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锋一转,又说:“对了,我刚才不是说有件大事吗?”
“什么事?”张掌柜闲闲地问:“该不是你在茶楼里又看见什么稀奇古怪的鸟,想求我买给你吧?”
“我不是常常那么败家的。”他不以为意的一笑,“是有个大人物来了。”
“大人物?”
“前些日子不是有传言说,当今圣上要赐唐将军告老还乡吗?”
张掌柜挑了挑眉,“那个老家伙早该滚蛋了。”
唐显德是先帝的老臣,在二皇子与四皇子为正统而战之际,选择冷眼旁观,伺机而动。一发现四皇子占了上风,有胜算,便立刻投效四皇子。
四皇子成功回京,取得政权后,他便成了北境的守将。
正所谓天高皇帝远,守卫北境的他成天只知狩猎玩乐,还放任他的亲外甥沈南天在凛泉城胡作非为,虽不至于鱼肉乡民,但却面目可憎。
凛泉城上上下下的居民早已对他心生不满,却没人胆敢吭声。
前些对候闻此传言,居民们虽半信半疑,却忍不住满心期待。
这件事,其实位在香具山上的香衣及其它僧尼们也都有所耳闻。
而大家的反应跟城里的居民一样,因为喜爱狩猎的唐显德,在山上误伤了不少无辜僧尼及百姓。
“这次让爹给盼着了。”张秋先难掩喜色道:“他真的得滚蛋了。”
“咦?”张掌柜跟香衣皆一征,异口同声问:“真的?”
“千真万确。而且,那位新任将军已经抵达城郊了。”
“新任将军?”他迫不及待想得知,“你刚说他是位大人物,他是……”
“虎啸将军。”张秋先解开谜底。
闻言,张掌柜惊讶也惊喜地问:“你是说那个拥有一把神刀、杀敌无数的虎啸将军?”
“没错,就是他!”
“那位虎啸将军是什么人?”听他们父子俩的谈话,那位虎啸将军似乎是位令人景仰崇敬的盖世英雕。
“香衣姑娘,你竞然不知道虎啸将军这号人物?”张秋先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她人生中的最后一年,经常是卧病在床,还魂后又一直深居山中庵堂,自然不太清楚这些年所发生的事。
“虎啸将军在政争时因为协助四皇子夺回政权而立下大功,四皇子冬基后便封他为虎啸将军,还命他守守国境以南,不过后来他突然辞去官职,从此没人知道他的下落。听说,他将接替唐显德来到北境,你不知道大家有多期待。”
“是啊,这位虎啸将军雷镇藩可是个实实在在、货真价实的真英雕呢。”张掌柜甚感欣慰,“他能来这里,是凛泉城的福气。”
“掌柜的,你说什么?”香衣惊疑的望着他,只固她刚才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看她一脸惊愕,张掌柜微顿,“我刚才……”
“你说那位虎啸将军他……他叫什么名字?”
“雷镇藩呀。”
“雷霆万韵的雷?镇守的镇?藩篱的藩?”
张掌柜跟张秋先互视了一眼,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了?香衣姑娘……”
她完全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整个人陷入一种失神的状态中。
虽说世上同名同姓之人不少,但听见雷镇藩这个名字,还是让她震惊不已。
是她的镇藩哥吗?他们口中在政争对立下战功、受封虎啸将军的大英雕,是那个曾跟她互许终身的人吗?
“香衣姑娘,你没事吧?”张掌柜忧心的娣着她。
她回过神,直勾勾的望着张秋先,“秋少,你说那位虎啸将军已抵达城郊?”
“是啊。听说他不住进城里的将军府,而是住在香具山脚下那座荒废多年的宅院。”
听到这儿,香衣连一秒都无法久待,转过身,她飞快的走了出去。
香具山脚,一座闲置已久的宅院正有人搬进来。
前往宅院的官道上,有一行马队及一顶华轿,看那阵仗,似乎不是寻常人家。
一名高大俊伟的男子骑着黑色骏马领头,数十名护卫前后护送着桥子。
领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雷镇藩。
在失去挚爱后,他便向新帝辞去官职,然后远离天麓城这个伤心地,到处流浪。
自新帝即位后,天下太平无灾,百姓安居乐业,天下一片祥和富足,人人都尊崇新帝德政,争相歌颂。
年前他回到天麓城,被新帝派去的采子远了个正着,并要求他立刻进宫面圣。
他虽辞官多年,但圣上依然保留他虎啸将军的头街。
圣上连哄带骗、软硬兼施,又对他动之以情、说之以理,才终于说服他恢复官职,取代无能贪乐、为人所诺病的唐显德,担任戍守北境的重责大任。
其实皇上对唐显德的事早有耳闻,之所以未付诸行动,完全是因为他所属意的人选雷震落一直行踪不明。直到他终于找到了雷镇藩,才在恩威并济之下遣唐显德回家养老。
而这座宅子原是玺王过去为帝时的别苑,如今圣上将它踢给雷震落做为将军府邸,并派给他护院两百,仆役五十,还将庆祯交给了他。
庆祯是皇上的十四弟,今年二十,皇上将他交由雷镇藩“调教”,只为增加他的男子气概。
“哪个是虎啸将军啊?”
“哎呀,是不是那个?”
“他的神刀呢?那把只要一出鞘就能伤敌百人的神刀咧?”
知道虎啸将军已抵达城郊香具山脚下的别范,城中百姓夹道欢迎。
“将军声名远播,百姓引颈期盼已久……”皇上派给雷镇藩的护院头儿李鹏树,低声的对他说道。
雷镇藩微受眉头,“什么声名边播?我只是一介武夫……”
“将军谦虚了。我跟弟兄们久闻将军事迹,亦十分景仰。”
他瞥了他一眼,语带玩笑,“我还没见识到你的本事,例是先领教了你如此直白的恭维。”
李鹏树惶然,“属下不是在逢迎馅媚,而是……”
“跟你开玩笑的。”他撇唇一笑,“皇上跟我提过你,他说你是条忠心耿直的汉子。”
“属下惶恐。”李鹏树尴尬地回应。
正说着,两旁争暗风采的百姓们骚动起来,令雷镇藩的马队几乎快不能前进。
“鹏树,速速遣散这些百姓,以免……”话未说完,突然有个女子自人群中被挤了出来,跌在马队的前头。
雷镇藩及对勒马,不悦的瞪视着那不顾自身安危的女子—
从张秋先口中得知即将取代唐显德成为北境守将的是名叫雷镇藩的人,香衣立刻赶往官道一探。抵达时,夹道欢迎的百姓已人山人海,万头揽动。
她拚了命的往前挤,想看清楚那人是否就是她所认识及深爱的镇藩哥。
但人实在太多,教她怎么蹭都蹭不到前头,只能远远的看见一顶华轿。
她想,像虎啸将军这般重要的大人物,必定是安坐在轿子里吧?既然坐在轿子里,那么抵达将军府邸的大门时,无论如何他都得下轿。只要她等在那儿,一定能看见他的容貌。于是,她压着头、低着身子,像只地鼠般的往前钻。
就在她几乎要钻出人群之际,有人用力的撞了她一下。
“哎呀。”她撞上一位粗壮的大婶,那大婶又拿屁股蹭了她一记。“啊!”
就这样,她跌出了人群,摔在马队前。抬起脸,她焦急又惶恐的看着骑在马上的领头人。
“大人,对不起,民女……”她急着道歉并解释,但话未说完,她便两眼发直的看着马上的男人。
纵使他化成了灰,她也绝不会忘记,他正是她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镇藩哥。
真的是他,她终于再次见到他。这次,他们终于可以……不,她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说,因为此对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冷淡而陌生。
她不再是香衣了,如今的她已是另一个女人……而马队前头几个大男人,全瞪大了眼看着她。
因为此刻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位有着艳容的女子。她有张白皙娇美的脸庞、一双勾人的眼,还有两片未涂胭脂却红艳艳的唇,仿佛画册里的狐仙般。
早已对女人无感的雷镇藩,纵使见了如此美人,依旧是冷着一张脸。
“你不想活命了吗?”他眉心一压,沉声斥贵。
“我……”他那冷淡的声音让她的心一冷。这不是她期待中的重逢,但她又能如何?谁教她的容貌已不复以往。
“为什么停桥?”此对,桥里的人出声了。
听那声线比男人高一点、细一点,又比女人低一些、粗一些。
“有个姑娘摔在前头。”雷镇藩对着桥内的人道。
自桥内伸出一只手报开了轿市,然后探出上半身来—那是个身着华服,头上缀着各式金银玉石饰物的漂亮女人,皮肤白暂,五官清秀,有一双看来高贵又骄蛮的杏眼,看来十分年轻。
百姓们看见轿里的她,议论纷纷,“哎呀,莫非那是将军夫人?”
“真漂亮呀……”
香衣看着轿上的美人,一颗心顿时跌宕到了谷底。
那是镇藩哥的妻子?他已经娶了别的女子为妻,将她给忘了?
“李鹏树,怎么还不赶她走?”桥上女子面露不悦命令。
“属下遵命。”他立刻出声,“姑娘,你快起身离开吧。”
香衣知道自己应该速速离开才是,但她动不了,双眼定定的望着神情冷傲的雷镇藩。她的心好痛、好痛,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她的身体般。
也是,镇藩哥是雷家单传,有着传宗接代的重任。她死了,当然不能要求他一生不娶。都已经过了五年,他就算已成家也是理所当然。但即使心里有着这么体贴的想法,她还是忍不住的生了怨,眼泪自她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突然看见摔在前头的女子掉下眼泪,神情哀伤的看着自己,雷镇藩一征。
“欺?”桥上女子挑挑眉头,酸酸的问:“镇藩哥,你对人家做了什么吗?”
“咦?”他浓眉一拧,疑惑的盯着她的脸。
她为什么望着他哭?他可不记得自己认识她,更别提什么辜负她、欺负她了。
转头,他瞪了桥上的人一眼,“别胡说,应是她摔伤了吧?”说罢,他突然下马,走向她。
“你受伤了吗?”他低头看着她。
香衣抬起泪!的、哀怨的眼,瞅着他。
“镇……”不,如今的他已是位大将军,又已娶妻,有着另一张脸孔及另一种声音的她,怎能再喊他一声“镇藩哥”呢?如今能喊他镇藩哥的,是轿上的那位姑娘。
“将军,对、对不起……”她急忙起身,抹去眼泪,“我设事。”
“没事就好。”雷镇藩看着她,“这儿没什么好看的,快回家去吧。”
“是。”香衣低下脸,不敢再多看他一眼,转身飞快的钻进人群里。
香具山,清净庵。
整天香衣茶饭不思,神情憔悴忧伤,若有所失。有时,在大家没发现的时候,还会偷偷掉眼泪,甚至发出低泣的声音。
但这一切,庵主全看在眼里。稍晚,来到她的小厢房里。
“香衣,有心事吗?”
正在偷偷掉泪的她听见庵主的声音,立刻抹去眼泪,“师父……”
净心凝视着她,笑叹一记,“发生什么事了?你的眼眶好红呢。”
香衣秀眉一蹙,嘴唇一抿,眉心便跳动了起来。
“师、师父,我……”
“怎么了?”净心坐下来,握着她的手,“告诉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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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白首关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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