步。
「这支就好。」她含着眼泪朝他微笑,「我就喜欢不完美的芙蓉花,帮我戴上好吗?」
谁能拒绝这样的请求?他接过来默默地为她挽发,将簪子斜斜地插入她乌黑的发丝之中,鬓开芙蓉、脂染颊畔,那支并不完美的发簪却衬得她典雅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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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夫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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