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可能是老人家的儿子,他一脸歉意的对盛昕皓说:「不好意思,我爸身体有点状况,他会语言错乱,现在说的是甲,下一句又扯上不相干的,如果造成你的困扰真的很抱歉。」
盛昕皓理解的点了点头。「老先生以前是命理师吗?」
中年男子表情疑惑又古怪。「不是,他以前是小有名气的驯兽师。」
「驯兽师?」
「是啊,我爸这手绝活如今是我弟弟学了七、八成,他还真能替动物看面相!」
将老先生的话和他儿子说的连贯上,盛昕皓憋着气忍笑,直到一家子走了,他才笑出来!
张质殊走回来时就看到一群人离开,又看他笑成这样。「你把老人家怎么了吗?」她把揉干净的手帕给他再擦一擦。
他大笑。「拜托,是我差点被骗好不好。」
「你会被骗?」她低下身抽出面纸替小朋擦手。
脸上还留着笑意,盛昕皓清了清喉咙后说:「那位老先生以为我们是夫妻,带女儿出游。」
「然后呢?」
「他夸你长得比女星漂亮。」
也就是昕皓没有否认他们是一家子出游喽?张质殊佯装不在意,心里却有点开心。
「他还表示自己会看相!他说:那一型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很顾家,又忠诚、不会背叛,重点是很会生……」他重述一遍老先生的话。
张质殊本来还挺肯定老先生的「有眼光」,最后一句「很会生」让她有点恼羞成怒。「胡说八道!」
「人家可是家学渊源,真有本事!更何况,很会生,总比不会生好吧?」
张质殊一张脸红得通透。「……刚才那些是老先生的家人吗?一群人走向你,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老先生吃药时间到了。」
「啊?」
「他得的病大概类似阿兹海默症吧,有思绪连贯上的问题,例如,现在你们谈的是晚餐要吃什么,下一句他却告诉你,他家的肥猫该力行减肥。」
张质殊开始觉得怪怪的。老先生相命的那席话怎么忽然觉得不像是「相人」的?顾家、忠诚?很会生?「老先生以前是算命先生吗?」
「不是,他是……驯兽师。」
张质殊看着他,一秒、两秒……她忽然发难。「盛昕皓,你不要命了,把我当母猪还是母狗啊!」她追着他打。
盛昕皓抱起小朋笑着任张质殊追打。「哈哈哈……」
这一天,虽然只有一天,张质殊却过得充实而满足。动物园、深坑老街,他们甚至杀到淡水去看夕阳,在老街上买猫食喂街猫……
今天是退潮日,长长的海岸线露出一大片沙滩,海水不及的后方滩上被太阳晒得灰白灰白的。选了一处沙滩坐下,小朋玩了一天,陆续的睡了第三回合,盛昕皓把她抱在怀里。
张质殊偎着他而坐,眼看远方。「好美,可惜要结束了。」
「这么可惜改次再来啊?」
「再来也不会是今天的夕阳。」
盛昕皓回头看她,笑了。「都不知道你是这么感性的人。」
质殊今天真的很开心!难得看她笑成这样,表情特别多,似乎情感也特别丰富。
「每天的夕阳都有不同的美,就像是每个女人都有不同吸引人的地方。你当然不会觉得今天的夕阳和昨天、明天,甚至大后天的有什么不同。」
「不是一样吗?」
「当然不是。」她就觉得今天的夕阳对她而言特别不同,因为陪着的人是他,她看着夕阳,只希望它别沉得太快。
「那你倒是告诉我,有什么不同?」
要怎么说?需要用心才能体会的事,要一个无心人怎么去感受?她的心忽然有点酸,吸了口气,她耍宝的说:「你基本配备不足。」
「……这理由让我很无法接受。」基本配备不足?一样有一双眼,难道,她有他所没有的第三只眼吗?
「从古至今,有多少人学过书法?可也只有一个王羲之、柳宗元、张旭……虽说这和本身才情和努力有关,但有没有心却是关键。」其实任何事都一样,想一窥其境,有心是基本。有心才会参与、才能感受享受、才能发自内心的喜爱。
「有心?」
她不打算在这上面多着墨了。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昕皓不懂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她。「嘿,趁着光线还亮着,拍张照吧!」
「还拍不够啊?」看她兴致勃勃的跑到不远处架三角架,对好焦,按下连拍后忙往回跑,一个不小心跌了一跤「喀擦」,爬起来又「喀擦」,跑回他身边看他没义气的笑得东倒西歪,小朋被他过大的动作惊醒直瞧着他,张质殊愤愤然拧着他耳朵,「喀擦」又是一张。
两大一小坐在海边目送太阳沉入地平线。
夜真的来了。
威奇的公共办公室传来一阵欢呼声,还不到上班时间,难得又是蛋糕,又是香槟的。
「噢~耶,爽啦!」
「老板,请客!」
「请客请客请客!」
年近五十的老板严肃的「清水模」脸难得的出现一丝丝笑意。「你们去投票要吃哪家,时间地点都决定了再告诉我。这回威奇可以拿下「耀东」配合了六、七年的厂商真的不容易,大家再加油些,年终会让你们有感觉!」听说比稿竞争得非常激烈,一直到早上,他才接到他们胜出的电话。
这回的案子仍是张质殊主导,早些时候他单独嘉勉过她,她却说这成功是大家的。这丫头一路走来都是这么照顾同伴,有才情、不骄傲,又愿分享!
在热烈的掌声中,老板回敬一杯香槟,然后回办公室。他也知道自己这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会让人食欲不振,大伙也疯不起来。
「今天最开心的人应该是你了。」赵淑美拿了杯果汁走过来。「终于报了一箭之仇!」不久前他们才输在耀东手上。胜败在这行业是常有的,有时也不见得对方的水准较高,单纯只是因为客户想换风格之类的,一直以来质殊都调适得很好,就不知道她上一次怎么那么在乎,即使隐约知道对手是用了不入流的手段拿到合约,但这种事在业界其实不少见。「以果汁代酒敬你一杯。」
「谢啦!」其实这纸合约他们拿得到她挺讶异的,毕竟这家企业的老板和唐珍娜的关系非比寻常。算了,合约到手就好,想那么多干么?转移话题似的,她说道:「肚子好像又大了些。」
「不大我才怕好吗!」上次差点出事,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出院后她可是小心翼翼,连走路都刻意放慢。回来后发现公司的女厕地板铺了止滑垫,想必是质殊向老板争取的,乱感动一把!
「你怎么只喝果汁?要吃哪种口味的蛋糕?我帮你拿。」她没忘记上次两人去吃下午茶,阿美美吃了十几块蛋糕,还不包含其他种类甜点、饮料!
「现在不想吃。不过下班后我想去吃捷运站外的那家日本料理。」她接着说:「上次你给了我几块寿司后,我自己去内用了三次。」其实不只去了三次,只是内用不好预约,有时候都没位置。
那家店老板有个性,外带商品只限寿司,而且有些寿司还不允许外带。内用东西选择多很多,那些炸物、天妇罗好吃到爆!
「不错吧?他们食材新鲜,选择多,而且价格合理。等一下江振宇会来接你吗?」
「他最近在赶东西,到的时候可能也晚了,他怕我饿了要我先去吃饭,你陪我去好不好?」
「好啊。」好一阵子没去了。「我打电话先预约。」
那家寿司店用餐时候只接受四十席内用,其余只接受外带。老板以这种方式控制品质。
她预约到第三十八位,两人下了班就直奔店家。
等了一阵子后,赵淑美最爱的天妇罗终于端上桌。「我和我家那位都特别喜欢这一味。」厚实、弹牙,这里的酱更是一流。
「小姐,还要一阵子才登记哩!「你家那位」?感觉就是在我面前晒恩爱,你排挤我啊!」阿美美和她阿娜答都不愿意婚礼因为怀孕而办得草率,打算先登记,等小孩生下后再补办婚礼。
登记随时可以,可老一辈坚持要看日子。
赵淑美一点也不害羞,「我就是排挤你啊!有本事你赶快去找一个把我闪回来,瞎了我都甘心。」不忘提醒她,「我们去登记的时候,你要来喔!」
张质殊咬着筷子,好笑的说:「阿美美小姐,你只是去登记,又不是去法院公证,男女双方要证人。」
「我就是想让你见证我的幸福咩!」她们是同时期进公司,却是这几年开始亲近。质殊这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冷冷的、很傲气,不走近是看不到她的好。「喂,你真的不打算交男朋友?」
「怎么这么问?」
「有人对你很有兴趣,我本来也想凑合的,可振宇反对。」
她扬眉。「哦?」
「就是我住院时,陪振宇来医院探望我的那个营造公司小开,他一直打探你的消息,可振宇说,你可能有喜欢的人。」
这话如果是之前听到,她大概只是笑一笑,如今却有点心虚。不过,江振宇她相识并不深,他是因为觉得她长得不错,不可能会没有男友,还是有其他见解?「怎么说?」
「他觉得……你恋爱了。」
张质殊有一秒的错愕,原以为没人知道的事,却被一语命中!这种感觉不是很舒服。努力保持镇定,偷觑一眼阿美美,她还是忙着吃,根本没那个心思注意她的反应。犹豫了一下,她问:「那他觉得我会喜欢谁?」她掩饰似的拿起瓷杯要喝水。
「盛昕皓。」
那三个字让她入口的水喷出,呛得她闷咳不已。「咳咳咳……别、别闹了。」
赵淑美忙拍了拍她的背。「对啊,我也这样说,我说你们是认识十几年的哥儿们,不可能!」
「然后呢?」
「他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不断在变,哥儿们的情况是必须两人有共识才能成立。十多年的哥儿们又如何?只要有一方变了,情谊就会变。我听不懂,他还解释,就像两人三脚,两人必须有共同的方向、很好的默契,只要一个人不打算往说好的方向走,那就玩不下去。」
张质殊没说话,迳自处理胸前的水渍。那位先生真不愧姓「江」,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阿美美这种大剌剌的直率性子,正需要只精明的狐狸,这也算是另类的萝卜和她的坑的故事!
阿美美想了想又道:「质殊,会不会有一天你回头一看,忽然发觉身边一起玩着两人三脚的哥儿们怎么这么帅?」
「那家伙原本就是帅哥啊,我不会因为他是我哥儿们就丑化他。」
「厚,我表达能力有这么差吗?我的意思是,忽然对哥儿们很心动。」
「然后呢?一起跌个狗吃屎?」
对厚!他们俩是玩着两人三脚游戏的拍档。「不是啦,我的意思是……」
张质殊吃了口握寿司。「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阿美美问她,会不会有朝一日对昕皓心动?她没否认。应该说,不想否认这没办法在昕皓面前承认的事。
以前老觉得暗恋是件很愚蠢的事。喜欢就喜欢,讨厌就讨厌,哪来这样见不得人的心思?说出来人家拒绝也只是变失恋或单恋,这份情感起码对方是知道了,自己也不必闷出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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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从床降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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