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止一怔,这才恍然明白他们早已一脚踏入他人的布局。
「燕家……是北蒙皇帝与大公主博奕的褀子?」怪不得那日前去拜寿也不见世子,原来拜寿就只是个藉口。
「恐怕是。」这下就得看燕磊选择站哪边了。
她迟疑地问:「这么说来……北蒙国就要内乱了?」
「本就是迟早的事。」
倘若慕临仙就只是个平凡的镇国公主,那么在皇帝慕殇的庇荫下,自是可过着一人之下的富贵荣华舒心日子,可她偏不是普通人,她有野心,她是北蒙先帝所诞下的正统皇室血脉,她更拥有让世人疯狂的魂纸,一旦她召出魂役,就注定了她不可能过着沉寂无声的日子,更不可能甘心永久屈居于人下。
而这一点,当年赐予她魂纸的皇帝慕殇,自然不会不明白,更不会蠢得不多加防备,又或许,慕殇早就等待着这么一日了。
「大公主的胜算有多少?」那对姊弟想自相残杀就提两把刀去互砍吧,做啥把无辜的燕磊也给拖下水?
「胜算?哼,天底下哪一个皇帝是好相与的?别忘了,皇宫里本就有个相级中阶的大内高手在呢,谁知道慕殇的身边还有谁?」莫追一点也不看好那个女人的皇帝梦,「以为得到魂役就有把握了?那位大公主她也未免太有自信。」
「她若不赌一赌,怎知没有机会?」
「也是。」
「那……」她小心地看着他,「燕府……该怎么办?」
她其实想问的是燕磊该怎么办吧?
莫追很有良心地没戳破她,「不如,咱们将大公主有魂役之事捅出来,透露给北蒙皇帝让他及早下手?」
「不妥,万一慕殇不相信燕磊怎么办?」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更何况,你能肯定大公主府里就只有一名魂役?我倒认为,反水也要有反水的资本,大公主应该不会冒然行无功之事。」
明明就不是她的亲大哥,她有必要替他这么紧张吗?
莫追告饶地叹口气,不语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后,投降似地举高两掌。
「好吧,你就直接告诉我,你打算拿燕磊如何吧。」
容止一脸再理所当然不过,「这还用说?」
他捏着眉心,「你想保住他?」
「眼下他可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她说得义正词严,好像她就从来没有私心一祥。
「你别心软了,这对你、对燕磊,都不是好事。」就知道这女人所有的理智只要搭上燕磊就都不管用了。
莫追一手掩上她的嘴,止住她所有未竟的话语,真心实意地向她再次提醒。
「别忘了你是因何而来这府中的,在事成后,你早晚都会弃了他。」
不是他无情,而是他们身为内间,本就只是他人生命里一场戏的短暂过客而已,在这段由虚妄所构筑的时间过后,他们总要回归到原本的生活。
哪怕这一身假象的外衣再华美绮丽、再让人沉迷不舍,无论如何,他们都得抽身扮回自己。
容止不语地凝视着他黑亮的眼眸,却在其中找不到半点欺骗自己的可能性,只是看到了不可否认推拒的现实。
她别开眼,低哑地轻吐。
「……再说吧。」
过了几日后,莫追才刚刚治好容止先前被琴璞内力所伤的经脉,朝中与燕磊有旧的同僚们,便递了张帖给燕晶,说是大公主近来得了一名新琴师,乐音高妙琴艺精湛,故特意过府与他一同赏乐。
可容止没想到,上府的来者除了燕磊的同僚们外,还有一干大公主底下的门人,就连燕氏一族的族老们也都跟着来了,美其名为赏乐,实际上却是拉拢。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明显就是要他靖远侯府改投靠大公主一派,为了燕氏一族的兴盛,他燕磊最好 是别不识抬举。
在琴璞又奏毕一曲后,隐忍许久的燕磊似是再也忍不住了,他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朝那些又想对他劝谏的来客抬起一掌。
「诸位不必再说。」他毫不客气地拒绝,「靖远侯府只会忠于陛下。」
几位族老笑得有些扭曲,脸上像打翻了五颜六色的颜料。事前他们对大公主的门人说得很有把握,却没想到燕磊竟是软硬都不吃,面子挂不住的他们,当下就端足了族老的架子想上前好好训斥一番,一直默不作声坐在一旁的容止抬起头,眼中凌厉的目光朝他们一扫,似有若无的杀意随即让他们欲出口的话全都咽回嘴里。
燕磊直接下逐客令,「诸位请吧,本世子事忙,就不多留客了。」
一群欢喜前来的贵客,最后几乎可说是被燕磊给押着赶出大门去,琴璞抱着素琴在转身之时,不着痕迹地以指勾往其中一柱琴弦,松弦之际,内力随即化为一道白光直扑燕磊的身后。
就近站在燕磊身边的容止,想也不想,侧过身子就替燕磊挡了下来。一招没有得手的琴璞也不恼,只是在意外之余,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再带着神秘的笑意跟上前头的同伴。
容止在他们走后,吃疼地按住像被撕裂的胸口,脚步踉跄地来到大厅后头的内室,喉际忽地一甜,她忙以袖掩住鲜血,整个人差点就要站不住。
「这是--」一直等在内室的莫追见状,大惊失色地上前揽住她下滑的身子。
「先回院再说……」她紧抓着他的衣袖,任他半拖半抱地快步离开主院。
一回到客院里头将她安置妥当后,莫追先是探过她的脉象,方才拉起她染血的衣袖,皱眉地盯着上头乌黑色的血迹。
「是毒。」
她半合着眼,微微轻喘,「那个琴璞他将毒藏在琴弦里……」
「那你还不快叫你那便宜大哥招大夫来?」他说着说着就要站起身。
「这毒是针对武者的,一招就露馅了。」她一手扯住他的衣袖,「我怀疑,那个琴璞不只针对我来,他还想试探大哥。」
莫追一怔,「为何?」上回在镇国公主府里就已经试探过她了,这回换成了燕磊?
「我也不明白……」那位大公主究竟是为何这么在意他们燕家?
「先别说那些旁的。」莫追的神色从没那么正经过,「你说,你这毒不找大夫来要怎么办?难不成你要一直这么生生受着?」
她垂下眼眸,「总不能给燕磊添麻烦。」
「你……」他又气又想把她拎起来揍一顿,「什么人不扮,偏要扮七公子,这下扮出麻烦来了吧?」那个燕磊最好是值得她这么做,日后燕磊要敢不对她好一点,他就宰了那个便宜大哥!
「别动。」他一把将她按回床榻上,坐在她的身边执起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调动内力探入她的穴脉中,不料她体内的毒性却像是有知觉似的,一察觉到他的内力入侵,随即吞噬了来者,再顺着她的经脉全身四处游走,最终盘据在她的丹田内。
「如何?」她不知情况如何,只知他的脸色从没那么难看过。
「这毒来历不明且诡异得很,我解不了。」
「终日打雁,终遭雁啄……」她一室,而后黯然地应着,「早晚的事而已。」
莫追才没她这么悲观,「甭忙着立墓碑,这毒我师姊肯定能解。」打小到大,他还真没看过世上有什么毒是他师姊不能解的。
她不敢相信地瞠大了因疼痛而泛着泪水的明眸。
「你……愿请你师门救我?」不是说……他们是死对头吗?
他漾出丫鬟柔儿招牌式的拘谨笑脸,「我说小少爷,咱们眼下可在同一艘船上哪,您可别这么急着想抛下奴家跳船逃生。」
容止也跟着笑了,随着心神这么一放松,钻入骨子里的痛感立即令她疼得不禁蜷缩起身子。
「先让我看看你的伤……」莫追一手压住她的身子,一手想去解她的衣裳,她却左躲右闪的,「你干嘛?」
「伤在胸口处。」
「那又怎祥?」胸前就这么一大摊血迹,他又不是瞎了怎会没见着?
「我是个女的。」容止很想敲敲他的脑袋。
他恍然拍着额际,「不说我都忘了。」
「喂……」
「还磨磨蹭蹭个什么?你现下可是男的,是男人就爽快点!」莫追才不管她在矜持些什么,动作俐落地剥掉她的罩衫与中衣,在指尖碰到她的内衫时,一把被她按住。
「你要负责?」有他这祥掩耳盗铃的吗?
他烦不胜烦,「我对你这条小命负责行了吧?」
也是,小命要紧,命都快没了还提什么有的没的和别的?反正他之前在食堂内也都看过一回了,再让他看第二回……也不会少块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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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草进场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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