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高速行驶着,冰冷的白光洒在乘客的脸孔上,透着一股冷漠又疲惫的气息。耳边充斥着车体划破空间的振鸣声,然後列车渐渐减速,停靠在一个站台,放离一群群赶着回家的学生或上班族,复又启程。
卫肖白上车时还挤得连个拉环都抓不到,现在一节车厢里却只剩下小猫两三只了。
坐到终点站後,他还得等公车,再转搭到自己居住的老旧社区。每天如此通车上班,来回得要花上将近两个小时,老实说十分辛苦,不过工作几年下来他也早就习惯了。
卫肖白走出捷运站,顶着傍晚骤起的大风站在公车站牌前,心不在焉地盯着大马路。
眼角瞄到几个身穿学生制服的少年在他身旁嘻嘻哈哈说笑着,单薄的身形顶着用发胶整理起来的脑袋,脚踩着沾了尘土的球鞋,裤子好像集体买大了尺寸而有些松垮,无不让他想到还在就读高中的弟弟。
卫肖白像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家里的经济状况已经十分糟糕了,他没有太多的精力来叛逆,就算是面对欠下不少债务的父亲,他也是无奈痛心的情绪居多。当时的他可想不到,有天青少年的叛逆会成为一个应该要被理解包容的统一现象。
公司里的大哥曾笑着告诉他:「这没什麽,我儿子也差不多。在学校对着同学笑得可开心了,回家对着父母就会换张臭脸摆,好像我们欠他钱一样。尤其他跟谁交朋友假日去哪玩,死都不让人管,问几句就要不高兴。」
卫肖白听得心有戚戚焉。小海可不就是这样吗。
每天这段通车的空闲里,卫肖白拿来做的事几乎大同小异。烦恼物价、烦恼薪水、烦恼老爸留下来的债务、烦恼老妈的健康、烦恼弟弟的教育问题,偶尔受到旁人的提醒,他也会烦恼一下交不到女朋友娶不了老婆。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环环相扣着,他则负责一天一天地努力度过,这就是生活啊!不管怎麽说,还是得脚踏实地,把所有抱怨与不甘烂在肚子里。
卫肖白挤上公车,心中有些感慨。
平常该烦恼的事虽然不少,他倒是没什麽心思伤春悲秋,又不是嫌上班时间死的脑细胞还不够多……但人若不顺,总免不了要文艺一下。
想他兢兢业业在公司基层干了也快五年了,跟老资历虽然不能比,但也不是当初戒慎恐惧的小菜鸟了……正打算把小会计这个无聊又伤神的工作继续个二十年的时候,原上司调职了,新上司空降了,卫肖白被新上司的三把火烧着了。
卫肖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就像那些少年脚上的球鞋,被踩又整天劳碌,渐渐从崭新到蒙尘,然後某天被更新潮的款式取代。
如果失业了怎麽办?
他看着泛紫的天空以肉眼不可察的速度暗成一片混沌,有些自嘲地想,也许他可以加入缤纷的补教业成为一颗很会赚钱的明星?说不定反而能找到人生的康庄大道呢……
或者等等拐去临巷的台湾彩券买张乐透,说不定就中奖了……看在老天爷常常帮他关门的份上,应该不介意帮他这点小忙?
调职……
这个词放在以前,他可能也没太多想法;虽然苦闷,但只要行得正端得直,熬着熬着也就过去了,日子总会越来越好。
可是热情的同事们在听闻这个消息,以及他的去处後,无不用诚恳的、哀悯的神色望着他,然後大家在休息时间七嘴八舌的同卫肖白分享他未来上司的「光辉事蹟」,好像还嫌他被吓得不够呛似的。
广告部的部门经理是位女性,也是公司里职位最高的女性,而且还长年保持着单身。这让她很容易获得旁人微妙的关注。与主管们的平均年龄相比,三十岁其实算是很年轻的了,何况这位经理是位难得的美女。
但这些都远远够不上这位女主管出名的理由。说她闲言闲语的人虽然多,却很少有攻击她靠美色上位的,原因很简单,这女人太凶悍了。
韩宜欢,江湖人称——骑重型机车的女魔头。
她的机车史,也就是周遭人们的血泪史。当她踩着高跟鞋喀哒喀哒的走过,方圆十尺之内绝对没有人胆敢喘半口气、说半句话。她当人的理由五花八门千奇百怪,附赠言语之冰冷恶毒绝对挑战人类耳朵能够承受的极限。
众人举了几个实例,同样也热爱茶水间八卦的阿梅有点得意的说:「小意思,我听过更夸张的。」众人纷纷星星眼求爆料。
「你们记得她那辆白色的奥迪吧?」阿梅说的是韩宜欢先前开的车,最近听说换成了一辆黄色的积架。
在场不少人心中有点酸溜溜的,名车啊……不知道黑了公司多少油水。
阿梅继续又说:「你们知道吗?她可不是换车这麽简单而已,她可是韩经理!她从来不做没意义的事情。」
看阿梅一副激动的模样,有几个人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後神秘的笑了。
韩宜欢,江湖人传说——经理一出手,就知你工作快没有。
「你是说……」
「没错,」阿梅公布正确答案:「地下停车场。」
卫肖白满头黑线,这些人是在对什麽暗号吗?
「她隔壁的车位是营业部先前那位陈经理专用的,大家都知道陈经理风评不是很好,女王陛下大概看他不顺眼很久了。有天她突然打了电话叫人来拖走陈经理那辆黑宾士,理由是他停车压过线了。」
真机车。
「这种小事,人家不会理她吧?」卫肖白很老实地说。
阿梅摇摇头,眼神彷佛在说着——先生,你太天真了。
「她很坚持陈经理停得太靠近了,刮到了她的车门。天知道掉漆的只有她自己的车,陈经理的宾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这明显不合理。
「陈经理当然是气炸了,当下要求调监视影带,谁知道女王陛下就等着他说这句话呢。拿的明明是三月底的影带,放出来的却是三月初某天的画面,那时等着看热闹的人可多了。」
很好,说到这,基本上大家都懂了。
「陈经理脸都白了。在车里跟秘书偷情就算了,偏偏围观的人还那麽多,自然就捅到他老婆那里去了,那位太太娘家不好惹啊……听说他因此被降职了。」
众人理解地点点头。听说对那些有钱人来说,偷情算不上什麽大罪,可是闹得人尽皆知脸面丢光光,就有苦头吃了。
卫肖白一边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一边不忘关注真相。「所以车子到底怎麽了,有继续查吗?」
「当然有。」阿梅很满意卫肖白提出的问题,太上道了。「後来又调出了当天的监视画面,原来那刮痕是广告部的职员划的。大家一开始都认为他是不满上司的严厉所以打击报复,这下子肯定要被狠狠修理一顿了,结果韩经理挥挥手说句不计较,就算了,没多久就换了辆车开。陈经理就没这麽好过了,听说他家的太太拎根球棒把那辆宾士直接砸了。」
众人听得很兴奋,这八卦够刺激、够劲爆;而且仔细一想就会发现陈经理很明显是被玩了。
压个线而已居然就喊人来拖车,还闹到调监视影带。监视影带居然被换过了,刮车的员工现在还好好坐在广告部的办公室里。
阿梅微微一笑,一切不需要解释。
大家又陆陆续续就一些传闻提出讨论,从韩经理的星座命盘到童年的心灵创伤再到她的穿衣风格,沸沸扬扬。
总结是——「小白,我们会怀念你的。」
卫肖白压力很大,未来上司很心机很邪恶,而且据说最讨厌「接收其它部门扔不掉的垃圾人力」,他的前途堪忧。
小组长是个厚道的中年男人,安慰卫肖白道:「小卫你别担心,韩经理虽然名声夸张了点,但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他们开玩笑的。」
卫肖白点点头表示理解,同事们只是在用各自的方式舒解上司带来的工作压力而已。
小组长是个好人,只有他从来不开玩笑地喊他「小白」;天知道小时候他最痛恨有人这麽叫他,偏偏大家都这样喊,他也就慢慢妥协了。
八卦时间结束良久之後,他才开始疑惑,自己的人缘是不是很差啊?同事似乎以看他摇摇欲坠几欲崩溃的表情为乐……舒压也不是这麽个办法吧……
於是这名男子一整天都沉浸在浓浓的哀伤里。
*
三天後,卫肖白出门前特意收拾了一番,选了最有精神的一套衣服,擦亮了黑皮鞋,希望能稍微博得一点印象分,即使他知道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他打上领带,然後故作轻松地对着镜子挤了个自认最阳光的笑容。
兄弟,不是你不够帅,不过贵为女王绝不会好心照顾尔等一介凡夫俗子的自尊心的。他故作轻松地安慰自己,作好心理准备。
捷运上,几个女大学生一边偷瞄卫肖白,一边笑嘻嘻地说些什麽,隐约可以听见几个词,诸如「阳光」、「高」、「深邃」之类的。这让卫肖白不可免俗地感到有些开心,但同时也感慨颇深。
看看旁边安静玩着爱疯的熟女就知道了。女孩子年轻的时候,只要男人高高帅帅又好相处就非常愿意一起谈个恋爱了,出社会工作个几年後却鲜少多看坐捷运的男人一眼,因为这通常代表他没车……
男人从十岁到七十岁都专情於十八岁的漂亮女孩不是没道理的,女人一旦过了那个年纪就会变成另外一种生物了。
暗自给自己加油打气,卫肖白走进大楼电梯,按下了广告部所在十三楼,突然眼皮一跳。不得不说,这个数字可不怎麽吉利啊……
站在他左侧的是一名绑着高马尾、戴着大圈圈耳环的时髦女孩。对方看了看打理一番後显得特别人模狗样的卫先生,大方地打了声招呼。
「嗨!早,我记得你不是在五楼的吗?今天到十三楼有什麽特别的计画吗?」她的语气就像在说:天气不错啊五楼的卫太太,你也要到顶楼晒棉被吗?
高马尾女孩与卫肖白在公司里打过几次照面,不过彼此并不熟识。卫肖白略带腼腆地笑了一下,回答:「早,我要去广告部。」然後就辞穷了。
女孩睁着大眼看着有些窘迫的男子,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新同事就是你啊!嗯……你原本的上司一定是嫉妒你帅,才把你从会计部赶走的。」
她的语气很诚恳,但卫肖白还是深深地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没这回事……」卫肖白有些冒冷汗。
他向来老实,明知对方只是在开玩笑,薄薄的脸皮还是一热。
三言两语间,电梯很快到了十三楼,女孩领着卫肖白到办公室。途中,她自我介绍了一番,要卫肖白称她「贝贝」,他认为这个绰号很可爱,很符合她的形象。
卫肖白一向习惯提早半个小时到公司,此时办公室里人还未齐,赫赫有名的重机魔女自然也尚不见踪影,他松了一口气,却让贝贝注意到了。
「哈,别担心啦,经理大概快十点才会进公司。」
卫肖白沉默。经理带头迟到,这样没问题吗?贝贝彷佛知道他心中所想,笑着提醒道:「不过我们底下员工当然是不准迟到的,被发现就死定了。」
卫肖白更无语了。双重标准就算了,还毫不掩饰。
贝贝领着他走到一张办公桌前,告诉卫肖白那就是他以後的座位。
隔壁坐的是一个戴着红色胶框眼镜的男人,正皱着眉头看报纸,头都没有抬起来看他们一眼,不冷不热地道了声早。
「这是斑斑。」贝贝笑咪咪地介绍,卫肖白看到眼镜男的嘴角抽了抽。「他是我们部里的组长。」
听到组长这两个字,男人似乎才开始觉得不理会二人有点失礼,把脸从报纸里抬起来,对着卫肖白点头示意道:「我是Ben。」然後就继续看报纸了。
女孩子们看到新来了人,还是公司里小有名气的阳光型男,纷纷前来围观,男同事们则露出意味不明的表情。
卫肖白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摆了,感觉就像当年初进公司实习的时候,同事们也是这样以欺负老实菜鸟为乐……没想到五年之後他又面临了同样的危机。
不过他内心里同时也悄悄地松了口气。广告部里的气氛目前看来挺不错的,与他想像中的肃杀完全不同……这或许代表韩经理没有外界传闻的那般不近人情?
卫肖白一边整理个人物品,一边怀疑自己能在这间办公室待上多久。
他很快完成了手上的工作,便悄悄抬头环顾四周,同事们都很认真在工作,讨论的东西他则完全听不懂。老实的男人摸了摸公事包里几本新买的专业书籍,心想也许他在书上读到过?可惜他记不起来。
卫肖白语气有些迟疑,却不失礼貌地开口对隔壁座的Ben问道:「抱歉,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Ben闻声,把双眼从一张图表上移开,看向局促不安的卫某人。
「请问,有什麽工作需要我做吗?」
他不习惯上班时间无所事事地发呆,特别在初调职到另一个部门的现在。
心里已经够茫然的了,便希望能藉由工作让心境稳定一点,即使大家都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可以说只有一个。
那就是等着被炒鱿鱼。
理由很简单,公司规定新主管上任未满半年是不能开除底下员工的,这是为了保障员工的权益。
但其实这是有漏洞可钻的,因为调职并不包含在规定之内,特别当公司里有个凶狠的部门经理时,想开除人的新主管就找到一条捷径了。
这种事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卫肖白很倒楣地占了一份。
Ben推了推眼镜,很乾脆地说:「没有。」
这麽直接的答案让卫肖白感到有些难受。
对方似乎注意到了,顿了顿还是又说:「你还不熟悉我们部门,经理不会喜欢你插手部里事务的,就算只是帮同事泡茶。」
其实她更讨厌员工无所事事,不过既然结局差不多,Ben认为自然该选择轻松的方案。
卫肖白有些失望,强撑的镇定几乎快要崩塌。相信没有谁遇到相同的状况还能保持心情愉快的。
Ben看到他这副模样,也有些於心不忍,於是从底层大抽屉里翻出一本介绍平面广告理论的入门书,递给了卫肖白。
「你可以先看这个。」聊胜於无。
卫肖白看到书名,赶紧礼貌地婉拒。他上网查过,这本书是满多人推荐的实用入门,所以他也买了一本。
「啊,非常感谢,这书我有了,就不麻烦你了。」
他只是觉得上班时间不该私下看书,不过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显然他没其它事可做。
拿出自己买的书,加起来总共三本。他还没来得及全看完,当然阅读的过程中也遭遇到了不少障碍。
他开始安静阅读,半小时後Ben整理完一叠图表後,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卫肖白,还有桌面上明显是新买的书籍,突然有些替他惋惜了起来。
*
韩宜欢一直到九点五十分才走进广告部,员工们有些暂时停下了手边的动作向上司问好,有些则继续专注於工作。她看起来并不在意,笔直进了小办公室,贝贝在五分钟後端着一杯温好的鲜奶敲了她的门。
门内响起一声模糊的「请进」,一直暗自关注着新上司动态的卫肖白才注意到,原来贝贝的职位是经理秘书。
门很快关上了,卫肖白稳了稳心神,继续看向桌上的书籍,但同一行字反覆读了好几遍仍读不进脑袋里。
小办公室内,贝贝正有条不紊地报告着一天的日程安排,然後逐一交上几份企划。韩宜欢捧着马克杯,没什麽表情,可是共事多年的贝贝敏锐地察觉到自家上司今天的心情还算不错。
这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贝贝想。然後从档案夹里拿出了人事部发来的调职文书。
韩宜欢放下马克杯,挑着眉毛接过了文书,文书的最左上角是一张二寸大头照,卫肖白俊朗的脸上挂着憨厚的微笑。
贝贝一看到她挑眉,就知道经理这是在生气了——通常来说,韩宜欢没反应才是好反应。
心里偷偷失望地叹了口气。在上司示意後,贝贝收走了已经喝空的马克杯,转身离开小办公室。
韩宜欢继续挑着眉头盯着那份人事报告,很显然又是一个等不及六个月的傻瓜主管。
她心里雪亮,这是要借她这把刀杀人呢。
不爽归不爽,她向来不介意多开除几个笨蛋。她匆匆瞥了照片中的男人一眼,笑得太呆,零分。
接着丢下调职令,决定先解决自己的工作。
拿起贝贝写好的日程安排,删掉一两条她不想做的,然後在空出的栏位写下两个字:面试。
时间就排在四点半。
韩宜欢觉得自己真是太仁慈了,这家伙可以在收好东西後跟着下班的人群离开公司,假装自己没有在调职头一天就被炒了鱿鱼。
——只是他会从明天开始请假很长一段时间。嗯,很长。
卫肖白不知道女王陛下还是稍微照顾了一下他一介凡人的面子,不过即使他有幸得知,肯定也不会觉得多安慰。
*
在卫肖白正式面见新主管以前,同事们热心地以过来人身分给出一些建议。
Ben说:「其实很简单,当经理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只能回答三句话——好、是的、我知道了。不管她说什麽。」他在最後一句话加强了语气。
是够简单的了,不过也太极端了吧……这加起来也才七个字。
「呃……你的意思是,不能提出任何否定词汇?」
看他如此受教,Ben满意地点点头。
「我的建议是,但凡你打算说的话含有个『不』字,你其实有闭嘴这个更好的选择,否则你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怀疑自己的智商的。」
Ben默默回想起很久以前,他还是个小菜鸟的时候。
有次他在韩宜欢训完话後,很诚恳地保证自己下次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失误。没错,就是有个「不」字。
「不再犯类似的错?我对你没那麽高的要求,只希望你能长出个名叫大脑的器官就可以了。」
她嘴边的冷笑好像生怕他还弄不清楚,她对他的要求有多麽低似的。
传闻说韩宜欢机车到了极致不是没有理由的。基本上,那的确是事实,就算Ben在她手底下存活了那麽多年,韩宜欢还是可以不时刷新他对她机车程度的认识。
其实依他看,卫肖白的下场不会像前几个那麽糟糕;还记得半年前某个从营业部调来的倒楣蛋,情绪一时激动了点,韩宜欢直接喊了保全把人扔出去,一点面子都不留。
Ben会这麽想其实不奇怪,因为韩宜欢不折不扣是外貌协会的……VIP会员;於是他认为上司今天应该会温柔一点。
卫肖白在四点三十分准时敲响了经理办公室的门,得到许可後,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韩宜欢正在专注地批阅平面企划。
卫肖白不敢贸然打扰,也不敢擅自坐下,便站在一旁不安地等候。
他偷偷打量着韩宜欢的侧面,就一眼,然後又低眉顺目地看着地板。
韩宜欢是个美女,这点无庸置疑。卫肖白只有在公司尾牙上远远见过她几回,面容都是模糊的,直到今天他才近距离观察到这个以难相处闻名於办公大楼的女性主管。
她的表情很冷淡,眉眼间有股掩藏不住的锐利,衣着很时髦,长长的波浪卷发披散在肩膀上,一副都会女强人的气质。
卫肖白有些疑惑,乍看之下,怎麽觉得新上司长得有些眼熟啊?不过他的心情十分紧张,便也没有多想。
十几分钟後,韩宜欢终於结束了手头的工作,愿意施舍可怜兮兮的男人一个座位了,卫肖白才迈着有些发软的双腿坐到了一旁的小沙发上。
韩宜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道:「既然你只是迷路到了广告部,我应该不用给你上茶吧?」
她的嗓音很好听,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总是让人难堪得不得了。
韩宜欢当然知道对方不是迷路,否则她也没有必要特地把人喊进办公室来了。
从成堆的文件底部抽出卫肖白的人事资料,她随意翻了翻。
「会计师?如果不是我在作梦,那就是你在作梦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对於『会计』还有『广告』两个词的认识有误。」她丢下资料。「你打算告诉我两者的差距其实没有我想像中的大吗?」
卫肖白沉默。他又不是自愿到这里来的……他试图尽量把满肚子委屈藏好,不表现在脸上。
韩宜欢本就不期望卫肖白能给出合理的解释,何况她最讨厌听人解释,不管有理没理。虽然她提出问题了,不过她的目的从来就不是答案。
「很抱歉,我不知道是出於什麽误会,人事部会认为需要把你调职到广告部,印象中我们部门并不缺人手……特别是没有半点设计底子的人手。」
韩宜欢摊了摊手掌。「没错,你大概可以端茶送水跑个腿,做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我们只有一个很小的问题,如果我缺跑腿小妹,我可以花更少的钱请一个,大概是你现在薪水的四分之一。」
对方说的是事实,卫肖白只能苦涩地说:「是的。」
韩宜欢皱起眉头,看着他,不知道又打算冒出什麽恶毒又文法复杂的句子。
反正卫肖白已经失去了与她对视的勇气。
他知道这样是不行的。
别管什麽沉默是金的秘诀了,他应该要向主管表达忠心,说自己会愿意努力学习,尽力把工作完成到最好。
只要再过几个月,他就能把父亲留下来的债还完了,一切正要好转起来,他怎麽可以现在就放弃呢?
他抬起头来。「我……」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卫肖白错愕地半张着嘴,望向她。
女子面容冷淡,肤色有些苍白,略带不满地审视着他。
一直隐隐觉得韩宜欢有点眼熟,却只当自己是在胡思乱想,现在对方却提出了同样的疑问,於是他终於能从脑袋里翻出相应的记忆了。
没错,他们真的见过!
不是公司尾牙上那种看不清楚脸的远远一瞥,而是近距离的接触。那已经是四年多前的事了,而且两人的发型打扮都略微有了些变化,是以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对方来。
卫肖白不觉得这个巧合能让他的下场改善多少……
他不知道韩宜欢是怎麽想的……或许她什麽想法都没有?但他个人是对其记忆犹新,那是他生平遭遇的第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可惜他失败了,因为有人动作比他更快……那人就是美女自己。
招商银行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我的闷骚女王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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