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今晚可以吗?」
他拿出手机看行程。「可以,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先去巡房,晚点见。」他拍拍她的头顶,之后便走出办公室。
听见关门声,杜凝两脚像是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
她是怎么了?明明跟罗晓程说话,怎么看在眼里他会变成余泽?就因为这个轻拍脑袋的动作?她到底有多爱他?爱到将别人看成他的地步吗?
她知道分开很简单,然而要将有关他的回忆全数驱逐出脑海,似乎是件不可能的事,因为他,才成就今天这个她,不是一句「不再见面」便可以令一切烟消云散。
或者,只能慨叹他们有缘无分,她已经承担不起那不受控制的期待,明知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属于自己,偏偏心底的希望之火还是不死心的燃烧下去,让她难以自拔。
只是这一切,不过是单方面。
对他而言,关心她是一种习惯,是一份理所当然。
那么她呢?对他的感情又是否是理所当然?
因为他们从小认识,所以她理所当然地与他亲近,她理所当然地崇拜优秀的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这种感情便是爱……她没法否定,但这不表示她没有能力看清自己到底是否真心爱他。
她曾经以为可以抹去对他的爱恋,重新以朋友的身分与他相处,可是这三年下来,她没有一天不爱他,还是管不住对他的思慕,但一切于他只是种习惯。
那么,为什么他不能习惯爱她?
事到如今,她已不想去理会他了,既然决定不再见面,她便不会再想是否有其他选择,毕竟这可不是一天半天能决定的事。
她明白他要见她很容易,然而她也很清楚他的性格,她并没有重要到让他一再放下身段,而且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打点。
她深吸一口气,离开罗晓程的办公室,旋即投入工作中,直到下班后,两人来到杜凝的陶艺工作室。
罗晓程好奇地看着地板上、桌面上大大小小的瓶子、盘子,以及众多的陶土娃娃。
「这些都是半成品。」杜凝边煮咖啡,边回应他心中的疑问。
「喔?」
「要风干后才可以放进窑内烧。」
「原来是这样。」罗晓程走到一个柜子前,好奇地望着其中一个纸箱,伸手拿起里面的一只盘子。
很漂亮呢,不输外头买的。
「不要碰!」杜凝匆匆将咖啡放下,迅速夺回盘子放在原处。
罗晓程被吓到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不能碰。」
「不!」她尴尬地笑了笑,「这些做得不好,所以……不想被人见到,怕被取笑。」
事实是,连同盘子在内,纸箱里放了上次她准备摔破的陶艺品,可是因为余泽出现而没有做,拖延至今她始终没有动手。
她知道自己还是舍不得斩断这份感情,只好推说是舍不得打破那些陶艺品,跟余泽没半点关系。
「这样呀。」他没有怀疑她的回答。
接下来两人开始了陶艺教授,先将陶土捏塑出需要的形状,因为是制作风铃,所以只需要用手捏塑成型,并不需要用机械辅助。
这一切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罗晓程却用了三个小时才勉强做出一只满意的风铃。
「唉,我大概没什么艺术细胞。」他以为风铃很容易做,结果比想像困难多了。
「第一次嘛,多练习便能掌握技巧。」杜凝笑道。
「你为什么会去念医学系?陶艺才是你最喜欢的吧?」他不解地问。瞧她挤出时间捏陶,没有相当的喜爱,会牺牲休息时间吗?
「嗯。」她虚应一声,算是回答。
其实她最近在考虑是否应该转换一下环境,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彻底地将余泽摒除于生活之外。
明白她有难言之隐,罗晓程也没多追问,反而道:「那现在可以放进窑里烧了吗?」
「还不行,要风干,一天左右吧。」
「咦?难道我得待在这里等它干吗?」他还以为可以即做即有。
「明天继续便成。」她回应,并开始动手整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可是……」他瞥一眼因为自己的关系而显得脏乱的四周,不好意思先离开。
「反正你也不知道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我一个人来比两个人还要快一点。」她笑着说。
「好吧。」罗晓程知道留下来也是拖后腿,只是不太放心她独自一人。「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你不用担心,快点回去吧。」杜凝催促道。
罗晓程朝她点点头就走了。
数分钟后,门铃又一次响起,正在忙碌的杜凝以为罗晓程忘了什么东西而折返,打开门的同时,说道:「Henry,你忘了什么东西……」当她看清来人时,眼底布满诧异。
只因眼前的人是余泽。
杂志刊登的内容,令余泽整夜无眠。第二天他顶着黑眼圈到事务所,结果因为不时分神,严重影响工作进度。
当徵信社人员中午时送来一份资料给他,他的心情更是跌落谷底。
那厚厚的一叠纸记录了一个男人的优秀史,有着完美的家世,以优秀的成绩毕业于一流学府,是知名的脑科医生,无不良嗜好,更重要的是他的家族企业跟杜家在很多方面都有合作,也就是说他们若是在一起的话,将会巩固彼此家族在商界的地位。
监护者这个角色,真的能让别人接手吗?他甘心从此以后她身边多了一道人影?
余泽打从心底不相信有完美这回事,再无缺的证据一定会有破绽,只要他花时间仔细阅读,一定可以找到的。
终于给他找到了,因此他不管已经是凌晨了,直接去医院找杜凝,得知她已下班后便赶往她的住处,却发现她仍未回家,于是来到工作室找她。
谁知她开门第一句话是Henry。
Henry?
他当然知道她叫的Henry就是罗晓程,但他们有熟悉到如此亲密地叫唤对方吗?
罗晓程也亲昵地叫她Tansy吗?
他们刚才在这儿做了什么?
余泽迳自走进工作室,黑眸扫视凌乱的室内,自动地联想到片刻之前在此上演了什么戏码。
杜凝愣愣地看着他走进来,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来这儿干什么?」
「你跟他在做什么?」余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凛冽如万年寒冰,直视她两眼,全然不容她逃避。
杜凝被他打量得心悸,声音有些不稳,「我没必要跟你说明。」因为他的逼近,她不由得往后退,直到臀部抵到桌沿,再也没有退路时才停下。
「回答我。」他两臂一伸,将她锁在身前,俯首盯着她,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她身上的淡香依然是那么诱人,但隐隐有一丝男人的古龙水气味,刺激他心底的那团烈火更是狠狠地燃烧。
「我为什么一定要回答你?」杜凝因他的质问而生气。「我在自己的地方,跟自己的朋友在一起,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向别人报告!」
她不管他因何生气,可是她此刻最不想见的人是他,看到他,心底深处升起了剧痛,宛如嘲笑她三年来的愚不可及。
明明已经决定放下对他的情感,但她还是难以按捺思念,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勾起她拼命要忘记的片段,就连刚才做风铃之际,眼前仍是一再掠过他带笑的脸庞,关怀备至地要她好好休息,不要花太多时间在陶塑上……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也讨厌他一再撩拨她的心。
闻言,余泽有种被甩了一巴掌的感觉。她说的没错,她是没有向他报告的责任,但他担心她被欺骗,语气才会如此不善。
只是他来找她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跟她吵架,而是想告诉她罗晓程的真面目。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怒气,轻声道:「Tansy,姓罗的根本不适合你。」他这么做是为了她好,他不希望她爱上不适合她的人,更不希望她难过落泪,她值得更好的人!
「是吗?」她轻声反问。
「没错,罗晓程有很好的家世,也是个优秀的医生,可是他在大学时代过得很荒唐,他跟许多女人纠缠不清,甚至同一个时间跟数名女人交往——」
「所以呢?」她打断他的话。
余泽愣了下,「什么所以呢?像他这样的男人,很容易见异思迁,他一定是那种会玩弄女人的男人,绝不会对你认真!」
「我有选择朋友的权利,不需要你说三道四。」杜凝别开脸,不去看他布满忧心的俊颜。
他的关心并非她想要的那种关心,只是一种习惯,一种哥哥在乎妹妹的关爱,而这样的习惯,她再也承受不起。
他对她的好,让她难以放手,尽管明知这无关情爱,但她偏偏无法挣脱。既然他已找到专属的幸福,就不要再对她有任何关注,让她安安静静地离开,这样也不行吗?
究竟还要逼迫她到什么地步,他才愿罢手?
「Tansy!」余泽无奈地叫着她的名字,深吸口气后道:「我是认真的,我无意干涉你交朋友,但是你不该跟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男人独处,这样很危险,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知道,我明白,但那又如何?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不用你管。」她已经累了,受够了他这个前男友的关心。「我要跟什么男人交往,你有资格管吗?」
「他不适合你!我是为了你好,我不想你将来伤心难过。」他终于忍受不住地上前抓住她两肩,想让她清醒过来。
杜凝用力挣开他的手。「你不需要为我好!我懂得为自己打算,你这算是什么意思?你已经要订婚了,为什么还要对我关怀备至?」
「那是因为——」余泽下意识想告诉她自己的心意,理智忽然间冒出来,就算说出来又如何?让她觉得他是个三心二意的男人?
「你想说一切都是习惯对吧?」她打断他的话,「习惯是可以改变的。」
「你真的想和他在一起?」他的语气中掺杂了绝望。
「你别再管我要和谁在一起好不好?我将来孤独终老也好,结婚生子也好,结局是幸福快乐,抑或伤痕累累,都与你无关。你知不知道你的关心令我没办法呼吸?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跟别人在一起,还得跟你们有说有笑,三年了,你还想我怎样?你不过是看在我父母的份上才和我交往,有必要做戏做得那么彻底吗?」为了彻底斩断他们之间的关系,杜凝将积压在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
余泽愣住了。
她说什么?喜欢的人与别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她指的是他吗?怎么会这样?她不是说他只是哥哥吗?
如果她心中有他的话,他们为什么会分手?
「我真的没办法再继续下去……」她低声呜咽,眼泪滑落脸颊,「请你放过我好不好?」
这样还不够,杜凝心知肚明只要他们在同一块土地上,要彻底断绝关系是不可能的。
余泽望着她小脸低垂的姿态,瘦小的身躯看起来是那般的荏弱,胸口在升起了保护欲的同时,也扬起剧烈的疼痛,而这椎心的痛也让他清醒过来。
就算知道她一直爱着他,如今他也没资格要求与她重新开始,即使再不愿,他身边已有Michelle了。
对了!为什么杜凝会知道他当年的醉话?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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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度男朋友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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