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床上的答应 第八章

  「你……」正要开骂时,瞧见男爵府的仆佣已全数跪在门边相迎,他只得先收回骂声,仅由鼻子哼一声后,转身继续往前去。
  男爵府的总管弯腰上前朝他道:「爵爷听闻王上驾到,本要亲自迎接圣驾,但实在因太过虚弱无法下床,还请王上恕罪……」
  「不用多说了,朕都明白,只管领朕去探他即可。」他不耐烦的说。
  「是是。」圣颜威严,总管马上压低脑袋领他前去刘权昕的寝房。
  但这次冶策脚步放慢,似在等后头的女人赶上来,直到眼角瞄见她踩碎步跟上来的身影,这才略略加快脚步。
  曹默默心下明白,方才自己太不秀气了,压根以为自己还是王家丫鬟,习惯自立自强,哪知这一跳,他立刻摆臭脸,当下她即晓得自己又惹怒他了,这回她刻意走得「优雅」,踩着小碎步,好弥补方才的粗鲁。
  走着她瞥见男爵府内四处可见红幛喜箔,足见在这之前府里是一片欢乐,可怎会突然发生这样的憾事,她不仅为刘权昕担忧,也为王鹭雅难过,好好一个洞房花烛夜,这下全部毁了,是女人都会伤心悲叹。
  他们在总管的指引下很快来到刘权昕的寝房,踏进里头,瞧见红木桌上的龙凤躐烛还燃着,但是新房应景的瓜果喜糖已经散落I地。
  仍穿着大红嫁衣的王鹫雅就站在床边,一脸的惊恐,而中毒的刘权昕则是躺在红帐床上,那张脸苍白得吓人,床侧的地上还留有一滩滩的黑血,这分明是他刚才吐出的。
  「臣妇……王氏拜见王上……」王鹭雅面上犹挂着惊恐泪痕,见到冶策驾临慌张的跪地。
  「免礼,起来吧。」冶策无暇理会她,只想去瞧刘权昕的状况。
  王鹫雅像是身子瘫软了爬不起来,曹默默见状赶紧上前搀扶。「小姐,您吓坏了吧,奴婢扶您起来……」
  「曹答应,你说什么?!」本来急着去探刘权昕的冶策,蓦然动怒的回过身来,对她怒目以对。「你给朕过来,刘夫人的身子自有人会去扶,要你费事什么!」
  他这一变脸,曹默默的魂被吓飞了一半,反而杵着不知如何是好。
  反倒是王鹭雅实时回神,明白曹默默已非自己的丫鬟,而是当今圣上的答应,后宫的身分在她之上,曹默默却还称自己是奴婢,此举辱了王上,当然让他生气,她赶忙对曹默默道:「臣妇只是受惊过度,这会好多了,请曹娘娘不要担心,臣妇自己可以起身。」
  王鹭雅咬牙自地上爬起,今晚她真教新婚夫婿吐出的那一滩滩毒血给吓傻了。
  曹默默这也才尴尬的收回去扶她的手,摸着鼻子站到冶策身边去。
  他厉眼瞪了她一记后,才转头去瞧床上虚弱的刘权昕。
  「刘男爵还好吧?」冶策询问,见刘权昕要起身朝自己行礼,便按了按他的肩膀,让他安心躺着,无须起身跪拜。
  刘权昕气色极差,勉强一笑的躺回床上。「劳……王上出宫探视……臣万不敢当,而早先……您派来为臣诊治的御医,已将臣身上的毒素逼出泰半,再休息个几日……臣便能康复。」他体力不济,吃力地说。
  「嗯,御医,刘男爵当真没事了?」冶策转而亲自问向自己派来的御医。
  御医得知王上要来,诊治完刘权昕后不敢离去,早候在床边等他垂问。
  「回王上,爵爷中的毒并非难解的毒,经过急救后自是能完全康复。」御医诚惶诚恐的答话。
  「那就好,要不然朕就要失去个表弟,而弦月帝国也要失去一位良才了。」冶策笑说。
  「王上抬举臣了……臣的生死根本不足挂齿。」刘权昕谦逊的说。
  「刘男爵言轻了,你应该去瞧瞧外头那些为你忧哭的百姓,他们对你可是忠心不舍呐!」他的嘴唇弯起了一道森冷的弧度。
  此话一出,刘权昕脸色变了。「外头那些都是无知单纯的百姓,他们……只是担忧臣的生死……并无其它想法,还请王上莫要认为他们还在念着旧朝。」他顾不得自己体弱,马上惶恐的要起身澄清。
  「爵爷的血都吐了一地,这还下得了床吗?您别乱动,有话躺着说王上也能听明白。」曹默默见刘权昕的动作后,忙伸出手将他压回去。
  自古帝王最忌前朝余党,这就宛如一根鱼刺,虽细小,但必要时却足以刺穿人的喉咙以至心肺,不可不防,王上的一番话难怪会吓得爵爷躺不住想下床说清楚,王上若因而多虑,那后果可严重了。
  刘权昕望着她触碰自己的手,眼神有几许的动容,虽一瞬即消失,却已教眼尖的冶策捕捉到了,他垂眉间瞥了一眼王鹭雅,见她脸色发青,似也留意到自己夫君那瞬间的柔情。
  冶策俊容多了几分阴寒。「曹答应所言甚是,刘男爵身上的毒伤未愈,不用急着下床展现对朕的忠贞,你是朕的表弟,也是唯一至亲,朕当然信你,只不过,外传你是飮了朕赐下的御酒才中毒的,可是如此?」
  「当然不是,怎么会有这样荒唐恶意的话传出这……这分明是想中伤诬陷王上,更想离间咱们君臣之情!」刘权昕神情显得气急败坏。
  冶策侧身瞧向对他禀告此事的小全子。「怎么回事?」
  小全子立刻紧张的回道:「回禀王上,这消息确实是由男爵的府邸传进宫的,奴才只是如实传话。」
  他挑起浓眉,又改向御医问「然若非如此,刘男爵是如何中毒的?」
  「王上御赐的喜酒是柿酒,若正常飮用并不会有问题,但柿酒若搭配上蟹肉食用,那便会产生毒素,而蟹肉乃是弦月百姓的家常食物,爵爷在饮下御酒后,食了蟹肉蕈豆,因而中毒,可第一时间众人不会想到寻常人家吃的蟹肉有问题,直觉就猜是喜酒有毒,在未经查证前,这事就这么传出去了。」御医上前解释。
  「原来如此,王上果然是清白的,咱们得赶紧对外头的那群担忧爵爷的百姓说明清楚,省得王上受冤。」曹默默听完后欢喜的说。
  冶策则别具深意的瞧了她一眼。「这事朕怎么解释恐怕也是徒劳无功,外头那些百姓认定是朕下的毒手,就不会轻易接受真相。」他冷笑,笑她天真。
  她抿了唇,大致明白王上的意思,就算他是清白的,但刘权昕是前朝遗孤的身分,就很难让人信服王上没有杀他的意图,因此才会刘权听一出事,百姓第一个联想的就是王上所为,而今的事只是落实了百姓的想法,要他们相信王上没想要刘权听的命,这根本是不可能。
  他这冤是受定了!
  曹默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就算他们听不进真相,咱们还是得说,不然民愤难解。」
  「样子当然还是得做。小全子,你同御医出去向百姓说明,刘男爵身上的毒已解,身子已无大碍,让他们散去吧。」冶策绷着脸交代。
  「是,奴才与御医这就前去。」小全子立刻领命与御医离去。
  「爵爷还是好生休养,尽快恢复健康吧。」曹默默见刘权昕额上又冒出冷汗,照顾人习惯了的她,抽出自己的小绢为他拭汗。
  「刘夫人,新婚之日发生这等事,纵使受到惊吓,你也得回神侍奉自己的夫君才行。」冶策忽而冷言的朝怔在一旁的王鹭雅道。
  王骘雅这才惶惶的赶到刘权昕身边,接手曹默默的小绢,替丈夫拭汗。
  刘权听尽管精神已是虚弱不堪,但视线仍是兜着王鹭雅由曹默默手中接过的小绢看,见王鹭雅拿着小绢仔细的往他脸上轻按。
  「既然刘男爵已平安,那朕就放心了,曹答应。还不过来,今日虽是刘男爵的洞房花烛夜,但何尝不也是咱们的,和朕回去吧,朕今夜还是想临幸你。」冶策突然说。
  这话像是平地一声雷,雷得曹默默都快粉身碎骨了,身子红透如炸虾,不解他为何冒出此话。
  「啊——」王鹫雅忽然惊喊一声。
  「爵爷怎么了吗?」曹默默立刻紧张的问。
  「呃……没有,爵爷没事,是我太担忧了。」王鹭雅神色微僵,摇手说。
  「没事就好,时候不早了,曹答应,随朕回宫。」
  冶策竟然主动牵起曹默默的手,两人往外走去,曹默默不放心想再探一眼刘权昕,但冶策手握得很牢,只得让她作罢的随他离开刘权昕的寝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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