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还挨打吗,严不严重?」
「放心,我妈很懂得拿捏分寸,要是打出伤还得浪费钱买药,而且奶奶会舍不得。」她一笑,又夹块炸物放进嘴里。
「对啊,将来要去选葡萄小姐、莲雾小姐、水蜜桃小姐的人,要是破相怎么选?」方蔚允打趣她。
粱雨亲偏头想想,认真回答,「那个啊,是随便说说的,我长成这样怎么选,要选也是我妹妹去选,拿奖金的机率比较大。」
「你妹妹很漂亮吗?」
「当然漂亮,她的美貌遗传了我奶奶、我爸、我妈,是极品中的极品,要不是两位大哥都太老,不然可以介绍给你们。」
太老?有没有搞错,他不过大她五岁,表哥也才大八岁,被她讲成这样,好像他们该去订两支特制拐杖。
「谢啦,不必,我对喇拿不感兴趣。」方蔚允咬牙。
「知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她毫不客气地进攻下一碗井饭,她的胃是太上老君的乾坤袋,再多的东西都装得下。
「看你的样子,好像很久都没吃饱。」
黎慕华的一句话,问皱了她的眉头。
她耸耸肩带过。「你知道每天世界上有多少人在挨饿吗?放心,我不是天底下最可怜的那个。」
是避重就轻吗?有时她表现得活泼开朗,有时却显得沉静忧郁,方蔚允不知道该怎么界定她的性情,唯一确定的是,他喜欢和她在一起,好像光是听到她的声音,自己的心情就会特别愉快轻松。
「想不想找个正式的工作?」他不自觉地抛出利诱。
「当然。」可是她学历不够不行眸……
她早读,因为母亲没钱送她上幼稚园,又要忙着工作没时间照顾,只好商请学校老师让她提早念小学。也许年龄不足,理解力、吸收度有限,她的功课很难爬到前面,总是不上不下停留在中间,和美丽聪明的妹妹有着天壤之别。
可她不自卑,也不计较能不能上大学,她现在一心只想看,赚钱、赚钱、赚钱。
「我们公司缺清洁工,薪水不高,起薪只有两万块,试用三个月,可以的话,薪水再做调整,如果你有意愿就寄履历表过来。」方蔚允把名片放在桌上,移到她面前。
太棒了,她正愁找不到工作呢,这回老天掉下来的不只是林妹妹,还是康熙、雍正、乾隆,他们要齐心合力创造梁雨亲的太平盛世!
「不必寄,我这里就有。」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履历表,那是刚刚交给珠宝专柜小姐的,没想到对方非要核对身分证,这一对,就让她从应征者变成了诈骗集团。
方蔚允摊开履历表,在桌面上用力压平,细细往下看,哇咧,谎报年纪、谎报学历还谎报经历,这家伙!
优点栏里她写了满满几行字只勤奋认真,再辛苦的工作都不推拖,上班不迟到、不早退,抗压力、耐操,一定做到老板满意为止,性格温和人善良,五官耐看不令人作恶,再艰苦的环境都能甘之如怡……
黎慕华见方蔚允看得津津有味,也凑近看,越看越好笑,这种履历表,如果他是老板,他会用。
他们同时看完,同时望向梁雨亲,她嘴里还在嚼炸虾,但眼睛映出迷人光芒。
「可以吗?我的资格还可以吗?」她目光灼灼地问。
「你二十五岁,嗯?」方蔚允的尾音向上飘,飘出一丝不满。
「除了那个之外,其他都是真的。」她比出三指,以童子军的身分对天发誓。
「士农工商,你行行做过?」
「我有上过学、有种过绿豆苗、有做家庭代工,也卖过口香糖。」她的回答让黎慕华差点儿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
「你大学毕业?一二十岁就大学毕业,她是资优生?方蔚允左看看、右看看,怎么都看不出她的脑袋瓜不同凡响。
「呱……是社会系、家庭系,双主修。」这句话,她回答得有几分心虚。
「你到过许多国家?」
她穷成这样,是因为把所有的新台币都拿去环游世界?
「我喜欢看旅游节目……」发现对方的表情笼置了两片乌云,她立刻补上几句。「我有做笔记,很认真做,不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粱雨亲,这不是履历表,这是吹牛大赛的演讲稿。」
一旁的黎慕华笑到肚皮痛,他挥挥手,对方蔚允说:「行了,这号人才你不用,我用了。」
梁雨亲感激地伸手,用力握住黎慕华的手掌,上下一百二十度,用力摇晃。
「感谢大哥给我工作,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上班绝对不懈怠,绝对使命必达,只要是您交代的,我会尽……」
「你是基督教的?敢用上帝的名义发誓。」方蔚允冷冷地插进一句。
粱雨亲的手僵在半空中,缓缓地松开黎慕华,为难地皱眉。「也不算是啦,不过,我小时候看过耶稣传。」
噗,黎慕华再忍不住了,他压着肚子,趴在桌上很没形象地大笑。
方蔚允瞪她一眼。「明天拿我的名片到公司报到。」
这话的意思是……就算她的履历表不够真诚,她还是得到工作了?梁雨亲一笑,夹起土瓶蒸里的鸡肉塞进嘴里,嚼啊嚼,越嚼越上劲。
梁雨亲工作超认真,她用消灭土匪的精神对付马俑里的顽垢,用灭污大师的姿态,杀死角落尘埃,因此仅工作短短两个星期,上司对她的正面评价便传到了方蔚允耳里。
呼……脱掉工作服和手套,梁雨亲用水拨拨脸,揉揉发酸的肩脍,看一眼手表,哈哈,六点半了,下班!
她把清洁工具收进储物间,背起包包往空无一人的走廊走去。
这时间,大部分的员工都下班了,只有少数人会留在办公室里加班。
经过饮料贩卖机,她习惯性地蹲下来,往出币孔处看几眼,希望有哪个健忘的好心人在老天爷的安排下留下几枚硬币给她,但很可惜,今天没有。
没关系,她再接再厉,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块自制的长形硬纸板,像折迭直尺那样,中间有个钮,可以打开、合起,打开时会变成两倍长度。
她将纸板尺拉开,伸进贩卖机右下方,她整个身体压低,几乎要甸富在地面上。
她抓着纸板尺的手向左边移动,咦,有感觉哦……嘴角微微上扬,再移一下……有了有了……她放慢速度,让硬纸板尽量贴近地面,在接近贩卖机边缘时,她的左手放在地板上,准备堵住奔向光明的……硬币……
铿锵铿锵,听见了,她听见硬币互相撞击的悦耳声音。
「哈」在看见硬币时,她高兴大笑,把硬币收好,又再重复一遍刚才的动作,确定没有漏网之鱼。
梁雨亲蹲身,打算查看今天的收获时,却发现两条长腿站在离自己二十公分处。
「你在干什么?」
是方蔚允……粱雨亲低头,先深吸一口气,然后扬起可爱笑睑。
她的笑脸映入他的眼帘,一下子把他紧绷的五官给松弛。
「老板好。」她热切招呼。
对于给自己工作的大好人,她再没有保持距离的必要,更何况他已忘了她,再加上有那么多「反正」的考量,于是她决定丢掉上辈子和他的问题,与他建立起发好的关系。
「你打算在那里蹲多久?」他带着一丝笑意问。
「再一下子就好。」
「我只给你三秒钟,一、二……」
她飞快地把地上的硬币一枚一枚捡起,放在掌心,细数,摊到方蔚允面前。「今天的额外收入,十七块。」
他失笑,忙了大半天,就为那十七块钱?她是他见过最奇怪的女人,偏偏这么奇怪的女人却超对他的味,一天不来看她个两三回,就觉得全身上下不晓得哪里不对。
「每天都有?」
「几乎。」她从实招出。
「最高收入有多少?」
「五十三块。」
「五十三块可以做什么?」
「买一个便当、买一瓶优酌乳,或者什么都不买,带回家养肥我们家的小猪公。我奶奶说,聚沙成塔,不可以看不起一块钱。」
她从包包里拿出塑胶袋,又拿出一张卫生纸,把硬币上面的灰尘擦干净。方蔚允一把抓住她的手,问:「这是公司的卫生纸?」
「呃。」被抓包……尴尬中~一「我只是、只是一一」
「盗用公司财产?」他扬起眉头,似笑非笑。
「哪有那么严重?」
等她领了薪水,就会去一趟大卖场把家里的卫生纸和沐浴乳补齐……是啦,她包包里的宝特瓶里,还装着厕所里的洗手乳,这可不能再被发现。
「要不要把包包翻一翻,找找里面还有什么?」他喜欢逗她,喜欢她因为自己而紧张。方蔚允必须承认,他这几天的行为和心态的确有些变态。
「不要、不要门梁雨亲用力护住背包,大有「你敢抢,我就跟你拚命」的气势。
「看你的表情,一定有鬼。」他的大手往她头顶一盖。
「怎么会有鬼呢?又不是农历七月。」她冲着他,傻笑两声。
「贪心鬼一年十二个月都会出现。」
方蔚允双手横胸,他真喜欢看她的表情,看她一下子瘪嘴,一下皱鼻子,千奇百怪的表情在她脸上拼凑出两个字一有趣。
梁雨亲真可爱,可爱到让他的手一个忍不住就想往她的头上揉两下,可爱到他想捧住她的睑,给她捏圆捏扁,胡掐一通,可爱到……想起她,他会习惯性会心一笑,怎么办,能不能想个办法把她扣在自己裤腰带上?
「老板,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下次不敢了。」她双手合掌,压在鼻梁上。
方蔚允盯着她,好半晌,才轻轻拉起嘴角,「可以。」
「谢谢。」话一丢下,她立刻背起包包,转身想跑。
「等等……」手一伸,他控制了她的领子和身体。
她缓慢转身,一脸具,杀蜂螂的喷剂叫克蜂,杀梁雨亲的叫什么?克雨、克亲还是直接叫大克星?
「还有其他事吗?」她想赶快闪人。
「我肚子饿了。」
想敲诈她?她全身上下有几根骨头他不知道?她握起拳头摇两下,让他听听手中硬币的撞击声,委屈道:「我只有十七块钱。」
「自然是我请客,你只要贡献人就可以了。」他不屑地瞧她一眼,谁看不出她全身上下没几两肉可刮。
请容?粱雨亲挑高眉毛,轻拍两下包包里的「公司财产」问:「是不是吃过饭……这些通通不计较?」
「对,不计较。」
「那么,可不可以请老板再帮个忙。」
他拧眉问:「什么忙?」
她指指贩卖机旁边的沙发,「帮我稍微抬一下,行吗?」
抬沙发?他满眼疑惑,但还是帮她抬起沙发一角,只见她飞快地趴在地上,随即惊叫一声,手迅速一伸一缩,从里面捞出两枚硬币,一个五十、一个五块。
耶!破了最高记录,她乐得把五十元硬币掐在两根手指中间,向他炫耀。
方蔚允见她这高兴模样忍不住失笑,「你怎么知道底下有钱?」
「你觉得穿着短裙套装的OL如果不小心把钱掉进沙发底下、贩卖机缝隙,会不顾形象,趴在地上找?」
「照理来讲,不会。所以你只凭猜测……」
他未讲完她便接话,「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成功的,等等,这些不能算公司财产吧?」
「你说呢?」他一瞬不瞬地望她,望得她有几分心慌意乱。
「应该不算、当然不算、绝对不算……」看着他莫测高深的表情,她忽然不确定了,压低声音,抬起巴结笑脸。「照理来说,不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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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为主作嫁裳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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