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什么伤心事。”聂春巧的嘴角牵动一下,“我还在襁褓之中时就和他们失散了,他们是死了,还是在这世上的哪个角落,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一年……正好赶上靖安之变。”
靖安之变,是诏河十六年前的一场内乱。那一年,唐云曦也不过才刚两岁,只是后来听旁人说过,那一场内乱令先帝和兄弟反目,精神大受打击,三年后,先帝病故,太子尚且年幼,便由他父亲兼做摄政王,辅政十三年。
原来因为那一场内乱而历经沧桑巨变的家庭并不只太子一家,上至皇帝自己,下至黎民百姓,谁能独善其身?
聂春巧对于那场曾让国人惊心动魄的内乱,同样全无记忆,她只是淡淡讲述,“反正我很小就被人收养,七岁就被卖入……一个大户人家当丫鬟,后来我烦了,从那户人家逃了出来,流落江湖,一直到遇见公子。”
“难怪你说……小舟从此逝,江湖寄余生。”唐云曦替她欷吁。
“没什么,反正也没人在乎我这条贱命。”她顿了一下,“除了……小王爷你。”
下意识叫他小王爷,令她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却被他握住手,她侧过脸来看他,正巧他也侧过脸来,就这样脸颊撞到他的鼻尖上,两个人都愣住。
他呼出的热气就喷在她的耳廓处,很痒,她本能地感觉--如果自己的脸再贴近一些,就能碰到他的嘴唇。
几次他在书房中小憩时,望着他的睡容,她总在想,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能有这份福气,被他那双红如赤梅的嘴唇亲过?但一想到那个场景,她心里就会酸酸的。
现在该怎么办?她的思绪又乱了,若是赛妲己在这里,早就整个人都贴上去了吧?但还不容她多想,唐云曦已经悄悄让开了一点,谦谦君子如他,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有着占她便宜的念头,更何况,白天她刚刚被那几个恶徒吓破了胆。
可对于他的退去,聂春巧心中满是失望,明明可以趁机更进一步的,怎么是他先退却了?
但下一刻,他却忽然开口,“春巧,我有个计划,你愿不愿意配合我?”
“计划?”她不解地看他。谦谦君子也要耍阴谋诡计了吗?
唐云曦却闭上眼,清澈的眸子被遮住,那眼中的一切光亮都因此而消灭,谁也看不透他心中在想什么,只有那嘴角若隐若现的些微翘起,似是暴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他虽然性本善,但并非任人欺,那些将他当作仁善可欺小绵羊的人,是真的错看他了。
清晨一早,左风房间的门就被人急促敲着,聂春巧在外面喊道:“左风,公子丢了!”
左风本来就半睡半醒,高度戒备中,骤然听到这一句呼喊,全身寒毛都竖立起来,一下子从床上蹦到门口,还未拉开门,聂春巧就撞进来了,满脸的惊慌失措。
他厉声问道:“怎么回事?公子不是和你住在同一间房里吗?你还看不住?”
“我……我不知道要看着他啊!”她无辜地哭出声,“我太累了,一觉睡醒就发现公子没了,桌上还放了一封信。”她将信交给左风,说是信,但也不过是在一张白纸上草草写下的几个字--
身为人子,当为父母分忧,有难同当,京城见!
“坏了!”左风想再骂一句,但一想他毕竟是小王爷,就把话又收了回去,捏着纸跑去找其他人了。
很快的,左剑、萧冲、厉天宏,都知道了这件事,大家都聚齐在一起,人人忧心忡忡。
“不知道小王爷是几时留的这张纸条,我们现在就往京城赶,快马加鞭,半日的功夫或许能追上?”率先发问的是萧冲。
“半日?只怕赶不上。你们可知道他骑的马匹是什么吗?”厉天宏叹气道,“那原本是云疆国的国宝踏雪神驹,号称可以日行千里的,平日里我们外出郊游,那匹马就算是不拚尽全力,我们也是追不上的。”
左剑较为沉稳,他主持大局,道:“先不要吵,只说从这里去京城,一共有几条路?”
厉天宏对这一带地形较为熟悉,回道:“大路只有一条,但小路还有两条,大路近,不过危险,小路绕远,但是安全。”
“小王爷知道这几条路线吗?”
“知道,我们这几年都在这附近几个小镇转过。”
左剑一拍桌子,“那好,天宏少爷,您走大路,我和左风走一条小路,萧冲走另一条小路,不管能不能遇到小王爷,都先拚命去追,如果追不到,就到京城会合再说。若是追到了……唉,只怕也要到京城再说了。小王爷那个脾气,除非我们追到把他按住,否则谁也拦不住他进京。”
厉天宏苦笑道:“纵然追上他,我们这些人也都按不住他。我实在是没想到云曦的武功已经练到那么出神入化的地步,我再练十年只怕也是追不上他了。”
左剑看向聂春巧,“你要跟我们谁走?”
她看了众人一眼,瑟缩了一下,回道:“我、我还是在这里等消息吧,或者我自己去京城,你们不要管我了。”
“哼,不管你?回头小王爷找我们要人,我们怎么办?”左风虽然巴不得把她甩下,但是一想到她那天被萧冲丢弃后,唐云曦那吓人的表情,也对她的去留着实为难。
“我自己去京城,不拖累你们办大事,小王爷不过晚两天见到我,你们说明之后他自会理解。”
聂春巧叹气道:“他都把我都丢在这里了,可见也不是真那么在乎我的。”
“随你便吧!”左风先大步跑下楼去。
左剑盯着她说道:“你自己慢慢走,一路沿途也可多观察观察时局动静,我们王爷在京城最南边有一处酒楼,叫锦绣居,太子也未必知道那一处,你若是到了京城,可以先去锦绣居等我们的消息。”
“好。请几位千万保重,务必找到小王爷,保护他周全。”聂春巧深深福了个身。
“那是自然。”左剑也走了。
众人散尽,小小的客栈里恢复了平静,零零星星的几个客人坐在下面喝茶,诧异地看着这一群人如狂风卷云一般的离开。
客栈掌柜的小声来问聂春巧,“姑娘,这些大爷们……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她微笑道,“掌柜的,我要等一会儿再走,能在您这儿讨要一份早饭吗?我昨晚都没怎么吃呢。”
“当然当然!”那一百两银子的打赏可以吃多少顿饭啊!掌柜的是个老实人,一口端来五个大肉包子,和一大碗馄饨。
聂春巧看着满满一桌的食物笑了,“这要是我们公子在这儿,肯定高兴,他一个人就能把这一桌菜都吃了。”
用筷子夹起第一个包子,刚刚咬了一口,门口人影一闪,走进来一人,掌柜的讶异地问:“客官,您怎么回来了?”
聂春巧眼皮一抬,只见左剑手扶剑柄正踏步进来。
“左二哥,您怎么回来了?”她也是一脸诧异。
左剑站在她面前,弯下腰盯着她质问:“别和我打马虎眼,公子到底去哪儿了?你肯定知道!”
“啊?您这是什么意思?”聂春巧嘴里咬着大包子,眨着大眼睛,全然不解的样子。
他冷笑道:“昨天公子舍命救你,今日他突然失踪,你却悠哉悠哉地坐在这里吃早饭?那天是谁非要跟着公子上路,说要和公子同生共死的?”
“我纵有此意,可你们看我如看蛇蝎妖女,还要我怎么跟?”她将筷子一放,生气地说:“那天你们合伙甩下我,将我甩给一群流氓般的官差,我的清白都差点毁在那些恶人手里!你知道吗?若不是公子救我……罢了,我欠公子一条命,但是他这回孤身上路,显然就是怕我再卷到这是非之中。
“我是知道好歹的,公子的安危就是我的安危,只要我不给他惹事,就算是帮他了,难道非要我哭着喊着抱着公子大腿才算是真心诚意吗?你们真是奇怪,我跟着他,你们怀疑我是什么内奸,我不跟着,又怀疑我把公子藏起来了。好啊,我这条小命就在这里,任你打、任你查!这客栈也就这么大,你上上下下去搜好了,看我是不是把公子藏起来了!”
左剑直勾勾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似笑非笑地说:“你最好别耍什么心眼手段,你父母把你养到这么大也不容易,若是有正途不走,只走邪门歪道,定是自找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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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小婢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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